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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的喪事短篇小說

發布時間: 2024-07-04 15:04:19

Ⅰ 求一部短篇小說!

青青子衿 洛袈小麥

子衿自昏迷中醒來時,發現之前喧囂的閨房已是安靜如常,舅舅家的兩個女兒想必已離去。丫鬟隨喜把雕花的窗戶全打開了,一抹陽光沿著打開的窗戶摸索進來,窗檯上的君子蘭開得正旺。 他坐在陽光里,皺著眉頭為她寫方子。他劍眉朗目,挺直的鼻子,挺拔的腰身,她以前所見的郎中多半年老體衰,像他這般干凈清爽的男子倒真是沒見過。 子衿忽然就紅了臉。
【 一 】 子衿自幼體弱,又有心悸病,出生不久母親便離世。父親倒是極愛她的,一直都不曾婚娶,怕那後母會背著自己虐待子衿。季家的典當行越做越大,在子衿10歲那年,季家成了開封的首富。都知道季子川膝下無子,季府的萬貫家產將來都是季子衿的,所以提親的人幾乎要踏破季府門前的青石板。季子川微笑著推託,只說子衿年紀小。 如此一等就是七年。子衿生活在父親為她營造的世界裡,溫暖安穩,只是時常要延醫吃葯。 那天的天氣極好,舅父家的兩個女兒來訪,姐妹們唧唧喳喳,說起街上貼著的通緝令來。據說是一位何姓御醫狠心毒死了皇上最愛的鸞妃,然後潛逃出宮……兩個表姐說得興起,嘴唇開開合合,子衿覺得頭暈,摸索著端起細瓷茶杯來,然後就聽得嘩啦的清脆聲,子衿暈了過去。府中的家丁亂成一團,慌亂中,隨喜拖了一個面生的青年大夫過來。季子川來不及細問。那後生神態自若地坐定,然後伸出兩根干凈修長的手指搭在子衿冰涼的手腕上。凈手之後,他坐下來寫葯方,字是極飄逸的瘦金體,署名是陳忠恕。 方子呈到季子川的手中,和往常並沒有什麼不同,只是多了雙寶這味葯。那青年莞爾,說這是我家祖傳的葯方。 陳忠恕始終堅持自己煎葯,一個人關在小廚房裡,不許任何人進入。那味葯引子雙寶,始終都無人睹得它的真面目。 吃了陳忠恕的幾服葯之後,子衿的身體倒是好了起來。白皙的臉上開始出現紅暈,胃口似乎也開了,心悸病許久都沒有復發。 季子川大喜,吩咐廚娘煮了許多稀奇的菜式來,說是要答謝陳忠恕。陳忠恕一襲青衫,舉止大方,季子川顯然對他頗有好感。兩人談興漸濃,不知不覺已是月上柳梢。子衿坐在父親的下首,低頭舉眉之間,眼神難免和陳忠恕碰個正著,兩人便慌忙避開去。季子川看在眼裡,卻是喜上心頭。 二月的深夜,月色清涼。子衿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毫無睡意。身邊的隨喜睡得倒沉,子衿搖了許久,她才迷迷糊糊地揉揉眼睛,說,陳忠恕我一點都不了解,我知道的那點消息,早就告訴你了。說完,翻身又睡了。 隨喜長子衿兩歲,8歲被賣入季府,做子衿的侍女。所以兩人姐妹之間的情誼多於主僕。子衿依戀她,她疼愛子衿。
【 二 】 已是初夏,香樟木的雕花窗子全推開了,四面八方的風逡巡著吹進來。隨喜做的珠串,掛在窗欞上,彼此擁擠著,碰撞著,發出悅耳的低鳴聲。陳忠恕顯然被這樣的聲音吸引住了。他空閑著的那隻手情不自禁地和著珠串,輕輕地叩擊著桌面。 子衿的心怦怦地擂鼓似的跳個不停。隨喜站在子衿身後,看看陳忠恕又看看子衿,她的臉色漸漸陰郁起來。良久,陳忠恕終於睜開眼睛,看著子衿說道,再調養一陣子,就好了。他寫好方子交給隨喜,隨喜退了出去。房間里只剩下她和他,子衿忽然呼吸艱難。陳忠恕看著她,那麼,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出去走走? 三三兩兩的人群,出得城來。掃墓的人多,踏青的人更多。 陳忠恕走得極慢,子衿知道,其實他是在等她。足不出戶的女子,自小身子又弱,遠足之於她,無論如何都不是一件輕松的事。 多虧了他的體貼。 他們第一次說了那樣多的話。他說他來自南方,幼時也曾家境富裕,後來因父親得罪了官場中人,被削職回鄉。父親一病不起,母親亦撒手西去,那年陳忠恕16歲。好在他自幼喜讀醫書,又被名師指點過,再加上生性豁達,所以一路行醫,權當自己是在遠游罷了。 都說是醫者父母心,他第一次看到她的時候,她虛弱得連呼吸都困難,他的心忽然疼了一下。最初的情感總是源於心疼吧。
【 三 】 歲末之前,他們初婚。隨喜大概受了風寒,忽然病倒,好了之後始終面色戚戚然。她說子衿,你嫁了人,就不會再把我當成最好的朋友了。子衿笑她,原來在吃陳忠恕的醋,又輕輕颳了一下隨喜的鼻子說,無論何時,你都是我最好的姐妹。 無論陳忠恕喜歡與否,季子川漸漸地將手頭的生意移交給了他。一年後,子衿產下一子,取名季嘉平,隨了子衿的姓,是陳忠恕的堅持。季子川異常高興。 立秋之後,季子川病倒了,持久地咳嗽,人漸漸佝僂下去,直至停了呼吸。子衿永遠都記得,陳忠恕在她最無助的時候,對她說,子衿,你還有我。短短六個字,如一柄溫熱的劍,直直地擊中她的心。 辦完父親的喪事,或許是過度傷心,子衿舊病復發。陳忠恕開了方子,隨喜抓來葯,在後院里支個小火爐,蒲扇一搖一搖地扇著火。子衿笑道,你現在會偷懶了,不肯親自熬葯了。陳忠恕微微一笑,隨喜很聰明嘛,早學會了如何熬葯。 子衿纏綿病榻數日,身體竟是一天不如一天。陳忠恕偶爾會大聲責罵下人,怪他們偷懶,其實都是無名火,發得沒來由。 天氣漸漸涼了起來。典當行的生意也開始忙碌。陳忠恕每日要去店裡,總是很晚才回來。無論多晚,他都要親自熬湯葯、煮燕窩粥給子衿吃,不許子衿吃下人煮的食物或是湯葯。 冬至那天,陳忠恕被同行請去吃酒。二更之後還未回來,子衿喊餓,搖著隨喜的手向她撒嬌,說要吃燕窩粥。隨喜躊躇良久,終於親自下廚煮了燕窩粥端上來。 子衿接過燕窩粥,門吱呀一聲響了,陳忠恕走了進來。看到子衿手中的燕窩粥,他的臉色變了變,隨喜的臉色也變了變。他說吃了太多酒,現在肚子很餓,他讓隨喜再煮一碗燕窩粥給子衿,然後坐下來,一口一口地吃完了那碗燕窩粥。 第二日,季府傳出喪樂,下人向親戚朋友報喪,說昨晚陳忠恕吃醉了酒,失足跌落在水塘里。喪事辦得很隆重,前前後後,都是隨喜在操持。季子衿早已沒了主意,鋪子里的生意還是要繼續。賬房先生拿了賬簿過來,還是隨喜替她拿的主意,簡單的三兩句,賬房先生便點頭退下了,眼睛裡竟是欽佩的神色。 子衿輕輕握住隨喜的手,將額頭抵上去,倘使沒有你,隨喜,我該如何面對這一切。隨喜掉下淚來,那淚,像大大小小的珍珠,直直地砸在子衿的頭發上。 隨喜一夕之間堅強起來。在隨喜的細心照顧下,子衿的精神漸漸好了,有時會和她一起去鋪子。隨喜將所有的賬目和生意往來的單子都拿給子衿。季家的產業,你必須自己管理,外人終究是靠不住的,為了嘉平,她頓了頓,為了陳忠恕,子衿,你必須堅強地走好以後的路。 子衿搖著她的手,我知道你會陪著我,隨喜,你不能離開我。 隨喜死於兩年後。那天下了第一場秋雨,天氣微涼,隨喜著一身白色的衣裙,坐在藤椅上,人如一杯沏好的茶,漸漸就涼了下去。 他喜歡著白衣的女子,隨喜看著子衿,虛弱地說。子衿握住她的手,眼中漸漸有淚,你放心,我會把你和他葬在一處。隨喜的嘴角已溢出鮮血來,他一定不願意看到我,把我葬在他五百米之外,讓我能遠遠地看著他就可以了。 她自己服的毒,鶴頂紅,一杯致命。
【 四 】 隨喜說恨她,是的,她比子衿健康,甚至比子衿聰明。但子衿是雲端的花朵,她則是腳底下爛污的稀泥。她不甘心。 遇見陳忠恕,原本是無心插柳的事,偏偏是他改了姓名改了相貌就是不改用葯的習慣。通緝令里寫得明白,陳忠恕為人開方子,喜歡用干玫瑰花兒做葯引子,普天之下無人雷同。雖然他將葯引子取名為雙寶,雖然他很細心地將用過的葯引子都碾碎了,可是,細心的隨喜還是揀出了那些細碎的玫瑰末兒。她許他以五萬兩黃金,步步為營地要拿走季家的所有財產。他為了保全性命,不得已答應了隨喜。 只是,她千算萬算,卻沒想到,陳忠恕會真的愛上子衿,自己竟也會昏了頭愛上陳忠恕。燕窩里有毒,是特意揀陳忠恕不在家的時分燉的。可是陳忠恕還是回來了,不早一步,也沒晚一步。 陳忠恕看著那碗燕窩粥,覺得人生始終都是一張網,他是網中的待宰殺的魚兒,無論到哪裡,都無法掙脫束縛。他站在黃金堆砌的宮殿里,眼見著那些繁華與富貴在身邊來來去去,只覺得寒冷與荒涼。以前他是宮廷里最有名氣最有前途的御醫,上司賞識,同僚巴結。只因不肯答應醋意大發的皇後毒死皇上最愛的鸞妃,他只好潛逃出宮,隱姓埋名地活了下來。可鸞妃還是死了,通緝令貼得到處都是,說他毒死了鸞妃,畏罪潛逃。 那碗燕窩粥毒死了陳忠恕,子衿卻選擇了寬恕。原來她一直都知道。隨喜還以為自己布局縝密,無人看得破。

Ⅱ 閾佸嚌鐨勫壋浣滅粡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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Ⅲ 【原創短篇小說】貨車

      我在鎮上生活多年,觀察過不少人。他們通常以家庭為單位,一輩子靠做點小生意維持生計。他們做事誠實守信,從不弄虛作假,只是沒有錢,過得太艱辛,而且也不懂感情。生活上,他們吃的簡朴,還穿著好幾年的衣服,長年累月極少見他們笑過。

      這當中就有一家子的故事。

      這家的男主人今年47歲,正直壯年。二十年來,他就靠幫別人拉貨運東西賺錢。他開車小心謹慎、處處避讓,家裡人從不擔心。他的妻子初中畢業,在鎮上一家酒樓里做服務員,每月拿1200塊薪水。

      他們的兒子剛滿25歲,在外面闖盪幾年後,又灰溜溜的折回了鄉下。他沒有什麼出色手藝,在鎮上也找不到合適工作,只得跟著父親干起了老本行。

      再過幾年,老父親打算把貨車留給兒子,將來好讓年輕人有個謀生之道,何況兒子也到了該娶老婆的年紀。他們相中了附近一個鄉下姑娘,計劃再賺點錢,年底前就把兒子的婚事定了。

      平日里,父子倆輪流開車,替人運送貨物。他們四處落腳、沒有歸宿,就如同心靈一樣。

      當地人談到這一家子時,總會說:這對父子都是老實人,平時就靠送貨維持生計。而且他們說到做到,答應了哪個時間就絕不拖延。

      誰知有一天早上,噩耗傳到了家裡,老頭子被人發現躺在駕駛室,人沒了呼吸。貨車停在離家30公里的地方,裡面裝滿了物品。

      這筆生意是幾天前接的,要求送到兩百公里外的地方。

      根據頭一個發現此事的人說,貨車司機在當地餐館吃了個中飯,然後准備上車休息,可趟下之後就再也沒有醒來。大家紛紛傳言司機是勞累過度而死,圍觀的人無不搖頭嘆息。

      很快消息便傳回了老婆子耳中。那時候她剛好在拖地,在聽到這個晴天霹靂後,受了很重的打擊,一下子失去了拿東西的力氣。

      她找了個附近的凳子坐下,准備大哭一場。眼皮不停的眨動,可就是不見有一滴眼淚出來,淚腺這個器官早在這些鄉下人身體上退化了。

      現在丈夫死了,那她晝夜不停的忙活還有什麼意義呢?

      接著她想起了很多事,自然是跟丈夫有關的那些回憶。他們是如何經人介紹的,她第一次見公婆時的場景……後來,她記起了在娘家時過的那些日子,以及她的兄弟姐妹……各種雜亂回憶全都涌了出來。

      如今,她的男人死了,也就是說今後再也見不到了,聽不到對方說話,兩人也沒法吵架。晚上她只能一個人看電視,不必再等他回家,每餐做飯時只需准備兩個人的菜……

      兩個人!她忽然想到自己還有個兒子,家裡面還住著另外一個男人。

      想到這,她立刻清醒過來。

      雖然老的死了,但小的還在,何況兒子至今還沒有結婚。為此,她不免有些驚慌失措,尤其在盤算袋子里的那點拮據錢財後,恐懼立刻蓋過了悲傷。在鄉下,即便辦一場最簡單的喪事,也得花上兩萬塊,那麼原本計劃好的婚事也必定會推遲。這對她們母子來說,真是雪上加霜。

      這一下,老婆子徹底不高興了。關於丈夫的一切,以及這段平淡無奇的婚姻,她最後得出這樣的結論:那個男人一輩子沒對她好,現在就是到死,也還要繼續折磨她。

      傍晚,前來趕喪的人擠滿了屋子。人們吵吵嚷嚷,爭執不休。四個小時過去了,老婆子精疲力盡。她接待了無數的人,同這些人來回訴苦,哭的撕心裂肺,聽的最多的話就是他們孤兒寡母今後該怎麼辦。

      是啊,當家的死了,要他們母子靠什麼生活呢?她並不為自己擔心,因為在鎮上隨便就能找份活干。可是兒子呢,眼下只能繼續靠開車運貨來討要生活。

      她哭的很傷心,流了不少眼淚,心裡卻始終藏著另外一件事,讓她隱隱不安,那便是停在門口的貨車。丈夫死後,她囑咐兒子把貨車開了回來,因為那裡面裝滿了客戶的東西。可是車子不能一直停在鄉下,兒子以後的生活就全指望在這台貨車上。

      她這輩子膽小謹慎慣了,一想到此,就不免全身發抖。

      丈夫去世了,她自然是很悲痛的,但最多流3天眼淚。可要是貨送不到指定地點,換來買家的責罵,甚至讓兒子失去生意,那才是更大的災難。

      等到晚上11點後,人稍微少點,老婆子終於逮著了機會,湊到兒子耳邊問,

      「外面這車貨你打算怎麼辦?」

      做兒子的詫異的望著她。

      接著,母親表明了意思:

      「你應該去送貨,明天清早5點就走」

      兒子再也坐不住了。對於母親的這個決定,他很是不解,因為父親剛死,陪伴一生的母親卻逼著他去給別人送貨。

      為吐露苦衷,母親向他說明了這么做的理由:

      「那裡面的東西是別人的,既然答應了就得辦到,要不然會出大問題的」

      「可是……」

      「聽我的話,你明天早上5點就走,趁沒人的時候把車子開出去,大概中午12點前就能回來」

      「那守靈的事呢?」

      一提到躺在棺材裡的人,老婆子頓時氣紅了眼,

      「他都已經死了,你就算哭的再傷心,也什麼都聽不到了」

      是留下來守喪還是繼續送貨,做兒子的搖擺不定。

  老婆子瞧見兒子唯唯諾諾,賭氣式的說:

      「你要是不把這些東西送過去,以後就別想賺錢了,我們兩個就等著餓死吧」

      年輕人被這句話嚇的不輕。

      之後,老婆子把兒子拉到裡屋,費了好大的勁才將道理講通。

      五分鍾後,老婆子第二次催促兒子去睡覺!做兒子的完全沒了主見,腦袋一團亂,稀里糊塗上了樓。

      喪事開始時,兒子只是感到難過,心想父親去世了,家裡無非是少了一個人,再無其它擔憂。可自從被母親教訓之後,他反倒有些害怕了,因為他從未考慮過將來。以前跟著父親開車,他只管搬運東西打打下手,可要是父親不在了呢,那麼所有的重擔就全落在了他的肩上。

      一輩子還長,接下來他靠什麼生活呢?

      整個晚上他壓根就沒睡著。

      凌晨四點,老婆子躡手躡腳上了樓,催促兒子起床。

      臨走前她還特意囑咐兒子,

      「你把貨送到後就立馬回來。要是客戶嘴裡說什麼,你就只管賠禮道歉,其它什麼話也不要多講」

      外面黑漆漆的,年輕人帶著一種五味雜陳的念頭上路了。

      他腦袋始終暈沉沉的,身子就像一部機器那樣,操控著方向盤,卻根本不去想自己在干什麼。他心裡只有一個念頭:盡快把貨物送到目的地。可是偶爾,又有另一個念頭閃過:他的父親昨天去世了,還不到24小時。

      這兩個念頭此起彼伏,糾纏不休,簡直令他痛不欲生。

      他的父親,昨天就是在他所坐的這個椅子上去世的。死之前父親經歷了什麼,最後一刻心裡在想些什麼,是不是捨不得他們母子,這輩子還有什麼放心不下的事情……這些永遠都只能靠猜測了。

      一個人死了,就表示再也看不見了。聽不到對方說話,不能再跟他同一張桌子吃飯,不能一塊散步,一起商量事情。一個人去世了,就代表在所有人的記憶里,那個人永遠永遠的消失了。

      是這輛車將父親拖累死了,讓他們父子二人陰陽相隔,可是做兒子的卻要繼續行駛。並且就坐在父親死去的地方,親手操控著父親摸過的一切。一邊痛苦回憶,一邊討要生活。

      可是他為什麼還要駕駛這令人絕望的汽車呢?他的親生父親,就死在這兒。昨晚他還巴不得把這輛車撞毀、燒掉或是賣掉,一刻也不願看到它。

      這一切就如同做夢一樣。

      天邊逐漸明亮,陽光照進車廂,把內飾照的一清二楚。此時,從車內忽然冒出來一股強烈的香煙味,撲鼻而來,讓年輕人困惑不解。他停車扭頭去找,很快便在中控台上發現了半包未抽完的香煙。

      接下來,他又在駕駛室里瞧見了其它東西。夾在玻璃間的名片,雜亂的收據和發票,以及到處亂扔的餐紙巾。在隔層里,他翻出來一本寫滿賬目的日記;在門縫里找到了嚼碎的檳榔渣……

      要是仔細聞,他還能嗅到一絲刺鼻的腐酸味,那是因為他們父子經常在車里吃東西。最後,他俯身在副駕駛座下的地毯上,撿起來一小截紅色鞭炮碎屑,那是三周前他們父子曾開車去參加了一場婚禮。

      各種往事回憶不斷襲來。

      年輕人睜大眼,努力去尋找駕駛室里的各種蛛絲馬跡。父親的音容笑貌彷彿正從另一個空間傳來,是那樣分明,強烈,觸手可及。

      你說一個人怎麼就會無緣無故走了呢,讓身邊人連個准備都沒有。明明才幾天前,他還曾跟父親一起出車,但僅僅幾個白天黑夜,一切卻變得物是人非。

      人活著到底是為了什麼?父親一死,他忽然感覺生命好像完蛋了一樣。以後開車再沒人陪他說話,沒人教他經驗,旁邊那個人是永遠消失了,再也瞧不見看不著了。今後他只能像根木頭一樣,拉著車子來來回回。

      父親在世時,他覺得生活無非是艱難點,但跟著父親開車,至少有個依靠。可如今腦袋空空,絕望滋生,總是擔心明天該怎麼過。因為他要一個人負擔整個家庭,沒人再教他如何生存。他自認為還不夠成熟,諸多事情未考慮清楚。

      年輕人趴在方向盤上大哭起來,

      「現在要我怎麼辦?難不成當真要把車子賣掉嗎?可是賣掉之後呢,我靠什麼生活?我什麼也做不了,什麼也不會做」

      幾乎每走一段路,他就不得不因為眼睛濕潤而停車休息。好幾次路過服務區時,他都想一頭撞到哪個地方,就這么一死百了。他坐在駕駛室里,就如同坐在一個無窮無盡的悲痛之上。

      這段原本只需開4個小時的車程,結果開了7個小時,直到中午才到。不過事情總算結束了,貨車停到了指定地點。

      年輕人從車上下來,臉色蒼白,卻並不覺得委屈。雖然貨晚到了一天,但是他的父親死了,這總不能歸罪於他們不講誠信。要是父親沒有去世,東西早該送到了。一旦收貨人埋怨起來,他就原原本本把真實情況告訴他們。只要是個人,但凡有點良心,都會選擇閉口原諒的。

      許多人走過來了,有穿著白寸衫的,有帶著工人帽的,他們將車子團團圍住。

      這些人臉上全都帶著一股怨氣。尤其是走在最前頭的人,怒氣沖沖,就在快靠近貨車的時候,那人用十分嚴厲的口氣大聲呵斥:

      「你是怎麼開車的,現在那批貨在哪?」

      年輕人用手指著車廂,

      「在裡面,一個也沒少」

      接著此人下了第一道命令,要求帶帽子的工人將貨品全部卸下來並仔細查看,但凡發現任何異常,立即跟他匯報。

      在場者都把司機看作了一個失信者,個個懷著戒備之心。

      這些人忙忙碌碌,一件接一件的從車上搬東西下來。每卸下一件,工人們就在現場開箱核驗。他們幾個人先是合力把貨物抬到地面,接著用錘子敲開木板。在確定內飾完好無誤後,最後再小心翼翼的拼裝回去。

      年輕人瞧著這一切,總覺得該為自己做些辯解,於是很小聲的說,

      「這批貨是我父親接的,他原本在昨天下午就送到,可是……」

      還未說完,那個帶頭者更為惱羞成怒了:

      「他就是個騙子,求我送東西時保證一定按時送到。還說自己開了20年車,誠信經營,從不拖延時間。現在人不見了,就連電話也不接了。騙子,毫無信用」

      年輕人受了莫大的冤屈。但他想起母親的叮囑,不要同客戶做任何爭辯。

      那批貨總算卸完了。

      帶頭者下了第二道命令。緊接著,戴帽子的工人像羊群入圈一樣,三個人一組,吃力的抬著設備返回車間。等到這些人走遠後,對方轉過身沖著年輕司機說:

      「你們比規定的時間晚了一天,回去就跟你父親說,這筆錢至少兩個月之後再來找我」

      這時候年輕人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大哭了起來。

Ⅳ 鐵凝的代表作

鐵凝,女,1957年9月出生於北京,祖籍河北趙縣。當代著名女作家,現任中國作家協會主席,河北師范大學、上海大學、河北大學兼職教授。原姓屈。父親是著名畫家鐵揚,原名屈鐵揚。
作品有:《會飛的鐮刀》(1975年的處女作)《夜路》《喪事》《蕊子的隊伍》等短篇小說於1975-1978年期間創作。《灶火的故事》(1980)《哦,香雪》(1982)《沒有紐扣的紅襯衫》(1983)《六月的話題》(1984)《麥秸垛》(1986)《村路帶我回家》(1987)《玫瑰門》(1988)《棉花垛》(1989)1990年-1991年創作了《孕婦和牛》《馬路動作》《砸骨頭》《埋人》等小說。《草戒指》及《女人的白夜》在1992年發表。《對面》(1993)《無雨之城》(1994)《給我禮拜八》(1995)《鐵凝文集》(1996)《安德烈的晚上》及《女人的白夜》(1997)《女作家影記》(1998)《永遠有多遠》(1999)
《大浴女》(99年脫稿2000出版)《遙遠的完美》《誰能讓我害羞》《第十二夜》《回到歡樂》(2003)《笨花》(2005)

Ⅳ 我要一篇記敘文, 朱自清寫的

背影
我與父親不相見已二年余了,我最不能忘記的是他的背影 。
那年冬天,祖母死了,父親的差使也交卸了,正是禍不單行的日子。我從北京到徐州打算跟著父親奔喪回家。到徐州見著父親,看見滿院狼藉的東西,又想起祖母,不禁簌簌地流下眼淚。父親說:「事已如此,不必難過,好在天無絕人之路!」
回家變賣典質,父親還了虧空;又借錢辦了喪事。這些日子,家中光景很是慘淡,一半因為喪事,一半因為父親賦閑。喪事完畢,父親要到南京謀事,我也要回北京念書,我們便同行。
到南京時,有朋友約去遊逛,勾留了一日;第二日上午便須渡江到浦口,下午上車北去。父親因為事忙,本已說定不送我,叫旅館里一個熟識的茶房陪我同去。他再三囑咐茶房,甚是仔細。但他終於不放心,怕茶房不妥帖;頗躊躇了一會。其實我那年已二十歲,北京已來往過兩三次,是沒有什麼要緊的了。他躊躇了一會,終於決定還是自己送我去。我再三勸他不必去;他只說:「不要緊,他們去不好!」
我們過了江,進了車站。我買票,他忙著照看行李。行李太多了,得向腳夫行些小費才可過去。他便又忙著和他們講價錢。我那時真是聰明過分,總覺他說話不大漂亮,非自己插嘴不可,但他終於講定了價錢;就送我上車。他給我揀定了靠車門的一張椅子;我將他給我做的紫毛大衣鋪好座位。他囑我路上小心,夜裡要警醒些,不要受涼。又囑托茶房好好照應我。我心裡暗笑他的迂;他們只認得錢,托他們只是白托!而且我這樣大年紀的人,難道還不能料理自己么?唉,我現在想想,那時真是太聰明了!
我說道:「爸爸,你走吧。」他往車外看了看說:「我買幾個橘子去。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動。」我看那邊月台的柵欄外有幾個賣東西的等著顧客。走到那邊月台,須穿過鐵道,須跳下去又爬上去。父親是一個胖子,走過去自然要費事些。我本來要去的,他不肯,只好讓他去。我看見他戴著黑布小帽,穿著黑布大馬褂,深青布棉袍,蹣跚地走到鐵道邊,慢慢探身下去,尚不大難。可是他穿過鐵道,要爬上那邊月台,就不容易了。他用兩手攀著上面,兩腳再向上縮;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傾,顯出努力的樣子,這時我看見他的背影,我的淚很快地流下來了。我趕緊拭幹了淚。怕他看見,也怕別人看見。我再向外看時,他已抱了朱紅的桔子往回走了。過鐵道時,他先將桔子散放在地上,自己慢慢爬下,再抱起桔子走。到這邊時,我趕緊去攙他。他和我走到車上,將桔子一股腦兒放在我的皮大衣上。於是撲撲衣上的泥土,心裡很輕松似的。過一會兒說:「我走了,到那邊來信!」我望著他走出去。他走了幾步,回過頭看見我,說:「進去吧,里邊沒人。」等他的背影混入來來往往的人里,再找不著了,我便進來坐下,我的眼淚又來了。
近幾年來,父親和我都是東奔西走,家中光景是一日不如一日。他少年出外謀生,獨立支持,做了許多大事。哪知老境卻如此頹唐!他觸目傷懷,自然情不能自已。情郁於中,自然要發之於外;家庭瑣屑便往往觸他之怒。他待我漸漸不同往日。但最近兩年不見,他終於忘卻我的不好,只是惦記著我,惦記著我的兒子。我北來後,他寫了一信給我,信中說道:「我身體平安,惟膀子疼痛厲害,舉箸提筆,諸多不便,大約大去之期不遠矣。」我讀到此處,在晶瑩的淚光中,又看見那肥胖的、青布棉袍黑布馬褂的背影。唉!我不知何時再能與他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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