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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到骨头的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 2024-12-09 21:29:20

① 《凡卡》原文

九岁的凡卡·茹科夫,三个月前给送到鞋匠阿里亚希涅那儿做学徒。圣诞节前夜,他没躺下睡觉。他等老板、老板娘和几个伙计到教堂做礼拜去了,就从老板的立柜里拿出一小瓶墨水,一支笔尖生了锈的钢笔,摩平一张揉皱了的白纸,写起信来。

在写第一个字以前,他担心地朝门口和窗户看了几眼,又斜着眼看了一下那个昏暗的神像,神像两边是两排架子,架子上摆满了楦头。他叹了一口气,跪在作台前边,把那张纸铺在作台上。

“亲爱的爷爷康司坦丁·玛卡里奇,”他写道,“我在给您写信。祝您过一个快乐的圣诞节,求上帝保佑您。我没爹没娘,只有您一个亲人了。”

凡卡朝黑糊糊的窗户看看,玻璃窗上映出蜡烛的模糊的影子;他想象着他爷爷康司坦丁·玛卡里奇,好像爷爷就在眼前。——爷爷是日发略维夫老爷家里的守夜人。他是个非常有趣的瘦小的老头儿,65岁,老是笑眯眯地眨着眼睛。白天,他总是在大厨房里睡觉。到晚上,他就穿上宽大的羊皮袄,敲着梆子,在别墅的周围走来走去。老母狗卡希旦卡和公狗泥鳅低着头跟在他后头。泥鳅是一条非常听话非常讨人喜欢的狗。它身子是黑的,像黄鼠狼那样长长的,所以叫它泥鳅。

现在,爷爷一定站在大门口,眯缝着眼睛看那乡村教堂的红亮的窗户。他一定在跺着穿着高筒毡靴的脚,他的梆子挂在腰带上,他冻得缩成一团,耸着肩膀……

天气真好,晴朗,一丝风也没有,干冷干冷的。那是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可是整个村子——白房顶啦,烟囱里冒出来的一缕缕的烟啦,披着浓霜一身银白的树木啦,雪堆啦,全看得见。天空撒满了快活地眨着眼的星星,天河显得很清楚,仿佛为了过节,有人拿雪把它擦亮了似的……

凡卡叹了口气,蘸了蘸笔尖,接着写下去。“昨天晚上我挨了一顿打,因为我给他们的小崽子摇摇篮的时候,不知不觉睡着了。老板揪着我的头发,把我拖到院子里,拿皮带揍了我一顿。这个礼拜,老板娘叫我收拾一条青鱼,我从尾巴上弄起,她就捞起那条青鱼,拿鱼嘴直戳我的脸。伙计们捉弄我,他们打发我上酒店去打酒,他们叫我偷老板的黄瓜,老板随手捞起个家伙就打我。吃的呢,简直没有。早晨吃一点儿面包,午饭是稀粥,晚上又是一点儿面包;至于菜啦,茶啦,只有老板自己才大吃大喝。他们叫我睡在过道里,他们的小崽子一哭,我就别想睡觉,只好摇那个摇篮。亲爱的爷爷,发发慈悲吧,带我离开这儿回家,回到我们村子里去吧!我再也受不住了!……我给您跪下了,我会永远为您祷告上帝。带我离开这儿吧,要不,我就要死了!……”

凡卡撇撇嘴,拿脏手背揉揉眼睛,抽噎了一下。

“我会替您搓烟叶,“他继续写道,“我会为您祷告上帝。要是我做错了事,您就结结实实地打我一顿好了。要是您怕我找不着活儿,我可以去求那位管家的,看在上帝面上,让我擦皮鞋;要不,我去求菲吉卡答应我帮他放羊。亲爱的爷爷,我再也受不住了,只有死路一条了!……我原想跑回我们村子去,可是我没有鞋,又怕冷。等我长大了,我会照应您,谁也不敢来欺负您。

“讲到莫斯科,这是个大城市,房子全是老爷们的,有很多马,没有羊,狗一点儿也不凶。圣诞节,这里的小孩子并不举着星星灯走来走去,教堂里的唱诗台不准人随便上去唱诗。有一回,我在一家铺子的橱窗里看见跟钓竿钓丝一块出卖的钓钩,能钓各种各样的鱼,很贵。有一种甚至约得起一普特重的大鲇鱼呢。我还看见有些铺子卖各种抢,跟我们老板的枪一样,我想一杆枪要卖一百个卢布吧。肉店里有山鹬啊,鹧鸪啊,野兔啊……可是那些东西哪儿打来的,店里的伙计不肯说。

“亲爱的爷爷,老爷在圣诞树上挂上糖果的时候,请您摘一颗金胡桃,藏在我的绿匣子里头。”

凡卡伤心地叹口气,又呆呆地望着窗口。他想起到树林里去砍圣诞树的总是爷爷,爷爷总是带着他去。多么快乐的日子呀!冻了的山林喳喳地响,爷爷冷得吭吭地咳,他也跟着吭吭地咳……要砍圣诞树了,爷爷先抽一斗烟,再吸一阵子鼻烟,还跟冻僵的小凡卡逗笑一会儿。……许多小枞树披着浓霜,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等着看哪一棵该死。忽然不知从什么地方跳出一只野兔来,箭一样地窜过雪堆。爷爷不由得叫起来,“逮住它,逮住它,逮住它!嘿,短尾巴鬼!”

爷爷把砍下来的树拖回老爷家里,大家就动手打扮那棵树。

“快来吧,亲爱的爷爷,”凡卡接着写道,“我求您看在基督的面上,带我离开这儿。可怜可怜我这个不幸的孤儿吧。这儿的人都打我。我饿得要命,又孤零零的,难受得没法说。我老是哭。有一天,老板拿楦头打我的脑袋,我昏倒了,好容易才醒过来。我的生活没有指望了,连狗都不如!……我问候阿辽娜,问候独眼的艾果尔,问候马车夫。别让旁人拿我的小风琴。您的孙子伊凡·茹科夫。亲爱的爷爷,来吧!”

凡卡把那张写满字的纸折成四折,装进一个信封里,那个信封是前一天晚上花一个戈比买的。他想了一想,蘸一蘸墨水,写上地址。

“乡下 爷爷收”

然后他抓抓脑袋,再想一想,添上几个字。“康司坦丁·玛卡里奇” 他很满意没人打搅他写信,就戴上帽子,连破皮袄都没披,只穿着衬衫,跑到街上去了……前一天晚上他问过肉店的伙计,伙计告诉他,信应该丢在邮筒里,从那儿用邮车分送到各地去。邮车上还套着三匹马,响着铃铛,坐着醉醺醺的邮差。凡卡跑到第一个邮筒那儿,把他那宝贵的信塞了进去。

过了一个钟头,他怀着甜蜜的希望睡熟了。他在梦里看见一铺暖炕,炕上坐着他的爷爷,搭拉着两条腿,正在念他的信……泥鳅在炕边走来走去,摇着尾巴……

可是梦毕竟是要醒的。圣诞节的大街上,偶尔会穿过一辆马车,那是贵族家的少爷小姐们去卖礼物,或是到贵族学校去聚会吧。一辆马车缓缓朝店门口驶来,那匹马不像市长大人家的马车那样,凡卡见过市长大人家的马。那是前年,沙皇路过这座城市,冬天里,人们大部分还穿不暖衣服,可在警察的胁迫下,不得不光着脚板拿着发给的花束和彩带到街上去,去在寒风刺骨中欢迎他们伟大的沙皇。

沙皇和皇后穿着从西伯利亚猎来的北极熊做成的绒袍,皇后脖颈上还围着用北极狐的皮毛做成的围脖。老卡加的店里卖的围巾于这个比起来可是差远了,不过他还是捋捋自己满是油污且皱皱褶褶的衬衣领子,硬是把第二个扣子及到第一个扣眼里——第一个扣子实在和小琳娜她妈吵架的时候被撕掉的——然后他用沾满钞票味的手抹了抹自己的脸。他不明白沙皇和皇后为什么这么早来,害的他早起未洗脸就得起来迎接。不过老卡家还是挺激动的,因为那毕竟是沙皇呀,他特希望沙皇或是皇后能看他一眼,就像希望城里人都到他店里来买东西那样渴望。 对了,该说说市长大人的马了,它紧紧跟着沙皇坐的福特轿车——俄国尽管有工厂,可造的轿车就是不如美国的好,有人说皇后带的首饰就是用造轿车的钱买来的——那是一匹白马,浑身上下都是肉——凡卡不知道“丰满“这个词,所以只能用这个句子来形容——它身上的毛白的像雪,像凡卡家乡的雪,鬃毛和尾毛大概是马浮早上刚刷的吧,被风一吹,从那马身上飘来阵阵熟悉的香味,哦,那是老板娘用的洗发水的味道——她经常说那洗发水是最好的最贵的,至少在城里是这样的,不知她闻见马身上的味道会怎么说——在马那顿涅茨的草原一样宽广的肚皮上,从上到下都围着中国产的丝绸——这是他从一个进过圆明园的英国上尉那里高价买来的——而这都是为的是它的马显得更高贵,更有身份,可是他大可不必,因为这城里有多少人有马呢?

凡卡伺候的老板家恰好有一匹,它不如市长大人家的马肥,也不如那马香,更不如那马高贵,可老板认为他的马还是不错的,就像他的人品一样。那匹瘦骨嶙峋的马,用它那像凡卡的爷爷拐杖一样的腿把老板坐的车拉到了店门口。

凡卡醒了,他醒的很及时,因为老板回来了。他透过窗子看到那马的尾巴——尾巴是这马最显眼的位置,正所谓“马瘦毛长”——被编成了一条美丽的花辫子,还夹着一条彩绳。这当然是对花辫子的形容,可是如果这花辫子是马尾巴,而且是老板家马的尾巴,那就大事不妙了。这就像邻家小琳娜妈妈那小山似的身体穿上紧身衣,就是芭蕾舞演员穿的那种,那是什么样子就可想而知了。可门前这马就是这样,但以老板的审美观来看——他经常把老板娘比作蒙娜丽莎——是非常好看的。那尾巴是老板为了在圣诞前夜去教堂做礼拜而特地占用他平常点钱的时间亲手编的。因为他认为,虽然自己的店小了一点,虽然自己的马差了一点,但为了面子还是要尽力呀,就譬如说把马尾巴编成花辫子,这样就可以在老爷太太们面前夸耀了——不过如果让没上过多少学的凡卡听见老板以自己的马的尾巴发表的演讲(其实是在那些少有修养的人眼里,那其实是一篇错别字连篇但又可以得奖的大笑话),凡卡会认为那比谈论猪屁股还恶心。

老板蠕动着自己的身体——他平时不是这样蠕动,而是扭动——走过来走进店里。终于凡卡知道为什么老板会这样异常,当店门被推开时,一股烈性伏尔加的味道扑面而来,老板摇摇晃晃差点倒在凡卡身上,可是看来卧室对他的吸引力更大些,一个身影就这样扑通一声倒了下去,到在床上。这时门又开了,是老板娘,一股龙舌兰的味道扑面而来,她也差点到在凡卡身上,可最后她还是倒在了床上。就这样,一阵脚步声后,店里又恢复了寂静。凡卡在一阵提心吊胆之后也又平静下来,本该在这时忙着擦地的他现在这坐着不动,这若在平常现在,凡卡心想,自己坐着也没事了,又没人知道,而这地板擦不擦都一个样。他渐渐放松起来,又想起给爷爷的那封信了。正当凡卡倚着台子想爷爷时,一双眼睛盯上了凡卡,这双眼睛的主人不算是成人,可他却以一颗成人的心想着一件罪恶的事。

伙计也回来了,他本想把老爷太太附近屋里,可没成想他们比兔子还快,根本不用伙计扶,自己就像苹果落地似的朝着床走了过去。看老板和老板娘都走了,睡觉去了,伙计自己也深感疲乏,昨天在第三大街弗拉基米尔家的聚会真是闹腾极了,现在一想起来就头疼,所以伙计决定自己还是去睡觉吧。正当他把马安顿好,从后门进屋准备去睡觉时,他从过道里却看见一个人,那是凡卡。尽管同样是从异乡来的,同样都还不是大人,可伙计却对凡卡没有一点好印象。因为在他那颗虽然只有十六七岁的心上,却已生出许多心眼,这使他提前成了一个虚伪,充满欺诈与嫉妒的人。伙计不允许店里出老板及其家人以外有任何人敢违抗他,凡卡就这样成了他暴政下一个不受欢迎的人。是的,作为学徒的凡卡尽管不被老板喜欢,可他的聪明与灵巧却让伙计耿耿于怀。伙计一直把凡卡当作眼中钉肉中刺,生怕凡卡哪一天取代了他的位置。这也就是伙计心里生成罪恶计划的原因——他想除掉竞争对手。

老板和老板娘虽然喝多了,可毕竟还好好的,他们到下午就醒了过来。当老板从房里出来,伸伸胳膊,抽抽裤腰然后又打个哈嘁,最后终于清醒过来后,发现店里和往常没有什么两样,便去点钱了,而老板娘则不像老板那样有那么多坏毛病,刚从床上起来便一溜烟冲出店门,出去了。凡卡呢?他正擦地板呢,来回来去的脚步声并没有扰乱他的心,他心中依然想着爷爷。

伙计终于开始他的计划了。老板点钱时的神情专注的很,就是此时此刻天塌下来也不能使他挪挪地方。伙计进来了,他是来帮忙记账的。于是,钞票过手的声音与笔尖滑动的声音此起彼伏。老板果然是老手,他的工作尤其是与钱有关的,绝对是速度加质量。老板靠在椅子上,发现今天伙计干活认真许多,还为自己沏好了茶。这小子今天不错呀,老板心想,于是对伙计说,你今天和我们一起来吃饭吧,随后自己便出去了。而伙计呢,也正暗自心喜,他终于获得一个想老板和老板娘进言的机会了。

毕竟是圣诞节,老板似乎也松了许多。只要凡卡不停的干活,老伴也就不搭理他,也就不像以往那样鸡蛋里头挑骨头了。这使凡卡轻松许多,他虽然做了不少事,但对于平常来说,这实在是太轻松了。终于熬到晚上了,凡卡不盼着老板价会给他什么好吃的,不过睡觉时就可以梦见爷爷了。他依然对他的信充满希望。凡卡喝着稀粥,啃着面包,而在里过道不远的餐厅里,老板,老板娘还有伙计正大鱼大肉的吃呢。就在这当儿,伙计开口了,把他看见凡卡偷懒不干活再加上许多醋啊油啊,一块儿回了一锅,给了老板和老板娘。后果可想而知,老板和老板娘哪里还吃饭呀,火气顿时冲天,老板娘回屋去拿鞭子,而老板更是从桌子上抄起一把叉子就冲了出去。伙计自然很高兴,只挽挽袖子便跟了出去,因为他并不想一下制凡卡于死地。 在昏暗的灯光下,凡卡因为身上正挨着鞭打而嚎叫,而他心中却纳闷为什么当时醉醺醺的老板和老板娘会知道他偷懒,而他决没想到会是伙计告的密。老板一边抽打着一边喘着粗气,还骂凡卡:“叫你个狗崽子偷懒,不干活,还敢偷面包,真是反了你了。”对于偷懒凡卡无法否认,但哪来的偷面包,凡卡真是觉得自己冤枉。他忍住疼,说:“老—老板,我—没有偷—偷面包。”老板一听,停下手中的鞭子,“真的没偷?““真的。就是您给我是个胆子我也不敢偷面包去呀。”老板听后,气喘的越来越粗了,凡卡以为老板累了,可老板突然挥起手臂,照着凡卡腿上就是一下,凡卡开始还以为是给了他一拳,没想到一拳下去,凡卡感到揪心的疼,鲜血一下子沁透了凡卡的单裤。原来老板把叉子刺进了凡卡的肉里,“真是反了,还敢狡辩......"老板有点累了,他也不管凡卡的伤口,对伙计说:“把他关进马棚里。”伙计假装关心凡卡的样子,说:“老板,你看,凡卡这个样子,外面有这么冷,您看......""叫你怎么办,你就怎么办!”老板依旧很生气但也很累,于是就回屋去了。

老板走了,伙计回过头来看凡卡,好像昏过去了,看着凡卡鲜血淋淋的腿,伙计露出一丝笑。心想:凡卡再见了,谁叫你这么倒霉呢?说完,他拖着凡卡,走了。并不是走去马棚的后门,而是去前门,去大街上。

伙计是这样打算的,凡卡身上有伤,外面又这么冷,把他扔到外面去,也活不成了。要是老板过问起来,就说他逃走了,自己冻死在大街上了。于是凡卡被伙计扔在几个街区外的一个垃圾箱旁。看着凡卡虚弱的身影,伙计又笑了,他没想到他的计划这么快就成功了。 而凡卡,他只有九岁的生命正一步步地走向死神。在他颤抖的小嘴中,吐露着两个字——爷爷。

天渐渐亮了,凡卡也慢慢地睁开了他那疲倦的双眼。可他还不知道,老板和老板娘已经全副武装地等他醒来呢。凡卡一睁开双眼,老板便怒气冲冲地对凡卡吼道:“小子!你竟敢偷懒不做工了!想造反吗?今天我非抽死你不可!”

老板这边开始“地震”了,老板娘那边的“火山”也爆发了。这一对恶夫妇一齐上前打那毫无抵抗能力的凡卡,直到把他打得遍体鳞伤,皮开肉绽为止方才罢休。

被打后的凡卡心里非常悲愤,他想:“我不能在这里再呆下去了,爷爷可能一时半刻还收不到我的信,我只能靠自己的力量回村子里去了……好!明天晚上就走!”

第二天晚上,凡卡做完工,他看店里的老板、老板娘、伙计熟睡以后,悄悄地拿了店里一双鞋,赶紧逃出了莫斯科。

他走了整整三天,离村子已经不远了,可他又冷又饿,在离村子还有一公里的地方,他终于倒下了。

说来也巧,这时泥鳅刚好出来觅食,它看见了阔别已久的小主人,马上把他拖回了家里,让爷爷照料小凡卡,想让小主人快点好起来。

凡卡回到了自己的家,心里激动不已,因为,他又可以和爷爷在一起生活了。 过了两个钟头,凡卡醒了,老板和老板粮怒气冲冲地看着他,老板操着一根木棒就打起来,打得凡卡皮开肉绽,嘴里还不住地骂着:“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在睡觉。不错啊,知道偷懒了,敢戏弄我了,开始学坏了啊。”老板的声音提高了八度。

顿时,老板娘的“火山”也喷发了,揪着凡卡的头发,拿皮带揍着骨瘦如柴、弱不禁风的凡卡,凡卡昏倒了。

他好不容易才醒过来,拿脏手背揉揉伤口,伤口像刀割了一样。凡卡伤心地哭了,哭得那么伤心,就是石头也会被他感动的。

他的眼泪哭干了,他决心逃出去。他快速地奔出店门,直往村子赶。正当他跑到离村子不远的地方时,忽然,看见一张非常面熟凶神恶煞的脸。啊!是老板!老板揪着他的头发回到店里,把弱小的凡卡绑在一根树枝上使劲地抽打,凡卡怎么忍受得了如此的虐待呢?他的眼睛模糊了,泪水涌了出来,哭得那么伤心,哭得那么悲痛。这时,他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见,只看见爷爷——康司坦丁·玛卡里奇带着公狗泥鳅和老母狗卡希旦卡来救他了,爷爷一纸诉状将阿里亚希涅告上法庭,阿里亚希涅这个恶魔被当场绞死,让被他欺凌的人来找他报仇……

凡卡多么希望回到爷爷的身边,他盼啊,吩啊……

“砰——”老板把门踢开,看到凡卡躲在一个角落里,正在睡觉,顿时火冒三丈,拿起一桶水往凡卡身上泼。凡卡睁开蒙朦胧胧的睡眼,他还以为是爷爷来接他来了,便大叫道:“爷爷!”“爷爷?谁是你爷爷,臭小子!趁我出门,到睡起觉来了,翅膀长硬了是吧,想飞出去了!老子今天非好好教训教训你!”凡卡这才知道,是狠毒的老板回来了。老板大喝:“伙计,拿我的皮带来。今天我真得好好教训这臭小子!”伙计们立刻呈上一条硬硬的皮带,老板双手紧紧捏住这条皮带,眼睛里充满了愤怒,他一步一步地向凡卡走来,凡卡的危险也将一步一步地逼近。凶神恶煞的老板一把将小凡卡按倒在地,剥下了他的裤子,用皮带狠狠地抽凡卡的屁股。凡卡一阵剧痛,但他没有哭,因为他知道,一旦他哭起来,老板下手会更重的,一旁的伙计非但不来帮帮凡卡,还嘲笑可怜的小凡卡:“瞧他那样儿,真是乡巴佬,不知天高地厚!”

接着,凡卡还得忍着被皮带鞭打的剧烈疼痛,又干起活来:擦地板、擦玻璃、收拾青鱼……身子本来就虚的凡卡哪儿经得住这番折腾,差一点儿,凡卡就累得趴下去了……

到吃午饭的时候了,凡卡揉了揉被老板用皮带鞭打的屁股,捶了捶累得发疼的腰,端起一碗稀得见低的粥,咕咚咕咚直往喉咙里倒。而老板和老板娘呢!则在客厅里大吃大喝,餐桌上的丰盛的午餐,香气四溢,一看就让人流口水。看,就连老板养的狗都吃上了香喷喷的大鲇鱼呢!凡卡看看老板那儿,又瞧瞧自己的午餐:那碗一口就能喝得精光的粥,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他又回想起了以前在乡下和爷爷一起度过的美好时光……

“臭小子,吃完饭还楞着,是不是想找打,死性不改!还不给我去干活!”怒气冲冲的老板破口大骂,又一次扬起了皮带……

凡卡又忙碌起来了,他不断地想:爷爷,你怎么还不来接我?

夜幕降临了,凡卡摸了摸饿得饥肠辘辘的肚子,寒颤颤地望着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出神。

“哇,哇,哇……”小崽子的哭声使凡卡清醒过来,老板闻声而来:“你这臭小子,偷懒是吧!把我的小崽子弄哭了,高兴了是吧!”“没有,没有……”老板不容小凡卡分辨,如同疯狗似的,用皮带无情地拍打在凡卡虚弱的身体上。再一次被狠心的老板毒打,使凡卡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能再呆在鞋匠铺里受苦了,要不,总有一天,会被老板打死的!他想到了逃!他毅然起身,冲进了茫茫大雪之中。

再一次被狠心的老板毒打,使凡卡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能再呆在鞋匠铺里受苦了,要不,总有一天,会被老板打死的!他想到了逃!他毅然起身,冲进了茫茫大雪之中。

寒风呼呼地刮着,大街上的人都裹着厚厚的棉袄,而凡卡呢,穿着一件单薄,有5、6个补丁的破衣裳;裤子呢,只有半条。因为,老板觉得凡卡有时太不听话了,打他也不能消气,便叫他心爱的狗来扯凡卡的裤子,久而久之,凡卡的裤子就被扯得只剩下半条了;凡卡没有袜子、鞋子,他只能赤着一双被大雪冻得通红的脚走在冷冰冰的大街上。时不时,凡卡还得紧一紧腰带……

突然,凡卡对面飞来一辆马车,凡卡没注意,顿时倒在了血泊之中。“吁——”马车停了下来。原来是喝得醉醺醺的邮差驾着马车撞到了凡卡,邮差非但不下马车救凡卡,而是轻蔑地对凡卡说:“穷小子,撞死活该!写封信——不贴邮票,不写收信人地址,谁给你寄!”说完,便用手一撕,再一撕,再撕,再撕……手一扬,风一吹,凡卡给爷爷写的信变成千万只蝴蝶,漫天飞舞……凡卡用剩下的最后一口气,轻轻地叫了一声:“爷——爷……”用剩下的最后一点力气,捡了一张碎片,放在胸前,慢慢地死去了……

太阳升起来了,柔和的阳光照在凡卡瘦小的身子上,他嘴唇发白,嘴角却挂着一丝微笑:他可能在想,爷爷一定会来接他脱离苦海的……

② 母与子的全文是什么

是这个吗http://www.bookhome.net/xiandangdai/other1/myz.html

母与子

作者:陈家桥
1
我是一个有思想的人。我禁止人们说我患有分裂症,我很好地控制住自己的身体、
权利和自由,待人接物,表现得正常。有些时候,人们说我是个好人。记住了我。只有
这样,才算很好地过了一生,尽管还没有完,但死亡的曙光已在不远的地方若隐若现,
再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挽回我倔强的意志,你看,这一切都不能远离我,带着它们,像一
块又一块碎肉,粘在骨头上,一起架着,卡着,迈着不息的生气,发出呢喃,在荒野上
走着,在旅馆住着,时常想把一生总结一下,但苦于零乱、单调,总以为时间再增长一
点,会有它自己的规律。我们认识的人,或者无意间记住的死去的人,都将在梦中长久
地表演,向我们欢呼。也许我生活过一百年,也许一万年,谁也不明白,当证人们都缺
席时,我怎样夸大我的寿命。我光环里的太阳,它也只是一盏苍白的小灯,浮在尽头的
黑色的布上。而我的热情,我爱过的女人,我馈赠过礼品的朋友,还有动物的芬芳与植
物的呼吸,都会重复地运动,支撑我生命的力量,帮助我体验这并未改变的世界。而惟
一不同的是,亲戚们的评论都在某架榨汁机内汹涌地搅动,还有以前从身体里流出去的
血,它们大胆地活动,组织,成为在体外的武器,拼命地攻击我。谁说我已疲惫得不像
样子?不,我还有能力把问题说清楚,只要条件允许,我还能嚼一嚼以前的稻粒,让那
种沁人的谷香传入我的组织纤维里,令我悸动。我的欲望,酒精和烟草,还能牢固地结
合,在身体的里面反复地流满、撞击,让这暮年的身体冒烟,闪烁青春的光芒,会变成
一只手电筒,在房间里撕扯。黑夜、白日和朝霞,这些算什么?灿烂的星光,在每一个
旅游景点上,带着我以前欣赏自然风光时的激动,滞缓地向下压。如果有必要,可以一
直这样说明下去,我们并未原本就责怪外界的一切,我已和谐地活过,像大水奔腾,踩
着梦幻者的足迹,分享着自由、雨水和日光。
2
在我出生的时候,我的头脑仅仅包裹在一堆皮肉之中,记得别人说过那是一个烤着
炭火的寒冷的冬季,门外是洁白的雪,我从有记忆开始就想肃清那时的人群,到底有多
少人目睹了我母亲在分娩我之后那种荒诞的红色的笑容。其实,我属于母亲,并未引出
任何故事,而我脆弱的心理却很难脱开这一点。虽然,母亲并不能决定我今后做事的方
式,但我总以为母亲周围的人,那些不断参与到母子之中的人利用了我们的母子关系,
使我无法单独处理母亲不在场的那些活动。也许,在我发红的皱着眉头的脸还没有张开
之前,就有人向我母亲提到我危险的头脑,他们分辨我的眼睛、手势,谈论我的嘴唇,
我作为一个貌似英俊的孩子却给别人增加了认识的负担。而这不是所有活着的人们的责
任。如果追究起来,任何一个故事可能在遥远的过去就有了危险的征兆。我的生命握在
过去那些神秘者的预言之中,甚至这一切都已发生过似的。坐在干硬的泥土堆上,空气
中布满了旧有的馨香,在我可以看清榆树龟裂的树干时,并看到树下的人,他们干涉着
我,我被他们摆布,搬到一处又一处泥土堆上,听着村口的风声。当时,村里村外都在
举行劳动和生活的演习,不仅大人们肆无忌惮地变老,还有孩子,超出我的估计,比我
生长得更快,时间长了,都像泥土一样,既更加熟悉,又频繁地走样。他们的声音模糊
不清,相互否定,甚至在愉快的时候,也很尴尬。我还未做声。不知如何应付。这许多
人都很相像,他们的语气、神态,他们在听各种传说和谣言时的虔诚使我慢慢向他们靠
拢,积聚,而我大约是愿意这样的。时间长了,肤色、举止和怀疑的口气都会趋于一致,
那时不仅天气的变化影响着生活节奏,还有无数神秘的信息从各个地方合拢而来,无法
驱散,带着宿命的色彩。而这时母亲已开始向我灌输某种安全的思想,希望生活在平静
的荒野中逐渐张开,直至找到我自己生命的特色。而这一切,都必须固定在这片土地上,
像我的头、四肢以及将来的说话口气都只能是稍稍超出现在虚伪的成人。我明白母亲仅
仅是想把我带大,不能中途夭折。但你们知道我碰到了越来越多的事物,它们起初还似
乎是别人的,但不久,他们变成了我自己的一部分,比如矮小的杨树,或者一个沟渠独
特的拐弯,甚至一些偷窥的东西都深植于内心,令我眷念,头脑开始发胀,向外膨动,
然后是空虚,接着是寻找,包括寻找朋友,春天的陌生人,乃至善于讲故事的人。当然,
后来就不仅希望听信各种古怪的事情,甚至都指望这故事有自己的一部分。那时,黑夜
的油灯在门厅里面闪动,各家的大门沉默地敞着,黑夜里的飞鸟潜在地飞行,还有不做
声的夜行人穿过许多个村庄,有时在此露宿,如果有月亮,就会看到一条条纤细的白路,
像吊孝的带子,那时我已感到这些带子就是故事,让我感觉到它们已经发生,而今后最
大的可能便是让这些带子复杂地交叉,我的感受使我比其他人荒诞。那时头脑中似乎只
有一个人,其他人便是由他分裂而去,看来,那时自己就统一了多数人的思想,使他们
能被自己安排,相互尊重对方的良心,这在现在讲起来有点可笑,良心有什么用?还不
如说以后的故事都没有发展到各自的终点,它们总是在中途就被可怕的力量锁住。而看
起来,它们仍能说服我们,这就是我的愿望了,我希望自己看到一种又一种结局,这种
思想已能应付一个独立的故事,使它就范。而母亲会更加成熟,她会遗忘我,对于我的
故事,她会慢慢无能为力。我的梦、感觉,还有我发抖的心都离她越来越远了。
3
.......

③ 短篇小说 | 梦·王梦

文/余夕

我以为我。

死了。

阳光,唐突地,打醒了我。

我,睁开眼,猛烈地咳起来,喘着气。

我翻身,弓着背脊,“咳咳咳咳……”

被褥有点凉,我睁着眼睛,攥着被褥。

原来,是梦。

梦那么真实。我发现,死原来也不那么痛苦。

失去终究是失去了,那是个梦魇。

“王梦……”

我呓语。

A

水很刺骨。尽管外面阳光和煦。

我甩甩牙刷,听见水珠尖叫飞出。

我擦了擦脸,拍了点爽肤水,瞎抹了好一阵子,抬头看看镜子,使劲想记住自己的样子。

走出卫浴间,“啪啪啪啪……”,脚底拍打出清脆的声音,我才发现,自己的脚没有知觉好久了。

“啊,天气真冷。”我哈出一口雾气,看着它消散。

我倒了一杯水,温的,马克杯,有点暖。

我胡乱地翻找着拖鞋,那种可爱的毛毛鞋。

“铃铃铃铃……”

刺耳的手机铃声,吓了我一跳。

我慌乱地抓起手机。

“姐!”

这声音像在尖叫。

“我们要谈一下新书的事!”

“……我在休假。”

“姐!你休假了,我吃什么呀!”

“我已经跟公司说了,目前在休假,拒绝。”

“姐,你这假期也休得太长了吧,我最近的工资很微薄呀。你多多好心,快点写完,让小弟我帮你打理吧!”那边的声音,带着哀求的语调。

我扬了扬嘴角,又吞了一口温水,哦,变凉了。

“让我休休假,我保证写出更多的钱让你荣华富贵。”

“姐!钱就在眼前了!”

“拒绝。”我放下杯子,套上舒适的拖鞋。

我走进房间,看着杂乱的书桌,我翻了翻一堆草稿。

“挂了。”

“等等,姐,记得赶紧振作起来,不要让小弟我喝西北风呀!”

我无奈地笑,“我知道,我一直很振作。”

我把手机丢到床上,“噗”一声,手机亲吻了仍温热的被褥。

我抖抖右手,一如既往,没有知觉。

我抬手,把书桌上的稿纸,全扫进废纸篓里。纸张拍打的声音,拨弄着我的神经,纸张上的文字,飞速地滑动。

休假,好久了。

我握起笔。

想起王梦。

又放下。

“对不起……”

B

我心乱如麻。

音乐震得我耳朵“嗡嗡嗡”得痛,双手没有了知觉,手指曲着不自然的形状。裤管耷拉在皮肤上,寒气渗入双腿,我赤着脚,紧紧踩着冰一样的地板上,我看见脚趾甲泛出淡淡的紫色,还有一点深红,在苍白的冬天里那么叫嚣着。

几个小时前,记得我面前的屏幕上是白花花的一片,像茫茫的雪地,像无尽的沙漠,现在赫然呈现的是什么?

“王梦”,成千上万个“王梦”。

王梦!

我突地打了个颤,寒意不可阻挡地渗入我的血管。

我眨了眨眼,把手从键盘上挪了下来。我盖上电脑,没有存档。

我站了起来,椅子“嘎吱”一声响,我的膝盖骨也应和了一声。

我换了条棉裤,穿上厚厚的袜子,套了件大衣,胡乱绕了一条桃红色围巾,心想或许可以衬得我的脸色不那么苍白。

挂上包,打开门,一阵风猛地灌进来,我被冲撞得脚步不稳,脖子好像被扼住了。

我猛地关上门。

“咚!”,关上了那个苍白的梦魇。

外面的空气很充足,不像房间里的那么稀薄,我缓缓地吸入冰寒的空气。

傍晚时分,天空没有晚霞,没有湛蓝,只有灰,灰蒙蒙的像一块脏兮兮的抹布。

路上行人接踵,商铺充盈着五彩的灯光,下了课的孩子们拥挤着买东西,追逐打闹,笑得那么天真,不惧任何严寒。

王梦,大概也是这个年纪吧。

我甩甩头,大步走开。

天色渐渐地黑了,灯光反射在行人的脸上,每个人显得恬静。

我伸了伸手指,感觉手指冻得已经不是我的了,我叹了口气,把手塞进大衣口袋,掏出了手机,拨打责编的号码。

“是我。我饿了。”

“大姐……你饿了,关小弟什么事……”

“好吧。”

“等等!……要不要吃火锅?”

“好。”

我把手机塞进口袋,转了个身,瞥见一抹和我一样的桃红,我停住,看住他。

“喂!语文科代表!喂!”他嚷着。

他小跑了几步,桃红色的外套,一抖一抖。

“喂!语文科代表,老师叫你呢!”他轻轻抓住一个可爱的长发女孩。

女孩显得有点惊愕,“啊?什么?”

他放下手,缩进袖子里,吐了一口气,“就是,老师叫你,明天早点收作文。”

女孩笑了笑,“这样呀,好的,谢谢哈。”

男孩看了看店铺的灯光,转身要走。

“哎,王梦,你的作文写得怎么样了?”女孩拉住男孩,桃红的外套起了褶皱。

我突然心跳加速,快步走上前。

“哎,就那样,还没写呢。嘿嘿……”

我抓住了他,攥紧了他的外套。

“这谁呀?你认识?”

“你干嘛?”他挣扎着,“不,不认识的。”

“阿姨你干嘛?!”

“哎!喂!放手啊!”他挣扎着,像抖掉虫子一样,想抖掉我的手。

他们的声音,带着排斥。

“王梦。你是王梦。”我使出全身的力气,用没有知觉的右手,紧紧地攥住你,扭曲了那抹桃红。

“王梦啊----”我的胸腔里,有什么汹涌而出。

“哎呀你认错人了!他叫王猛啦!勇猛的猛啦!”女孩尖尖的声音非常刺耳,划破了什么。

男孩挣脱了,“神经病!”,他逃似地走开,还回头愤懑地看了我一眼。

女孩甩甩头发,也只留下了倩影。

我一动不动。

右手顿失血色,变得冰冷。

我搓了搓双手,在掌心哈气,却连嘴里的气都是冷的。

我眼睛酸涩,感觉眼泪要涌出来了。

C

嘎——

门开了,编辑看到我青紫的双手,又开始唠叨了。

“我说姐姐,你就不会戴个手套吗?冻成这个鬼样!戴个手套很麻烦吗?就把手伸进去一套,多简单……来来来,我特地去买多一只鸡,给您老补补身子,想必你这假,也休的不好吧。”编辑赶忙把一碗鸡汤盛到我面前,“热的,快喝快喝,别在我这冻死。”

“谢谢。”我双手捧住碗,烫得心都发抖。

“不用了,小弟可要把您伺候好了,等待您给我荣华富贵呢。”他笑得和煦。

这汤真好喝。我抿了抿嘴唇,感觉手脚渐渐暖起来,手指有酥麻的感觉。

“好喝。”

“当然。我煮的啊。”他得意地甩甩头,继续捞鸡肉。

四方形的电磁炉,圆形的锅,冒着烟,浓浓的味道,光是闻都觉得香甜。

汤水咕噜咕噜地翻滚,雾气带着香味,袅袅升起,模糊了对面编辑的模样,模糊了灯光,模糊了一切。

“姐,新书怎么样了?”

我吹了吹鸡肉,蘸了点酱,往嘴里塞。

“你那个题材挺好的,出版了说不定会很畅销。”编辑又给我盛了一碗汤,小心翼翼。

“不了。”我断然拒绝。

“啊?”

“结尾写不下去。”

“瓶颈呀?正常啦。几乎所有创作的都会遇到的。”他安慰似得往我碗里添了一大块鸡肉。 

“我写不了……”

“休假以来都写不出吗?感觉你休假后,状态更不好呢……” 

“我写不了……”

“……没关系,别烦心,好好放松一下,多出去走走,说不定有灵感。”

我呷了一口汤,不再说话。

“是不是最近有什么烦心事?”

“……”

“你突然休假,这是第一次呢,怎么说,感觉你好像遇到了特别打击的事情。”

“哦……”

“发生了什么?……姐,小弟是你的编辑,联系最多的不就是我嘛?你看饭都到我这吃了。还不信任我?”

“不是。”

“嗯?”他放下碗筷,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给你添麻烦了……我……”我也放下碗筷。

我努力想了想。

“我自己也不知道……”

我又端起碗来,继续吃。

室内弥漫着香味,刺激着我的感官,所有的感觉,都被放大了。

“呃?”他莫名地摸摸头,“真奇怪。”

我使劲嚼着肉,口腔里充满椰香的味道,浓烈。

“王梦是谁?”

“王梦?谁啊?怎么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过?”他也端起筷子,胡乱地在锅里搅动。烟雾上升得更多,更快,往我脸上扑来,热乎乎的。

“最近老是梦见一个模糊的小孩,我叫他王梦……”

“跟他有关?”

“算了。吃饭吧……”我给他夹了一圈玉米。

他不再说话。我也是。

只有电磁炉在嗡嗡地响。

D

外面淅沥淅沥的雨。

雨水像断了线的珍珠,噼里啪啦地,坠在地上,重重得,又轻轻得,激起涟漪,泛起水纹。

“语文科代表,你有没有看到我的参赛作文?一沓,”我比了个手势,“我好像夹在作业里交给你了。”

女孩摸了摸披在肩头的长发,“啊?没有啊,参赛的不是自己交给老师嘛?作业里没有看到你的作品耶。”

“不是吧……我到处找都找不到,刚刚还偷溜回家翻了几遍,都没找到。”我手指开始微微发抖。

“那我不知道啦,反正我是没有看到啊。”

我的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到底在哪里啊……哎,我有点不舒服,就不去体育馆做操了。你,你帮我请假吧。”

女孩侧过身点了点头。

我撒腿就跑,跑得飞快,跑得不稳。

冲进空无一人的教室,每个人的座位,我都俯身翻找,嘴里絮絮叨叨,“在哪里在哪里在哪里……没有,没有,没有!”我摔了自己的椅子,蹲在地上,眼睛胀痛,喉咙发干。

“到底哪里去了……”

那之后的课程我根本听不进去,脑子一片空白。

我趴在桌子上,浑身无劲,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节骨眼泛白,骨头好像随时要戳出来。

“不见了……”

“什么?”同桌小声寻问。

不见了。我的手稿。

几天几夜,我的心血,都没了。

我盯着自己的手,感觉皮肤慢慢地瘪了,皱成一团。

我恨自己。

“你要不要去校医室休息一下?看起来好惨。”

“不用。”

“你看起来好苍白,好恐怖啊,我还是陪你去校医室吧。”

我被同桌拉起。

“来,我送你。”同桌搀扶着我。

“谢谢……我自己去吧。”

我轻轻拨开他的手,静静地走出教室。

不过就是几张纸而已,没什么了不起的,只是白纸黑字,只是些简陋的文字。   

仅此而已。

我的右手却酥麻。刺痛就像衣服沾了水,渗透入骨,蔓延开来。

“啪嗒”,什么东西落在了地板上,我低头看。

啊,地板上有几点殷红,鲜艳,抢眼,张狂。

慢慢的,红色怒放成一大片,发出夺目的火焰光芒,烧起来了,烧起来了!

我这才感觉鼻子的湿润,伸手一抹,手指嫣红,指甲像涂了指甲油一样好看,这是革命的颜色,是细胞分裂的颜色。

我捂着鼻子,稍稍仰着头。

“铃铃铃……”

刺耳。吓我一跳。

又是那个编辑吧。

“喂……”我等待着那声刺耳的“姐”。

“王梦,马上就截止了,你的稿子呢?”

谁?

“我是刘老师。今天要交稿了哦,你的呢?还没找到吗?”电话传来飘忽不定的嗓音。

谁?

刘老师?

“你叫我什么?”

“啊?”

“你叫我什么?”

“怎么了……”

“你叫我什么!”

“王、王梦啊,怎、怎么了?”

怎么回事?!

我挂掉电话,想把电话塞进口袋,“啪!”,没塞进去。

“王梦!你怎么还在这里?哎呀,你流鼻血了!”同桌突然出现,快步走向我,神情紧张。

“你……我……”

“我就是担心你才来看看,果然变严重了。来,拿纸巾擦擦鼻子!来来,我给你扶着,你仰仰头。”

“王梦吗?我吗?”

“怎么了?头晕吗?还有哪里不舒服?”他扶着我,快步走向校医室。

“不是……我怎么……我怎么是王梦啊?我不能啊……”我带着哭腔,扯着他不愿意往前走。

“你怎么了啊?别吓我啊,王梦,快清醒点。是不是写作文写傻了?啊?快快,快跟我去校医室。”

别叫这个名字。不是我啊,不是我啊,我怎么能是王梦啊。

困惑和痛苦侵蚀了全身,我哭起来,“我不是啊,你认错了,肯定认错了!我真的不是王梦啊!我不能是王梦啊!王梦那么好的孩子,我不能啊,你们不能搞错啊,不要亵渎王梦啊!是我抛弃了王梦啊,是我抛弃了他,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对不起……”

王梦,你到底是谁?我为什么弄丢了你?

 ****

窒息。

仿佛脖子被扼住了。

“咳咳咳!!!咳咳咳……”

我猛地翻身坐起。冷空气,马上劫持了我。

是梦……

却如此真实。    

E

“有些东西消失了,就消失了,不会再回来。”

我盖上笔记本,没有存档。

我起身,身上的毯子脱落。我穿上拖鞋,走进房间,换了一套衣服。

我站在镜子前面,仔细地端详自己,随后关门而出。

一路上,微风细细吹拂,我倚在车窗口,看后退的树木。

“只要放弃,就可以轻松了。”我告诉自己。

 ****

“等好久了吗?没想到你会来办公室找我。”

我微微一笑。

“怎么?有惊喜?”责编在我对面坐下,递来一杯水。

我交握双手,“我决定放弃写作。”

我铿锵有力地说道。

他一愣。

“呃,你在开玩笑吗?”他勉强扯扯嘴角。

“太痛苦了。我一写作,他就会出现。”

“什么意思?谁?”可能是看到我很认真的表情,责编焦急起来,“上次说的那个王什么吗?”

“对不起。”

“哎!不是!你得给我说清楚啊!就差结局了,不是吗?就只差一步了,不是吗?为什么这时候放弃?”

“对不起。”

“是不是哪里需要调整?是不是需要我帮你?还是——”

“不,”我打断他,“对不起。”

“合同怎么办?”

“对不起。真的很抱歉。”我起身,鞠躬。

“姐,你给口饭我吃不?”

“对不起。”

我转身离开。

王梦,对不起,我输了。

****

“砰砰砰砰砰!”

“王林夕!开门!”

嘈杂,捣鼓我的耳膜。

担心打扰邻居,我无奈打开门。

他一个箭步就冲进屋里,直直地站着。

“喝咖啡还是茶?”我没等他回答,径直给他冲了一杯咖啡。

“王林夕,你他妈你个孬种!就这样你要放弃这么多年的努力?!”他眼睛赤红。

“你懂什么!”我也怒了。

“我告诉你王林夕,我终于知道王梦是谁了,你上次吃火锅告诉我的王梦,”我看着他,他一字一顿继续说,“就是你,王梦,‘林’和‘夕’,就是‘梦’。”

“啪!”

他看着我,眼里空荡荡的,一边脸颊微红。

“滚出去。”我放下手掌,攥紧拳头。

“我翻阅了你以前的报道,才想起来,你说你写过一个王梦的故事,但我没看到它出版过,也没看到过手稿……这个人物意义不一样是不是?所以你一写作,他就出现?”他的声音很小,但是很有力。

我把脸埋进手掌里,“是我抛弃了他。也抛弃了自己。这是惩罚。”

F

我,男,目前初三年级。

性格沉稳,执着。

我经常在作文本中写道:“我很喜欢作文,很喜欢写故事。”思量着,觉得不能体现出我的满腔热情,就会在末处,再加一笔----“非常非常地喜欢”。

然后心满意足。

我,是王梦。

语文老师说:“王梦呀,写得真好呀。”

于是,莫名其妙,我就爱上了文字,万劫不复。

我就像一个痴情的家伙,默默地为意中人付出,不求回报,不求赞美,只求,这一种爱的感觉,只求,这一种奋不顾身的感觉。

这一种爱的感觉,让我知道,世界比想象的美好。

妈妈说:“要中考了,学习用点力呀。别浪费时间,早点睡。”

我咕哝一句,钻进被窝,给妈妈留下马上要睡着的架势。

房门关了,我一骨碌爬起来,轻手轻脚抓出一支笔,摸出一张纸,兴致勃勃地,将脑海中形形色色的人物用文字描绘出来。

后来,老师打小报告,说我上课打瞌睡。

然后,妈妈就把我好不容易凑在一起的皱巴巴的纸,都撕了。

我第一次颠覆了我乖巧的个性,闹得天翻地覆。

后来我变本加厉地花费时间,不管白天黑夜,不管上课下课,只是卑谦地握着笔,固执地攥着纸,跟文字絮絮叨叨。

我写了一个故事,关于一个老奶奶的故事。那是我每个晚上躲在被窝里咬着手电筒写的,那一沓皱巴巴的纸记录了一个慈祥的故事。

还记得,在写老奶奶雪地受冻那一幕时,为了亲自体验那种感觉,我做足了准备工作。我脱了衣服,关了门窗,在秋夜里开了空调,调到最低温度,从厨房装了一桶冰块,还抠了一大把冰霜铺在地板,我一屁股坐下,冷得龇牙咧嘴,然后,我把脚伸进了满是冰块的桶里。

关了灯,我闭眼,屏息。

我感觉我身上的毛发都竖起来了,毛孔扩张,寒气渗入体内,像癌细胞一样扩散。

屁股开始酥麻,然后麻痹,再慢慢刺痛。我的双脚开始发抖,我缩着身体,双手抱着膝盖,把头埋在腿上。屁股的疼痛,延伸到大腿。桶里的小腿是钻心的痛,我想脚趾甲大概泛紫了吧。

我全身战栗,睁开眼,什么都看不到,一片黑暗,我有点害怕。

孤独和失落占据了我的胸腔,寒气侵入了心脏,隐隐作痛。

我的背脊僵硬,双手紧紧抓着膝盖,使劲发抖。

记得有本书说过,人死之前的器官会特别敏感,一切的感觉会被无限放大。是这样吗?

“啪!”

冰块裂开了,发出清脆的响声。

“呜呜呜呜呜……”

我大哭。

爸妈冲进房里训了我一顿,之后我还病了几天。

折腾了我半条命的这个故事,在我准备拿去学校参加比赛时,不见了。

我偷溜回家翻遍了角落都找不到,以为是妈妈扔了就狠狠得指责了她,然后妈妈揍了我一顿以表她的清白。我失魂落魄回到学校,又以为是班里同学偷了就翻了每个人的座位,还是没找到。截稿时间越来越近,我还是没能找到稿件。

刘老师来找我,火急火燎地,“怎么办怎么办,这可是全国大赛啊,中考加分全靠这个了!以你的水平,这事绝对行的,你个马大哈!怎么出这种事!”

“现在谁管比赛啊,我的作文不见了才是大事啊!我的心血啊!我把小腿都冻烂了才写出来的啊!”

“王梦,这机会不能就这么错过。来,我这里有一些以前学生的稿件,你选一篇修改一下内容,多参考些名人名言,还有伟人故事,拿奖没问题。”刘老师拿出一文件袋塞过来,“快快,拿去,还有点时间,你可以的。”

我愣住了。看着怀里的文件袋,一种被亵渎的感觉撞击了胸腔,“那不一样”,我递回去。

“改下就都是你的,怎么不一样?”

“我不想为了加分去写。我只想用心。”

刘老师尴尬地看着我,无奈地笑了笑,“傻孩子啊……”

我想用心。

就这样而已。

我,是王梦。

G

我,女,是一个作者。

我性格敏感,细腻。

别无其他。

我,是王林夕。

从小,我就喜欢写点东西,随笔,散文,小说。

从没想过,要以此为业,从没想过,写作也可以赚很多钱。

看看我多努力,有房有车有名牌。

从没想过,这样的自己,已经不是原来的自己了。

****

我打开角落的柜子,从底部使劲抽出花花绿绿的小本子。

用力过猛,本子散落在地面,散发出暗黄的色泽,带着霉点,有股怪味。

我盘腿而坐,抓起一本。

幼稚浑圆的字体,暗暗地映射进瞳孔。

这些作文本,从小学开始就没舍得扔掉,共55本。

啊,不对,是54本。

其中一本,记载着那个有梦的无知少年,也记载着我的灵魂。

记得,那是很破旧的本子,纸质质量很差,字迹也很难看,却如珍宝一样存在。

记得,那是一个高中的自己。    

记得,那是绝望之后升腾起的希望。

王梦,追梦的破裂之旅。

所以,才命名为《王梦·亡梦》。

还记得,我用谎言瞒过父母逃了课。

还记得,我两天一夜没睡觉。

还记得,我忘记了吃饭洗澡。

还记得,我右手酸痛,渐渐没有知觉。

还记得,我眼睛肿胀。

最记得,当我完稿的时候,心中膨胀的喜悦和希望。

永世难忘。

我用两天一夜,写了一个故事,塑造了一个人物——王梦,倾诉了所有的绝望和希望。

“他紧紧地咬着下唇,一直没有松开。”

我记得,这是王梦倔强的表现。

 “他说,‘这就是我。’他气呼呼的,显得不屑,倔强,从不服输。”

我记得,这是王梦的模样。

王梦说:“为什么要屈服?我有坚持下去的理由。”

王梦说:“……我相信我用心就不一样……”

王梦还说:“……我才不会哭。”

这样的小人物,这样的小孩,就是王梦。

我,王林夕,曾经,写着这样的孩子。

在那间小小的单人宿舍里,阴暗的光线,只有一扇窗户一张床,凌乱的泡面碗,困顿的生活,却挤满了希望。

遍地的白色稿纸,像雪花一样美。

那时,我感到很幸福。

直到有一天,有人问我——“要不要试试既能改善生活又能继续写作的方法?”

我被诱惑了。我动摇了。带着对未来的憧憬,我妥协了。

为了改变,我必须咬牙切齿,必须坚定地选择,必须毫不后悔。

于是我亲手烧掉了那本手稿,烧掉了《王梦·亡梦》,烧掉了最妨碍我改变的东西。因为舍不得放手,右手被烧伤了,如今经常发生肌肉痉挛。

后来,我多么庆幸烧掉了,才换来今天的荣华富贵,才逃出困顿的生活。

我书写虚假的文字,编写可笑的情节,用虚情假意,看准人们的猎奇心理,迎合市场需求,换来了现在。我,的确在写作,从未放弃,但是,却不快乐了。

如今才醒悟,我用自己换来了金钱,我用金钱买来了虚无。

我跟金钱,做了交易,抛弃了自己,我不愿想起王梦,是因为我不愿承认这个事实。

我一直在做梦,做着有王梦的梦。

王梦是谁?

终于想起来,为什么叫王梦。我的名字,王林夕,后面两个字组合起来,就是“梦”。

王梦,就是我啊……

我的右手又发生肌肉痉挛了,我颤抖着用另一只手按住,压在大腿下,使劲压着。这是抛弃自己的报应吧,对于当初的选择,我已经后悔了……

我,是王林夕,也许,早就不是了。

H

“违约金我已经整理好了。”

“行,晚点我过去,跟你商量新的方案,按你想写的来。”

“你……”

“没必要全都放弃,让王梦回来就好。”

“我没有信心……”我紧紧握住听筒,右手颤抖。

“摩西奶奶七十多岁才开始绘画,你怎么不能让王梦回来?那不是你自己吗?”

“……”我看着右手上烧伤的疤痕,沉默。

“让他回来吧。”

我想起了王梦咬着下唇的模样。

“……我明白了。”

“很好。”我仿佛能看见电话那头静默的笑容。

挂了电话,我走进房间,右手肌肉痉挛,我艰难地握住笔,左手按住稿纸……

与其承担放弃的痛苦,不如承担坚持下来的痛苦。

不是吗?王梦。

(完)

④ 求丁玲《在医院中》全文

《在医院中》全文:

十二月里的末尾,下过了第一场雪,小河大河都结了冰,风从收获了的山岗上吹来,刮着拦牲口的篷顶上的苇杆,呜呜的叫着,又迈步到沟底下去了。

草丛里藏着的野雉,便刷刷的整着翅子,更钻进那些石缝或是土窟洞里去。白天的阳光,照射在那些冰冻了的牛马粪堆上,蒸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

几个无力的苍蝇在那里打旋,可是黄昏很快的就罩下来了,苍茫的,凉幽幽的从远远的山岗上,从刚刚可以看见的天际边,无声的,四面八方的靠近来,鸟鹊都打着寒战,狗也夹紧了尾巴。人们便都回到他们的家:那唯一的藏身的窑洞里去了。

那天,正是这时候,一个穿灰色棉军服的年轻女子,跟在一个披一件羊皮大衣的汉子后面,从沟底下的路上走来。这女子的身段很伶巧,又穿着男子的衣服,简直就象一个末成年的孩子似的,她在有意的做出一副高兴的神气,睁着两颗圆的黑的小眼,欣喜的探照荒凉的四周。

“我是没有什么工作经验的,将来麻烦你的时候一定很多,总请你帮忙才好啦,李科长!你是老革命,鄂豫皖来的吧?” 她现在很惯于用这种声调了,她以为不管到什么机关去,总得先同这些事务工作人员弄好。

在学校的时候,每逢到厨房打水,到收发科取信,上灯油,拿炭,就总是拿出这末一副讨好的声音,可是倒并不显得卑屈,只见其轻松的。 走在前边的李管理科长,有着一般的管理科长不急不徐的风度,俨然将军似的披着一件老羊皮大衣。

他们在有的时候显得很笨:有时却很聪明。他们会使用军队里最粗野的骂人术语,当勤务员犯了错误的时候;他们也会很微妙的送一点鸡,鸡蛋,南瓜子给秘书长,或者主任。这并不要紧,因为只由于他的群众工作好,不会有其它什么嫌疑的。

他们从那边山腰又转到这边山腰,在沟里边一望,曾闪过白衣的人影,于是那年轻女子便大大的嘘了一口气,象特意要安慰自己说:“多么幽静的养病的所在啊!”

她不敢把太愉快的理想安置得太多,却也不敢把生活想得太坏,失望和颓丧都是她所怕的,所以不管遇着怎样的环境,她都好好的替它做一个宽容的恰当的解释。仅仅在这一下午,她就总是这末一副恍恍惚惚,却又装得很定心的样子。

跟在管理科长的后边,走进一个院子,而且走进一个窑洞。这就是她要住下来的。这简直与她的希望相反,这间窑决不会很小,决不会有充足的阳光,一定还很潮湿。

当她一置身在空阔的窖中时,便感觉得在身体的四周,有一种怕人的冷气袭来,薄弱的,黄昏的阳光照在那黑的土墙上,浮着一层凄惨的寂寞的光,人就象处在一个幽暗的,却是半透明的那末一个世界,与现世脱离了似的。她看见她小皮箱和铺盖卷已经孤零零的放在那冷地上。

这李科长是一个好心的管理科长,他在动手替她把那四根柴柱支着的铺整理起来了。 “你的被这样的薄!”他抖着那薄饼似的被子时不禁忍不住的叫起来。队伍里像这样薄的被子也不多见的。 她回顾了这大窑,心也不觉的有些忐忑,但她是不愿向人要东西的。

她说:“我不大怕冷。” 在她的铺的对面,已经有一个铺得很好的铺,他告诉她那是住着一个姓张的医生的老婆,是一个看护。于是她的安静的,清洁的,有条理的独居的生活的梦想又破灭了。但她却勉强的安慰自己;“住在这样大的一间窑里,是应该有个伴的。”

那位管理利长不知怎样一搞,床却碎在地下了。他便匆匆的走了,大约是找斧子去的吧。 这年轻女子便蹲在地上将这解体的床铺诊治起来,她找寻着可以使用的工具,她看见靠窗户放有一张旧的白木桌。假如不靠着什么那桌子是站不住的,桌子旁边随便的躺着两张凳子。

这新办不久的医院里的家具,也似乎是从四方搜罗来的残废者啊! 用什么方法可以打发走这目前的无聊的时光呢,那管理科长又没有来?她只好踱到院子里去。院子里的一个粪堆和一个草堆连接起来了,简直没有插足的地方。

两个女人跪在草堆里,浑身都是草屑,一个掌着铡刀,一个把着草束,专心的铡着,而且播弄那些切碎了的草。 她站在她们旁边,看了一会,和气地问道:“老乡!吃过了没有?” “没坐啦!”于是她们停住了手的动作。

好奇的,呆呆的来打量她,并且有一个女人就说了:“呵!又是来养娃娃的呵!”她一头剪短了的头发乱蓬得象个孵蛋的母鸡尾巴。而从那头杂乱得象茅草的发中,露出一块破布片似的苍白的脸,和两个大而无神的眼睛,有着鱼的表情。 “不,我不是来养娃娃的。是来接娃娃的。”

在没有结过婚的女子一听到什么养娃娃的话,如同吃了一个苍蝇似的心里涌起了欲吐的嫌厌。 在朝东那面的三个窑里,已经透出微弱的淡黄色的灯光。有初生婴儿的啼哭。这是她曾熟悉过的一种多么挟着温柔和安慰的小小生命的呼唤呵。

这呱呱的声音带了无限的新鲜来到她胸怀,她不禁微微开了嘴,舒展了眉头,向那有着灯光的屋子里,投去一缕甜适的爱抚:“明天,明天我要开始了!” 再绕到外边时,暮色更低的压下来了。沟底下的树丛只成了模糊的一片。

远远的半山中,穿着一条灰色的带子,晚霞在那里飘荡。虽说没有多大的风。空气却刺骨的寒冷。她只好又走回来,她惊奇的跑回已经有了灯光的自己的住处。管理科长什么时候走回来的呢。她的铺也许弄妥当了。她到屋里时,却只见一个穿黑衣的女同志端坐在那已有的铺上,就着一盏麻油灯整理着一双鞋面,那麻油灯放在两张重叠起来的凳上。

“你是新来的医生,陆萍么?”当她问她的时候,就象一个天天见惯了的人似的那末坦直和自然,随便的投来了一瞥,又去弄她的鞋面去了。还继续的哼着一个不知名的小调。 她一点也没有注意从这新来的陆萍那里是送来了如何的高兴。

她只用平淡的节省的字眼在回答她。她好象一个老旅行者,在她的床的对面,多睡一个人或少睡一个人或更换一个人都是一样,没有什么可以引起波动的,她把鞋面翻看了一目之后,便把铺摊开了。却又不睡,只坐在被子里,靠着墙,从新又唱着一个陕北小调。

陆萍又去把那几根柴柱拿来敲敲打打,怎末也安置不好,她只好把铺开在地上,决心熬过这一夜。她又坐在被子里,无所谓的把那个张医生的老婆打量起来了。

她不是很美丽吗,她有一个端正的头型,黑的发不多也不少,五官都很均正,脖项和肩胛也很适衬:也许正是宜于移在画布上去的线条,可是她仿佛没有感情,既不温柔,也不凶暴,既不显得聪明,又不见得愚蠢,她答应她一些话语,也述说过,也反问过她,可是你是无法窥测出她是喜悦呢,还是厌憎。

忽然那看护象被什么针刺了似的,陡的从被子里跳出来了,一直冲了出去。陆萍听见她推开了间壁的老百姓的门,一边说着些什么,带着高兴的走了进去,那曾因她跑走时鼓起一阵大风的被子,有大半拖在地上。

现在又只剩陆萍一个人。被子老裹不严,灯因为没有油只剩一点点凄惨的光。老鼠出来了,先是在对面床底下,后来竟跳到她的被子上来了。她蜷卧在被子里,也不敢脱衣裳,寒冷不容易使人睡着。她不能不想到许多事,仅仅这一下午所碰到的也就够她去消磨这深夜的时候了。

她竭力安慰自己,鼓励自己,骂自己,又替自己建筑着新的希望的楼阁,努力使自己在这楼阁中睡去,可是窑对面牛棚里的牛,不断的嚼着草根,还常常用蹄子踢着什么。她再张开眼时,房子里已经漆黑,灯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熄灭,老鼠便更勇敢的迈过她的头。

很久之后,才听到间壁的窑门又开了。医生的老婆便风云叱咤的一路走回来,门大声的响着,碰倒了一张凳子,又踩住了自己的被子,于是她大声的骂“狗禽的,操他奶奶的管理员,给这末一滴儿油,一点便黑了,真他妈拉格厌!”

她连串的熟悉的骂那些极其粗鲁的话,她从那些大兵们学的很好,不过即使她这末骂着的时候,也并看不出她有多大的憎恨,或是显得猥亵。 陆萍这时一声也不响,她从嘴唇的动弹中,辨别出她适才一定吃过什么很满意的东西了。

那看护摸上床之后,头一着枕,便响起很匀称的鼾声。 二 陆萍是上海一个产科学校毕业的学生,是依照她父亲的理想,才进去了两年,她自己就感到她是不适宜于做一个产科医生。她对于文学书籍更感到兴趣:她有时甚至讨厌一切医生,但仍整整住了4年。

八一三的炮火把她投进了战争,她到伤兵医院去服务,耐心的为他们洗换,替他们写信给家里,常常为了一点点的须索奔走。她象一个母亲一个情人似的看护着他们。他们也把她当着一个母亲一个情人似的依靠着。他们伤好了,她为他们愉快。

可是他们走了,有的向她说了声再会,也有来一封道谢的信,可是也就不会再有消息。她便悄悄的拿回那寂寞的感情,再投掷到新来的伤兵身上。这样的流浪生活,几乎消磨了一整年,她受了很多的苦,辗转的跑到了延安,才做了抗大的学生。

她自己感觉到在内在的什么地方有些改变,她用心的啃着从未接触过的一些书籍,学着在很多人面前发言。她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将来,一定是以一个活跃的政治工作者的面目出现。她很年轻,才20岁,自恃着聪明,她满意这生活,和这生活的道路。

她不会浪费她的时间,和没有报酬的感情。在抗大又住了一年,她成了一个共产党员。而这时政治处的主任找她谈话了,为了党的需要,她必须脱离学习到离延安40里地的一个刚开办的医院去工作。而且医务工作应该成为她终身对党的贡献的事业。

她声辩过,说她的性格不合,她可以从事更重要的或更不重要的。甚至她流泪了。但这些理由不能够动摇那主任的决心,就是不能推翻决议。除了服从没有旁的办法。支部书记也来找她谈话,小组长成天盯着她谈。

她讨厌那一套。那些理由她全懂,事实是要她割断这一年来她所憧憬的光明前途,又重复回到旧有的生活,她很明白,她决不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医生,她不过是一个很普通的产婆,或者有没有都没有什么关系。她是一个富于幻想的人,而且有能耐去打开她生活的局面。

可是“党”,“党的需要”的铁箍套在头上,她能违抗党的命令么?能不顾这铁箍么,这由她自己套上来的?她只有去,但她却说好只去做一年。

而且打扫了心情,用愉快的调子去迎接该到来的生活,伊里基不说过吗?“不愉快只是生活的耻辱”。于是她到医院来了。 院长是一个四川人,种田的出身,后来参加了革命,在军队里工作得很久。他对医务完全是外行。

他以一种对女同志并不须要尊敬和客气的态度接见陆萍,象看一张买草料的收据那样懒洋洋的神气读了她的介绍信,又钉着她瞪了一眼:“唔,很好!留在这里吧。”

但他是很忙的,他不能同她多谈。对面屋子里住得有指导员,她可以去找他。于是他不再望她了,端坐在那里,也并不动手作别事。 指导员黄守荣同志,一副八路军里青年队队长的神气。很谨慎,却又很爱说话,衣服穿得很整齐。

表观一股很朴直很幼稚的热情。有点羞涩,却又企图装得大方。 他告诉她这里的困难,第一,没有钱,第二,刚搬来,群众工作还不好,动员难,第三,医生太少,而且几个负责些的都是外边刚来的,不好对付。 把过去历史,做过连指导员的事也同她说了。

他是多么想到连上去呵。 从指导员房里出来之后,在一个下午还遇了几个有关系的同事。那化验室的林莎,在用一种怎样敌意的眼睛来望她。林莎有一对细的弯的长眼,笑起来的时候眯成一条半圆形的线,两角往下垂,眼皮微微肿起,露出细细的引逗人的光辉。

好似在等着什么爱抚,好似在问人:“你看,我还不够漂亮么?”可是她对着刚来的陆萍,眼睛只显出一种不屑的神气:“哼!什么地方来的这产婆,看那寒酸样子!”她的脸有很多的变化,有时象一朵微笑的花,有时象深夜的寒星。她的步法非常停当。

用很慢的调子说话,这种沉重又显得柔媚,又显得傲慢。 陆萍只憨憨的对她笑,心里想;“我会怕你什么呢,你敢用什么来向我骄傲?我会让你认识我。”她既然有了这样的信心,她就要做到。 又碰到一个在抗大的同学,张芳子,她在这里做文化教员。

这个常常喜欢在人面前唱唱歌的人,本来就未引起过她的好感的。这是一个最会糊糊涂涂的懒惰的打发去每一个日子的人。她有着很温柔的性格,不管伸来怎样的臂膀,她都不忍心拒绝的,可是她却很少朋友,这并不会由于她有什么孤僻的性格,只不过因为她象一个没有骨头的人。

烂棉花似的没有弹性,不能把别人的兴趣绊住。陆萍在刚看见她时,还涌起一阵欢喜,可是再看看她那庸俗的平板的脸孔时,心就象沉在海底下似的那末平稳,那末凉。

她又去拜访了产科主任王梭华医生,她有一位浑身都是教会女人气味的太太——她是小儿科医生。她总用着白种人看有色人种的眼光来看一切,象一个受惩的仙子下临凡世,又显得慈悲,又显得委屈。

只有她丈夫给了陆萍最好的印象,这是一个有绅士风的中年男子,面孔红润,声音响亮,时时保持住一种事务上的心满意足,虽说她看的出他只不过是一种资产阶级所惯有的虚伪的应付:然而却有精神,对工作热情,她并不喜欢这种人,也不需要这种人做朋友,可是在工作上她是乐意和这人合作的。

她不敢在那里坐的很久,那位冷冷的坐在侧边的夫人总使她害怕,即使在她和气和做得很明朗的气氛之下,她也感到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不管这种种的现象,曾给与她多少不安和傍徨,然而在睡过了一夜之后,她都把它象衫袖上的尘土抖掉了。

她理性的批判了那一切。她又非常有原气的跳了起来,她自己觉得她有太多的精力,她能担当一切。她说,让新的生活好好的开始吧。每天把早饭一吃过,只要没有特别的事故,她可以不等主任医生,就轮流到五间产科病室去察看。

这儿大半是陕北妇女,她们都很欢迎她,每个人都用担心的,谨慎的眼睛来望她,亲热的喊着她的名字,琐碎的提出许多关于病症的问题,有时还在她面前发着小小的脾气,女人的爱娇。每个人的希望都寄托在她的身上。

像这样的情形在刚开始,也许可以给人一些兴奋和安慰,可是日子长了,天天是这样,而且她们并不听她的话。她们好象很怕生病,却不爱干净,常常使用没有消毒过的纸,不让看护洗濯,生产还不到三天就悄悄爬起来自己去上厕所,甚至她们还很顽固。

实际她们都是做了母亲的人,却要别人把她们当着小孩子看待,每天重复着那些叮咛的话,有时也得假装生气,但结果房子里仍旧很脏,做勤务工作的看护没有受过教育,什么东西都塞在屋角里。洗衣员几天不来,院子里四处都看得见有用过的棉花和纱布,养育着几个不死的苍蝇。

她没办法,只好带上口罩,用毛巾缠着头,拿一把大扫帚去扫院子。一些病员,老百姓,连看护在内都围着看她。不一会,她们又把院子弄成原来的样子了。

谁也不会感觉的有什么抱歉。 除了这位张医生的老婆之外,还有一位不知是哪个机关的总务处长的老婆也在这里。她们都是产科室的看护,她们一共学了三个月看护知识,可以认几十个字,记得十几个中国药名。

她们对看护工作既没有兴趣,也没有认识。可是她们不能不工作。新的恐惶在压迫着。从外面来了一批又一批的女学生,离婚的案件经常被提出。自然这里面也不缺少真正的觉悟,愿意刻苦一点,向着独立做人的方向走。

一到下午,她就要变得愉快些,这是说当没有产妇临产而比较空闲的时候。她去参加一些会议,提出她在头天夜晚草拟的一些意见书。她有足够的热情,和很少的世故。她陈述着,辩论着,倾吐着她成天所见到的一些不合理的事,她不懂得观察别人的颜色,把很多人不敢讲的,不愿讲的都讲出来了。

她得到过一些拥护,常常有些医生,有些看护来看她,找她谈话,尤其是病员,病员们也听说了她常常为了他们的生活管理,和医疗的改善与很多人冲突,他们都很同情她,但她已经成为医院里小小的怪人,被大多数人用异样的眼睛在看着是不成问题了的。

其实她的意见已被大家承认是很好的,也决不是完全行不通,不过太新奇了;对于已成为惯例的生活中就太显的不平凡。但做为反对她的主要理由便是没有人力和物力。 而她呢,她不管,只要有人一走进产利室,她便会指点着:“你看,家具是这样的坏。

这根唯一的注射针已经弯了。而医生和院长都说要学着使用弯针,橡皮手套破了不讲它,不容易补,可是多用两三斤炭是不可以的。这房子这样冷,如何适合于产妇和落生婴儿……”她带着人去巡视病房,好让人知道没有受过教育的看护是不行的。

她形容这些病员的生活,简直是受罪。她替她们要清洁的被袄,暖和的住室,滋补的营养,有次序的生活。她替他们要图画、书报,耍有不拘形式的座谈会,和小型的娱乐晚会……… 听的人都很有兴趣的听她讲述,然而除了笑一笑以外再没什么有用处的东西。

然而也决不是毫无支持,她有了两个朋友。她和黎涯是在很融洽的第一次的接谈中便结下了坚固的友谊。这位在外科室做助手的同属于南方的姑娘,显得比她结实、单纯、老练。她们两人谈过去,现在,将来,尤其是将来。她们织着同样的美丽的幻想。

她们评鉴着在医院的一切人。她们奇怪为什么有那末多的想法都会一样,她们也不去思索,便又谈下去了。 除了黎涯之外,还有一位常常写点短篇小说或短剧的外科医生郑鹏。他在手术室里是位最沉默的医生。

他不准谁多动一动。有着一副令人可怕的严肃面孔,他吝啬到连两三个宇一句的话也不说,总是用手代替说话。可是谈起闲天来便漫无止境了,而且是很长于描绘的。

每当她在工作的疲劳之后,或者当感觉到在某些事上,在某些环境里受着一些无名的压迫的时候,总不免有些说不出的抑郁,可是只要这两位朋友一来,她可以任情的在他们面前抒发,她可以稍稍把话说的尖刻一点,过分一点,她不会担心他们不了解她,歪曲她,指摘她,悄悄去告发她。

她的烦恼便消失了,而且他们计划着,想着如何把环境弄好,把工作做的更实际些。两个朋友都说了她:说她太热情,说热情没有通过理智便没有价值。 她们也谈医院里发生的一些小新闻,譬如林莎到底会爱谁呢?是院长,还是外科主任,还是另外的什么人。

她们都讨厌医院里关于这新闻太多或太坏的传说,简直有故意破坏院长威信的嫌疑,她们常常为院长和林莎辩护,然而在心府里,三个人同样讨厌着那善于周旋的女人,而对院长也毫不能引起尊敬。尤其在陆萍,几乎对林莎有着不可解释的提防。

医院里还传播着指导员老婆打了张芳子耳光的事。老婆到卫生部去告状,所以张芳子便被调到兵站上的医务所去了。而且大家猜测着她在那里也住不长。她会重复着这些事件。

医院里大家都很忙,成天嚷着技术上的学习,常常开会,可是为什么大家又很闲呢,互相传播着谁又和谁在谈恋爱了,谁是党员,谁不是,为什么不是呢,有问题,那就有嫌疑!

现在也有人在说陆萍的闲话了,已经不是关于那些建议的事,她对于医院的制度,设施,谈得很多,起先还有人说她放大炮,说她热心,说她爱出风头,慢慢也成了老生常谈,不人为人所注意。纵使她的话还有反响,也不能成为不可饶赦,不足以引起诽谤。

可是现在为了什么呢,她竟常常被别人在背后指点着,甚至躺在床上的病人,也听到一些风声,暗暗的用研究的眼光来望她。 但敏感的陆萍却一点也没有得到暗示,她仍在兴致很浓厚的去照顾着那些产妇,那些婴儿,为着她们一点点的须索,去同管理员,总务处,秘书长,甚至院长去争执。在寒风里,束紧了一件短棉衣,从这个山头跑到那个山头,脸都冻肿了。

脚后跟常常裂口。她从没有埋怨过。尤其是夜晚。有大半数的夜晚她得不到整晚的睡眠,有时老早就有一个产妇等着在夜晚生,有时半夜被人叫醒,那两位看护的胆子很小,黑夜里不敢一人走路,她只好就在那可以冻死人的深夜里到厨房去打水。

接产室虽然烧了一盆炭火,而套在橡皮手套的手,常常冰得发僵,她心里又急,又不敢露出来,只要不是难产,她就一个人做了,因为主任医生住得很远,她不愿意在这样的寒夜里去惊醒他。 她不特是对她本身的工作,仍然抱着服务的热忱,而且她很愿意得到更多的经验在其它的技术上,所以她只要逢到郑鹏施行手术的时候,恰巧她又没有工作,她便一定去见习。

她以为外科在战争时期是最需要的了。假如她万不得已一定要做医务工作的时候,做一个外科医生比做产婆好得多,那末她可以到前方去,到枪林弹雨里奔波忙碌,她总是爱飞。总不满于现状。最近听说郑鹏有个大开刀,她正准备着如何可以使自己不失去这一个机会。

记挂着头天晚上黎涯送来的消息,等不到天亮就醒了。也因为五更天特别冷,被子薄,常常会冷醒的。一醒就不能再睡着。窗户纸透过一层薄光,把窑洞里的物件都照得很清楚。她用羡慕的眼光去看对面床上的张医生的老婆。

她总象一个在白天玩的太疲倦了的孩子似的那末整夜喷着平匀的呼吸,她也同她一样有着最年轻的年龄,她工作得相当累,可是只有一觉好睡,她记得从前睡也会醒,却醒的迷迷糊糊,翻过身,挡不着瞌睡的一下就又睡着了。

然而睡不着,也很好,她便凝视着淡白的窗纸而去想起许多事,许多毫不重要的事,平日投有时间想这些,而想起这些事的时候,却是一种如何的享受啊!她想着南方的长着绿草的原野,想着那些溪流,村落,各种不知名的大树。

想着家里的庭院,想着母亲和弟弟妹妹,家里屋顶上的炊烟还有么?屋还有么?人到何处去了?想着幼小时的伴侣,那些年轻人跑出来没有呢?听说有些人是到了游击队……她梦想到有一天她到那地方,她呼吸着那带着野花,草木气息的空气,她被故乡的老人们拥抱着,她总希望还能看见母亲。

她离家快三年了,她刚强了许多,但在什么秘密的地方,却仍需要母亲的爱抚啊!…… 窗户外无声的飘着雪片,把昨天扫开的路又盖上了。催明的雄鸡,远近的啼着,一阵阵的号音的练习,隐隐约约传来。

于是她使又想着一个问题:“手术室不装煤炉如何成呢?”她烦恼着院长了,他只懂得要艰苦艰苦,却不懂医治护理工作的必需有的最低的条件。她又恨外科主任,为什么她不固执着一定要装煤炉,而且郑鹏也应该说话,这是他们的责任,一次两次要不到,再要下呀!她觉得非常的不安宁,于是她爬了起来,她轻轻的生火,点燃灯,写着恳求的信去给院长。

她给黎涯也写了一个条子,叫她去做鼓动工作,而她上午是不能离开产科病室的。她把这一切做完后,天便大亮了,她得紧张起来,她希望今天下午不会有临产的妇人,她带着欢喜的希企要去看开刀啊! 黎涯没有来,也没有回信。

她忙着准备下午手术室里所需要的一切。假如临时缺少了一件东西,而影响到病人生命时,则这责任应该由她一个人负担。所以她得整理全个屋子,把一切都消毒过,都依次序的放着,以便动用时的方便。

她又分配了两个看护的工作,叮咛着她们应该注意的地方,她是一点也不敢懈怠的。 郑鹏也来检查了一次。 “陆萍的信你看看好么?”黎涯把早晨收到的纸条给他。“我想无论如何在今天是不可能。也来不及。

她要求再去学习白事被准许了。她离开医院的时候,还没有开始化冰,然而风刮在压上已不刺人。她真真地用迎接春天的心情离开这里。

虽说黎涯币郑鹏都使她留恋,她却只把那个没有双脚的人的谈话转赠给他们新的生活虽要开始,然而还有新的荆棘。人是要经过千锤芒炼而不消溶才能真真有用。人是在艰苦中成长。

(4)冷到骨头的短篇小说扩展阅读:

丁玲的《在医院中》,陆萍的遭遇表征着作为新政权雏形与象征的解放区,法律、条文上的性别平等并未深入社会机制和妇女的思想意识与日常生活,女性整体上依然处于精神匮乏、价值缺失和无法获得类的存在的生存状态。

陆萍的悲剧揭示了将女性解放等同或捆绑于民族国家解放的狭隘和困境,将民族国家解放后妇女解放之路将走向何处的问题揭示了出来。

启示新的历史背景下,女性解放应在主体精神和社会文化价值的维度确立女性的主体存在,发展女性独立的个性和丰富的人性,实现女性自由、自觉的类本质。而反观现实,这也正是文本对当下女性解放的借鉴意义。

⑤ 急找!以前看过的一个短篇小说,好像叫做孤独的地图思年成灾。可以帮我找到原文吗

林简薇坐在灯光昏暗人楼道里,一页一页人翻看摊在双腿上的课本。年代久远人灯泡壁已经发黄,被油烟熏得脏兮兮的,精力充沛人夏虫前赴后继的一下一下的冲撞着,发出轻微人啪啪声。三十瓦的微弱灯光只能撕开黑暗的一道小伤口,林简薇便在这微弱的光线和蚊虫的袭击中看完了整整一个学期人历史。
因为之前连续三个月没有会电费,家里的电早就被停掉,林简薇只好每天九点之后在楼阁里照明灯下做作业成绩,十一点半左右回家洗漱睡觉。
在每天睡觉之前,她能遇见顾斯年一次。
家住四楼的顾斯年现在附近的私立高中念高二,每天在学校上夜自修至十点。十点十五的时候,林简薇就会听到自行车的声音,上锁。
在一小段时间的寂静之后,少年上楼的脚步声就由地面经过身体,传导至林简薇的耳朵里。
最后是,擦身而过时轻微的呼吸声。
第一次在楼道里见面的时候,不是不尴尬。
她拘谨的往墙一侧挪了挪,把自己缩得更小了一点;他微微愣了下,然后侧过身体,从她的身边安静的走过。
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记得他的影子被昏暗的灯光扩大几倍之后投在她心上的阴影;年不清他每天的穿着,只记住了他七双球鞋的牌子和款式。
他叫顾斯年,她知道。
他不知道,他住在她心里七年。
也许并不是那么重要的位置,甚至或许只是一粒尘埃那样婆婆的存在----但不能否认的是,他一直存在。

如果说林简薇现在的生活是一条看不到出口看不到光明的黑色通甬道,那么我们试着往加走一点,再走一点,退回到当初阳光还很明亮的那一段。
那应该是1992年的夏天,爸爸还没有染上赌博,妈妈也还没有离开,林简薇的笑容还是和其他孩子一样纯白的夏天。
9岁的林简薇放学回家的时候,看到有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站在楼梯口,手指抓着生锈的栏杆,一言不发的望着前方。
他的眼睛像湖水,睫毛很长,林简薇总觉得他眨眼睛的时候会有水光一闪,然后有轻轻的风吹过来。
她对他笑一下,那是属于一个孩子的友好。顾斯年起先是很严肃的瞪着她,然后从身后的左手,递给她----“你要不要吃黄瓜?”

那年顾斯年10岁。因为因为上完厕所不洗手就吃饭被妈妈罚不准看电视,在地上打滚撒泼无果后,从厨房偷了一条黄瓜作盘缠离家出走至楼下。
他在等他妈妈下来找他,抱着他叫他小名对他微笑。
可是妈妈一直没有下来,只有她对他微笑。
她叫林简薇,七年之后当他们形同陌路的时候,他依然记得当时的那个微笑。
像花香一样的笑容。

林简薇和顾斯年念同一所小学,只是不同年级。顾斯年的教室在林简薇的上方。林简薇有时候会忽然想到顾斯年现在正在她的上方,隔着一个天花板和空气踩着她的头,然后又想到在家的时候,是她踩着他的脑袋,忽然就觉得平衡的很安心。
偶尔会刚好一起出门,就一路讨论着昨晚的动画片去上学。可是一进校门就好像是完全陌生的人,两人像是约好似的,互相又回复到陌生人的位置。

有一次,林简薇趴在阳台上伸出脑袋往下张望的时候,后脑勺被告什么东西敲了一记,然后她就看到了一个纸团掉下楼去。
是楼上有人拿纸团砸她。
飞快的抬起头往上看,却不及对方躲藏的迅速,只听到嘻嘻哈哈的男生的哄笑声。林简薇不甘心的跑上楼去,看到正要进教室的顾斯年。
他穿着白衬衣侧身站在走廊里,一只脚已经迈进教室,却因为看到林简薇而停下。初夏的风吹过嬉闹的过道,经过顾斯和林简薇身边的时候却温柔安静下来。
他们两人之间的空气起了微微的波澜。
他不知为何忽然脸红,像一个蕃茄头少年,可是眼睛却很亮,像星星一样发光。林简薇莫名奇妙的也跟着脸红,没有再追究扔她纸团的人就转身跑下了楼。
那是1996年的初夏,顾斯年小学毕业的前夕。

顾斯年考进了附近很好的一所初中。因为初中上学比小学的早,所以林简薇在阳台上一边听收音机一边刷牙的时候,常常能看到顾斯年匆匆忙忙跑出楼去的样子。有一次他忘记了拉书包拉链,跑了几步之后书包像鳄鱼的嘴巴一样哗啦一下张的很大,课本作业本凌乱的落了一地。他折过身来捡时,似乎无意中看了一眼楼上。林简薇下意识的往后躲了一下。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只是,就是不想让他知道她在看他。
偶尔下楼倒垃圾或者帮妈妈买小葱的时候会在楼道里遇见他,彼时的林简薇穿着宽宽大大的家便服,拖着小熊拖鞋,手里提着一个发臭的垃圾袋或者是一把小葱,样子总是有点好笑。
所以顾斯年每次看到林简薇的时候都会想笑,那种想要压下却又忍不住浮上来的微妙的笑容。
那时候他们还会说说话,当然只是擦肩时的几句,内容逃离不开葱和垃圾这两样东西。
当顾斯年第七次对林简薇说“你又去买葱啊”的时候,林简薇很得意的扬扬手里的绿色叶子的植物回答说“你说错了,今天我买的是大蒜。”
然后女生就咚咚的跑上了楼。
不知道在得意些什么,但是,就是莫名奇妙的很得意。
这么在的人了,居然分不清葱和大蒜。真是笨呐。

一年之后,林简薇也以漂亮的成绩考入顾斯年所在的初中。
又开始回复到之前常常会在楼道口碰见的早晨。遇见了就一起上学,说一些鸡毛蒜皮无关紧要的事情。例如“NBA里那个球星只会耍花枪,其实技术根本不行”、“出校门左转100米新开了家拉面店,味道无敌好”、又或者三班的班花四班的班草怎样怎样之类听起来会让气氛热闹的话。
对话是热烈的,但是感觉总像隔了一层玻璃,始终都无法再前进一步,始终只是陌生人的关系,顶多也就是“比较特别的陌生人”而已。
那一年,全市的梧桐树被一条街移走,替种上据说是刚选出来的“市树”的香樟树。
还在盛夏的时候,林简薇家门前那条街上的香樟树就开始大批大批的掉叶子。
她指着那些落叶说“顾斯年,你觉不觉得那些叶子很像绿色的眼泪啊。”
那是她第一次对他说这种寓意不明的话,附带着个人的小情绪。刚才还在讲伊拉克还有明天的地理考试的顾斯年忽然停焉,望着林简薇许久,忽然轻轻笑着说:”你们女生就是多愁善感。“
然后就吹着轻快的口哨大步往前走,把林简薇丢在身后。

初三的一次模拟考,顾斯年因为被老师怀疑考试作弊取消了成绩。因为他态度强硬,不仅拒不认错还骂监考老师”瞎了狗眼”。被班主任要求请家长。他回来后和父母大吵一架,然后摔门而出。
顾斯年气冲冲的往外走的时候,林简薇刚好帮妈妈打完酱油归来。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直觉的跟在了他后面。
一开始顾斯年走得很快,林简薇追的很道辛苦;后来他放慢了步子,双手插在口袋里,耷拉着肩,在林简薇的视网膜上印出一个很沮丧的背影。
天越来越黑,温度也降了下来,风吹到裸露的皮肤的时候开始有了寒意。顾斯年犹豫着想要往回走的时候看到一直跟在身后,提着一瓶酱油的林简薇。
她对他笑,像看到他10岁那年第一次离家出走时那样。

14岁的顾斯年忽然觉得很委屈,眼泪飙到最高的水位,轻轻一碰就会掉下来。
他说:“我真的没有作弊。”
林简薇冻得嘴唇发白,可还是微笑的像太阳花那样美好。她说“我知道”
“你干嘛信我?他们都说我作弊。”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就信你,你说没有我就信你没有。”
顾斯年怔怔的看着林简薇,在她倒下去之前奔过去欣抱住了她下坠的身体和酱油瓶。
傻瓜啊,穿着凉拖鞋和短袖就跟着他穿过了半个城市。虽然已是在春余的季节,可是入夜之后的温度仍是很低啊。
“喂,我想回家......可是,你好重啊......”
那一年的夏天,顾斯年中考直觉发挥,分数足够上全市最好的高中S中。可是S中在城市的另一头,来回很不方便,而家附近一所私立贵族高中向他伸来橄榄枝----一样的教学水平,略低一点的升学率,但是三年学费全免。
那一年的夏天,林简薇的爸爸被朋友带着学会了赌博,从开始的小打小闹到最后输红了眼。家里开始有了争吵的声音,并且越来越频繁。
补课回来的林简薇常常站在家门口,听着从门的另一面传来的对骂声,摔东西的声音,拿钥匙的手就像灌了铅一样抬不起来。
她常常坐在台阶上发呆,等争吵的声音渐渐平息下去才开门进去。
有一次,吵得最厉害的一次,林简薇的爸爸把电视机摔在地上,发出巨在的碎裂的声音。楼下的顾斯年上来看是发生了什么事,看到一个人坐在门口默默掉眼泪的林简薇。
心里忽的一软微微发酸。
“我陪你去下面走走好不好?”他俯下身问她,声音和眼神都异常的温柔。
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眼泪掉的更凶。
顾斯年伸手牵住林简薇的手,拉着她下楼。她则像没有生命的娃娃一样任由他牵着。
在家附近的小公园里,他们并肩坐在低矮的秋千上。彼时夕阳正一点点的在他们身后落下去,天边是火烧一般的云朵。
顾斯年说“我给你讲个冷笑话吧。有一天,一些数字在路上相遇了。9对0说:‘兄弟,怎么截肢了?’2对5说:‘你该把肚皮收收了。’5说:‘怎么?隆了胸就了不起了呀!’大家吵得闹哄哄的,只有7和2默默相顾无言。后来7终于开口了,说‘下跪也没有用,我不会嫁给你的!’
林简薇终于停止了哭泣。她说,顾斯年,你的笑话好烂啊......
一边说一边回想了一遍他说的笑话,然后忍不住“噗哧”一下,笑出了声。
那是怎样的一个夏天呢?即使过了很多年,林简薇都不愿意回头去仔细的回想这个夏天除顾斯年以外发生的一切。

那个夏天是她生命里白天和默认的临界点。那个夏天结束的时候,她完全的陷入了黑暗里,开始一个人在黑色的通道里独自行走的旅程。
先是林简薇的爸爸彻夜不归,输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甚至当掉了他和林简薇妈妈的结婚;然后是林简薇妈妈阻止在家没找到钱,准备搬东西出去卖林简薇爸爸时被狠狠甩了一个民、巴掌,哭着跑出了家门,从此再没有回来过。
所谓的家,一下子变成了寒冷的洞穴。13岁的林简薇的世界就此塌陷了一半。
初三那年林简薇过得兵荒马乱的,家里所有一分钱的窘境。
幸好不有顾斯年。他好像能收到她饥饿的信号,总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带给她温暖和慰藉。
林简薇中考时考了个很普通的分数,只够她上一个的高中。拿到中考成绩单的时候是最炎热的盛夏,林简薇用力抓着那张薄薄的成绩单一个人走在正午的街头。灼热的阳光不受任何遮挡的落在她的身上,她听到噼噼啪啪碎裂的声音,来自心底一个很深很深的地方。
经过街拐角的时候看到熟悉的身影,侧着身体在和一个陌生的女生说笑,脸上有像水波一样的笑容。
养护路面的洒水车开过的时候,他护住女生的身体,不让水没想到对方漂亮的白裙子上。
“顾斯年,你再这样我就没有办法不喜欢你哦。”女生扬着笑脸笑得又坦荡又明亮,眼神清澈的像泉水一样。
“好啊,那你喜欢我好了。”顾斯年侧着脸笑,然后看到三步之遥的林简薇。

那是他认识她一年以来第一次看到她露出那样的表情----不,是没有表情。眼神放空的经过他的身边。
14岁的林简薇,瘦的只剩下把骨头,穿着一年前的旧裙子,左肩上侧有一块洗不掉的黄色污渍。
她就像一株枝干细瘦但有顽强生命边的植物一样,从此将自生自灭。

林简薇和顾斯年,自此形同陌路。
也不是生气不开心或者其他的什么,而是忽然意识到,她以后人生将和别的普通的孩子不一样,她一切都得靠自己,并且必须很好的处理。不然她将永远走不出甬道。
能改变现在的生活的人,只有她林简薇自己了。她没有其他的时间或者多余的心,放那些轻轻浅浅的小心思了。
她要,一个人,很好的生活下去,考很好的大学,找安稳的工作。
那道好不容易撤去的玻璃墙又再次顽固的树立起来,并且比之前的更加坚固厚实。
顾斯年被那道漠然的眼神震到,犹豫的不知道如何靠近。
他也不过是个15岁的少年,心里也有软弱怀疑和不安定,被拒绝的眼神推到河的另一岸时只知道不知所措。

期末考试的前一夜,林简薇照常在楼道里看书。顾斯年比往常提早了十分钟回家。一系列熟悉的开门关门上锁声后,他上楼的脚步声由地面经过身体,又传导至林简薇的耳朵里。
已经熟悉了他脚步的频率,一听便知。
走过第24级楼梯的时候,顾斯年又出现在林简薇的视线里。依然是默不作声擦肩而过,轻微的喘气的声音。这时候,年久失修的照明灯光忽然闪了闪,然后一下子暗下去。
林简薇一时没有适应完全漆黑的楼道,在黑暗中坐了几分钟,然后起身准备回家。
身体忽然就僵在那里,有温柔的呼吸吹在她的脸上,皮肤有微微的痒。渐渐适应了黑暗的眼睛慢慢的在近在咫尺的男生的脸上聚焦。
饱满的额头和扦的鼻梁,嘴角微微上翘的嘴唇。所有线条细小的起伏都在视网膜上印出清晰的压痕,形成熟悉又陌生的,顾斯年的脸。
林简薇吓得又坐回原来的位置,不敢动。
“吓到你了吗?”声音里微微有笑意。
林简薇生气的瞪着前言,但又忽然想到自己刚她坐在阴影的折角,他应该完全看还清她的表情。
“怎么不回家?故意吓我吗?我才不会被吓到。”
“林简薇,你好久没有和我说话了。”语气像是受尽委屈的小媳妇,让林简薇哭笑不得。
顾斯年一定是遇到什么事了吧。他以前不会这样。
林简不问,顾斯年也不语,两人只是那样默默无声的并肩坐着。
林简薇忽然惊喜的“呀”了一声----有一只小小的萤火虫,笨头笨脑的从窗户里飞进来,像一个提着灯笼的小精灵,在顾斯年和她之间飞来飞去。
顾斯年伸出手去随便一抓,那个小小的亮点就不见了。然后他又慢慢摊开掌心的时候,那个傻乎乎的小虫子又欢天喜地人亮起灯笼飞了出来。
林简薇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萤火虫,边自己的身体已经下意识的向前倾,暴露在阴暗折角外面了都不知道。
顾斯年看着也脸上的笑容,一字一句的说“林简薇,我想要当会发光的东西。那时候,你会不会用现在这种看萤火虫的眼神看我?”
林简薇瞪着他,然后忍不住笑起来:“顾斯年,你今年有十七了吧?”
就那么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瞪着,谁也不甘示弱。最后还是女生先移开了眼神:“我要回家。”
“林简薇我今天很难过。”他对她的背影说。
她脚步没有停,上楼,轻轻的关上了门。
你的难过或者我的悲伤,对林简薇来说都是多么奢侈的事情呀。那些宛转似月光的隐秘心事,那些刚刚发芽的小欢喜,她早就已经在14岁的夏天通通埋葬。

林简薇高二的时候,又见过顾斯年一次。他和父母大吵一架,蹲在家附近的一棵香樟树下抽烟。看到林简薇经过的时候 望了她许久,终是没有开口。
快要期中考试了,借来的重点高中的内部复习试卷她都还没有看。林简薇低下头匆匆的走过。
等她再想起顾斯年的时候,是某次在逛街时偶然看到那个曾经对顾斯年说“你再这样我就没有办法不喜欢你了哦”的女生。她烫大波浪的头发,画浓艳的妆容,穿领口很低的收腰衬衣,比之现年之前的她更为妖娆妩媚,却再没有了当初水晶一样的笑容。

忽然就想起那年树下他对她的那个明亮笑容,忽然就又想起那个叫作顾斯年的男生。
林简薇真的很久都没有看到顾斯年了。
接踵而至的调研生活让林简薇心得手忙脚乱。好在爸爸终于在众人一次次的劝说下,想起这么多年亏欠女儿的种种,开始属悔改。找了份开出租车的工作,下毒誓不再碰赌博,重新开始踏踏实实的做人。
除了还套房子,家里早已一贫如洗。可是林简薇还是在某天回家时,看到围着围裙在为她做糖醋鲤鱼的爸爸背影时,哭得像个小小的孩子。
全心全意备战高考,林简薇不想也不能再输一次。
七月如愿拿到那所重点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林简薇的爸爸高深的在楼道里向每一个经过的邻居发糖。顾斯年的妈妈拉着林简薇的手。对她的爸爸说:“你有个好女儿。我真羡慕。”
“阿姨顾斯年呢?他现在在哪读大学?”林简薇状似随口的问道。
顾斯年的妈妈收敛了笑容。后来她拍拍林简薇的手说“阿姨有你这样的女儿就好了。”然后转身黯然的上楼。
林简薇是从别人嘴里才细碎的知道一些关于顾斯年的事情。他高三的时候执意要考影视学院,顾爸爸和顾妈妈自然死不同意----以他当时的成绩,考一个普通本科根本没有任何问题,再努力一把冲刺一下,名牌大学也未必是遥远的星辰。
可他偏偏,一意孤行。
高三第二学期开学之前的某一天,顾斯年第三次离家出走。这一次不是出走到楼下,也不是在生活了十几年的城市里瞎转悠,而是真真正正的坐上了北上的火车,踏上了他自己的梦想之途。一个月之后回来,错过了补习和开学。
顾斯年竟然真的过关斩将通过了三试!文化课成绩他自然不用担心。2002年的夏天,在顾爸爸和顾妈妈失望的眼神中顾斯年离开了熟悉的城市,开始他四年的大学生活。
林简薇渐渐淡忘了顾斯年。也不是真忘记,只是他的身影在心里越来越,渐渐幻化成水里的一道影子。
也许是她太过早熟吧,顾斯年这般忤逆父母的意思,一次次让大人担心的行为让林简薇觉得真是幼稚。她不喜欢这样的男生。若是别人,她会用“厌恶”
大三的时候林简薇接受了苦苦追求了她丙年的同班同学,将自己的手放入对方安定的手心里。说不上喜欢或者不喜欢,她知道他适合她,能够带给她细小的爱情和牢不可破的安定。
在男朋友忙着找工作的时候,林简薇一个人坐在自习室里安静的看书,准备研究生入学考试。
那时候她大四,顾斯年已经毕业。偶尔,她会在街角的音像店里听到他唱的歌。站在门口他的海报前仔细的看了很久,看他侧脸的线条和眼睛里微微的光,然后转过身去的时候,林简薇会忽然想起几年前那个没有灯火的黑暗中,他眼神执着明亮的望着她说:“林简薇,我想要当会发光的东西。那时候,你会不会用现在这种看萤火虫的眼神看我?”
之后七年,顾斯年一直半红不黑的在娱乐圈里沉浮,始终找不到属于他的,让他大放异彩的位置。而这七年间,林简薇考上了研究生又考上了博士生。然后亲眼目睹了她曾以为牢不可破的爱情在面前轰然倒塌的残酷。
二十八岁的时候林简经由相亲认识了现在的丈夫,按部就班的结婚生子。戴黑框眼睛,爱穿棉麻质地的衣服和牛仔裤,眼角已经有细细的淡纹,虽然不常笑,但笑的时候依然很天真。课间的时候望着讲台下精力旺盛的学生,望着那些眉目姣好笑容明亮的男孩子时,林简薇会忽然想起已经在她的生活里消失了很久的顾斯年。想起那年他淡淡的微笑和软弱的眼神。
那一年服斯年的事业似乎有所好转,拍了一部小制作的电影,却在国际的电影节上拿了大奖。他最终没有拿到最佳男主角的大奖,但出色的演技却像终于被拭去尘土的钻石一样绽放出绚丽的光芒,从此片约不断。
五年之后,三十四岁的顾斯年再战国际电影节,终于问鼎最佳男主角的奖杯。
这一年,三十三岁的林简薇离婚,带着一个四岁的小女孩开始新的生活。
带着很行李离开家的那天,她经过市中心的广场时看到大屏幕正播放电影颁奖见典礼的重播片断。西装革履的顾斯年,已经三十四岁的顾斯年,出现在镜头里的顾斯年,已经完全退去时的青涩轻狂,多了几分沉稳和内敛。眉眼变得更加谦和英俊,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说不出的气质。他在国际的领奖台上,握着奖杯,长达 三分钟的沉默。后来他对镜头说:“你在看我吗?你在用那种当年你看萤火虫时的眼神看我吗?我做到了。”
“我一直以来的目标就是当明星,大明星。因为那样的话,你的世界里就会一直有我,你的目光就可以一直跟随我了。”
傻瓜。
林简薇微笑着转身,一颗温暖的眼泪落在她的手背上,连成一道彩虹样的弧线。
“妈妈,你认识那个叔叔吗?不然为什么哭?”四岁的小女儿仰着童稚的脸天真的问道。
“他长得很像妈妈的一个老朋友,刚才忽然想起一些事情。思年,我们回家了。”
街头年轻的漂亮男生戴着耳机在轻轻哼唱高晓松的老歌:这城市已摊开她孤独的地图,
我怎么才能找到你等我的地方......
那些属于少年的歌声,被风一吹就轻轻消散在夏日的城市上空,再也不见了。

⑥ 短篇小说 奴命

           

第一节  星空之子

  这一望无际的废墟就是我的家园,我在这里生,我在这是长大,但我从未见过我真正的父母。听人说,他们来自星空,当初像扔垃圾一样把我扔下就走了。

  后来,我是被人捡养的。听说,我本来是活不了的,当时是我的养母看我可怜,看在她家里也还挤得出喂养我的口食,才不顾一切收养了我。

  因此,在这好几口人的人家里,除了我的养母和比我还小一点的妹妹,在其他人面前,我很不受待见。但我爱着他们,特别是我的养母和妹妹。

  在这里我们得以生存,不得不说还得感谢这一望无际的大垃圾山。平日除仅有的学习外,我们主要的乐趣就是各种垃圾的发现和处理。又或者是各种没有人性的待见甚至死亡。

  在这垃圾的天上,有一轮巨大的车轮,当然是长的像车轮。听人说,上得去上面,将会永生或者是永世翻身。

  对此有许多人同我有一样的期望,但是去追的人基本上都死了。即使如此,我也如死去的人去时那样的坚信着自己是不会死的。何况,我还要带上我的妹妹。

  思维走到这,我默默的埋下了头。在去之前我会为我前去的死了的哥哥们,兄弟们默哀三分钟!

  “六哥,你在发什么呆呢?”迎面走来的是我的妹妹。六哥是我在家排第六的称谓。她也一直这么叫我。

  经常都穿得破破烂烂的我们,在今天为明天的的永别穿上了对比起平日来还不错点的衣服。

我说 “大概是激动了吧!想事呢!”

我在垃圾上跳了下来又说“你今天真好看!”

她淡漠的说“好看有什么用,应该是明天就死了?”

  对于死,在今天,我第一次发现她是如此的淡然。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强装的,但至少掩饰的比我好。

  我两步跳了过去,用手轻轻的堵住了她的小嘴。我说“你别乱说,我不喜欢你说话没有感情的样子。”

  我话脱口,在微弱的光下,在灰沉沉的空气里,我似看见了她眼里泛起的光。这次她藏的不太好,我也不想打破。

  她说,“明天回来陪你看星空”

  我下意识的抬头看星空,才发现,我们已经没有在一起看过星空了。我也知道她这是安慰的话,但我仍然希望明天我们可以去看美丽的星空。

  我收回目光,弯下头时,她已不见,空留下我,还有第一次科技革命时就存在的高桥,还有枯燥的天里带起的无数风尘漫天。

  垃圾车队在高桥和天间时飞时停。加上忙碌于垃圾的人们,感觉整个空间都像是被挤满了。

  在远处,在天上。看起来和我差不多一样大的孩子,因为年纪过了头,破洞的帐篷里和破烂垃圾车里的残影,是他们现在最真实的样子。

  廉价的酒和不多的岁月是他们的余生,在这余身里他们最快乐的事就是这毒和这色,而垃圾只是保证他们活着的根本。

  在这下贱的时代,人性一词已非常可笑。除了鲜有的管理者维持着时代大方向的平衡,剩下的人都可以称之为苟活。

  而我和我的妹,还有其他人。一生只有一次可以选择成为管理者的机会,也可以选择到天上去。而更大的机率却是死亡。

  当然,也可以放弃机率,选择苟活着,就像我现在看见的他们一样。也说不准,明日我连他们也做不了,但我仍然选择了,即使死亡。

  今夜的温度比以往正常一些,想着这些事,看着灰灰朦的天,我和困意渐渐入睡,等待着明日最后的告别。

  下半夜时,这由垃圾塔建的破烂的帐里出现了一个黑影摸上了我的床。

  我在睡意里惊醒,我失声叫到“母亲!”

  外面的风尘还吹着,破布皮仍在继续歌唱。看到母亲的这刻,我下意识的明白她是要干什么?

  不由我阻止,母亲流着泪已贴近我身体。我的身体抖着,只听他说,按照老祖宗的规矩你是该享受女人的。

  我失声大叫“不!”

母亲停止了动作说“要么你就别去了,要么你就接受洗礼!”

  我反驳说“我不会苟活等死的,就算是死也不会接受这迂腐的洗礼!”

  母亲正欲反驳,突然又安静了,帐外的天被照的通明。

  “QWER54333警告一次”

  外面会飞的铁播了一遍母亲的编号就走了,像是形式上走一道一样!

  母亲大概是早发现了我的与众不同,知道用这种遗留的迂腐东西会阻止我,她又贴了上来。

  她说“那些死去的千千万的魂灵也是这样去的。我现在给你的是一些人千求万求也没有的!”

  我没有说话,我保证我是爱她的,我只想找个机会跑路,只想着如果没有死的话以后再回来报答她,但我真的接受不了这样的洗礼,接受不了老古人留下来的残余。

  我想的出神,想着也许告别就要提前了。

  然而,我的妹妹后来的出现改变了一切也改变了我们的关系!

  她拆开帐布走进来,脱去了全部的衣服,红着脸,口里还呼着白气。裸露出全部的肌肤,轻轻的说“母亲!让我来吧!”

  母亲回头看了妹妹一眼,像是被控制了一样,极不情愿的在我的额头上吻了一下就走了。

  一瞬间,不知身体那里出了错,那种感觉是怪怪的,怪怪的让我无法逃离。直到我感觉到鼻血带来的湿润,我才想起学到的关于这方面的知识。

  发烫的脸和快速在分泌的一些激素,我敢保证我的脸现在肯定红的不行。

  当我我悄悄正视我的妹妹,我才发现,脱去衣物的她显得单薄消瘦,当然,这得排除该是丰满的一些地方。

  她轻轻的走过来,静静地躺在我的身边。

她说“反正都是死,反正也不用迂腐,反正我们合情合理。就彼此便宜了吧!我也不想接受洗礼便宜那些人。”

  我尴尬的笑了笑说“没想到分别会是这样的!”

她转移了话题说 “如果我死了你没有死,就想办法把我的尸体送上太空,宇宙间任它飘流!”

  我像是懵了,像是充血,只说“好!”

  “如果你也死了,真希望我们可以投胎去地球最古老的岁月。”

  我信口说“我想去第一次科技革命吧!”

  “不,我想去第一次工业革命!”

  我渐渐的压住了一些东西说“这样的话我们不是会分开的吗?要不我随你!”

  她笑着说“我随你吧!”

  我说“好!”

  就这样,我感觉我们好像聊了好久,这也是近来我们聊的最开心的一次。我们仿佛已是忘记了明天。

  不觉间, 她脸一红,羞怯的说“你温柔点,他们说怕疼!”

我的手已悄悄地探去那不该去的地方,那铜色的肌肤内,在曼妙的躯体上。

  就是此刻我感知到她的强烈,也彻底点爆了我。

  在醒来时,我发现她已拒绝和我同道。

  只是脑海里依稀还见午夜的事,还见坐在床头整理衣服哭成泪人说“你个坏人。都说了疼?的那个她!

  我应该是再也见不到她了。

  母亲站在帐里通过破洞看我离开的坚定,暗然伤神!

  顶着阳光的热,我走进画有圈的特定区域,一瞬间我被催眠了,更像是死了。只感觉我的肉体骨头碎成难以数计的可以通过线道被电流运输的细微分子推送着。除了快,我无法用确切的量词来形容。

  也在这一瞬间,我的母亲彻底的绝望了,她在心底无数次盼着我后悔,却也不会来拦我,直到她坐下长气,她终是选择了认命,任这管理者的规矩苟活。

  除了母亲向后的画面,我来到了一个透明的真空仓内,我的血肉被重组后,仓内注入了大量的氧。我渐渐的正常的如没发生过什么一样。

  在仓内,看外面是我无法看到边际的如我一样的男男女,还有无数的升降机时而上下时而左右的工作。

  我完全不知道这是那里,完全的被惊住了。

  在我心里除了用多好多很多非常多来形容,我已无法大概的估量。本以为,本还期待着在这个过程中可以见上她一面也好,面对如此的量级,已成妄想。

  大概五分钟的样子,我所在的仓被横向送入一个仅有一个平米的洁白空间,那白我不太敢正视,以免祸及视力。

  渐渐的适应,我渐渐的睁开了眼,我四下张看有一种小白鼠的感觉。

  不等我想太多,一道柔美的女声轻轻穿入耳帘。

  “人类,我是小AI,你这次的考官。”

我说“我有名字的!”

它送“你有十万分之一的几率会拥有名字,否则你所谓的名字只是你自己的臆想,你最多就有一个编号!”

  我张口想继续问点什么,它就像会读心一样突然阻止了我。

  “没有权限知道的东西,知道的资格是死亡,你还继续问吗?”

  小AI一句话吓了我一身汗,也使我联想到并明白为什么来这里的人都死了,哪怕回去几个也是无情的没有人性的管理者。也难怪有情的人,有人性的人在他们看来是毒瘤。

  想了这些,我也学着它们冰冷的口吻说。

  “那么,我该怎么做?”

  它说:“你只负责回答,符合系统要求自然就通过!不符合,那么有三种死亡方式供你选择。一种为直接死亡,另一种为第一种间接死亡?间接死亡,死亡后我们会保存你的大脑使其永生,然后你会和现在的世界永远的失联。你的大脑会被送去意识的世界。在那里你可以无忧无虑尽其所好,你也可以投身科技和各种有利未来的研究。到达一定的高度你就会获得另一种形式上的一种重生的机会。还有最后一种间接死亡是不定期开放的,如果你正好遇上第二种间接死亡的开放并选择,你够有能力的话,那么种十万分之一的几率上天也相差不大。”

  我说:

“谢谢,可以开始了吗?”

  洁白的另一个仓内,随着“恭喜通过”的回响,她脸上露出了愉快的笑脸看着电梯渐渐的往上升。

  她憧憬着一切,愉快的笑脸也渐渐变为担心和失落。

  直到仓上面越来越亮的点被拉近,慢慢的她到了这里的地面上。

  仓门打开,她从仓内走出来,看着外面的景物才意识到想到天上去为什么会令人绝望!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死,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苟活。也因此她之前愉快的笑和担心现在变成了冰冷的微笑看着远方。

  远方,小AI的话随着冰冰的风吹来“欢迎来到地狱三天,活下来就可以上天,可以永生!”

  她不禁站的笔直,生怕错过那冰冷的每一个字。

  一阵风又来,拂动她的发和衣。小AI的话也如风那样随意的就来了“在我陈述报告之前,我必须再一次告诫你们所有人一个问题。禁止问一切提问,如果不听从现在的警告,那么就会加速你本身的死亡?”

  一瞬间数以亿记的心灵里,无言的面对着这无情的告诫。静静的继续倾听着这无情的接下来的陈词。

  “你们将会被分为万人一组,每一组人都是通过第一项通过者随机组成的。所以你们有机率遇见你们的朋友或者亲人。每一个万人组会在一块随机的地域里存活三天。你们唯一的任务就是活下去,你们可以自行淘汰,淘汰后剩下最后的三人将会直接由专职机器接上天,也意味着提前结束。你们也有可能全部死亡,所以现在有后悔的人可以选择直接死亡,第一种间接死亡。现在后悔的人请返回仓内,确定的人请做好准备!”

  像是吹风一样,这里世界的维度开始改变,数以亿记的确定者在瞬间被分组,将要被送往目的地。

  她的身边自动的罩上了一层洁白透明形成球状,透明的罩上有一排血红数字,像是到计时!

  维度改变开始,透明的球包裹着人无限变小,分子,原子 直到像是光的一部分一样,又像是跳动于两个无数个点之间最大数值为秒传送信息一样。

  如此,数以亿记的人被快速的分组分地域。

  血红的数学字在她眼前开始跳动时是从十开始的。也就是给她一种十秒的感觉,然后就到了一块陌生的地块。

  这里的天上,像是一大块显得屏,显示着七十二小时,显示着目前存活的人数。屏的正中心还显示着三个大字“活下去!”

  她身边透明的球在十秒归零后化为一块指纹在她的左手上。看起来就像纹上去的精美纹身一样,时不时的还会发出淡淡的带着你心里喜欢颜色的光。只有将你自已右手的手指放在上面,它就会投出一块屏在你的手上凌空。你也可以用你的手一直拉住投屏,直到颜色变化,你就可以拉到任意位置,任意的改变它的形状。直到你再触摸一次你左手上像纹身的指纹它才会消失。

  在上面,你可以清楚的了解到规矩和地域,也可以清楚的了解到你。也可以清楚的了解到你想知道的。除非是那些力量不想让你知道的。

  当然,通常有人问题那一类问题,显屏的回答通常都是很无情的,“用生命来换,你愿意吗?”

  而后就会弹出“愿意”“退出!”这样的。

  她玩弄了一会显屏,从中了解到她所在的这块区域有半光里那么大。在这区域内可以找到各类武器,而且这块区域也充斥着各种危险。简短的介绍里充满了未知和不确定。

  她关闭显屏,带着好奇与恐惧走进这漫漫黑色,十来米可见度的黑使她走的每一步都格外的小心,稍有一点风吹草动,她那晶莹的汗滴在黑色里的鼻尖上显得很明亮。

  另一处的黑暗中,二名金发碧眼的男人追着一名落荒而逃的女子。女子的后脑不停的溢血,像是被石头砸的。

  “站住,我们只是想和你一起合作!”

  黑色里的夺命狂奔已看不了女子容貌,这些人的话她那里会信呢?

  两人的前面突然响起一声跌崖似的惊叫,的确等他们走近,前面确实是悬崖,那个女子应该是死了。

  其中一人手一甩。贱骂一声“操!”走到悬崖边上看情况。

  另一人阴沉着脸一言不发,看起来更加愤怒。他跟了上,伸生一推。“你也去死吧!”就坐了下去,感觉整个人都软了似的冒着粗汗。

  看够两道怨灵的悬崖,那个像是拖着爬起来的身体,抬头看过天上少去的一个小时,又渐渐的消失在黑色。

  “嘿!我们可以合作吗?”

  她被吓一跳,听声音是英语,而且离她很近。她下意识的戒备起来打量四下。

  当她目光触去后背时,看见的是一个充满阳光的金发碧眼。

  她往后退了几步用英语说“我…我不合作!”转身就跑。

  在她的后面是邪暗露了出来,他追了上去,像是个狩猎者。

 

 

 

 

 

 

⑦ 有哪些特别的高分冷门小说

我们会如何错过一本好书?

在选书的时候,我们常常会根据畅销榜、知名度等选购书籍。然而,却有很多好书,因为种种原因,读的人没那么多,知名度不高,常常会被我们所错过。

今天为大家带来的书单很特别,书单中的书都很冷门,但凡是看过的人,都庆幸自己遇见了这些好书,也给了它们超高的评价,快来看看,你是否看过这其中一本?★来自加拿大的冷门小说★◎路易-费迪南·塞利纳,法国著名小说家,代表作有《茫茫黑夜漫游》等。

◎作品以作者贫困的童年生活为蓝本,以自传体手法描述了小费迪南在贝雷西纳廊巷度过的苦难的童年。

◎《死缓》被誉为“法国的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天才作家路易-费迪南·塞利纳的长篇力作,一部曾经让西蒙娜·德·波伏瓦“大开眼界”的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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