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熟女人短篇小說
『壹』 阿爾貝·加繆的作品年表
作品類別作品名稱原文名年份長篇小說《局外人》L'Étranger1942《鼠疫》La Peste1947《墮落》(《墜落》)La Chute1956《快樂的死》La Mort heureuse1971《第一個人》(未完成)Le premier homme1995短篇小說集《放逐和王國》L'exil et le Royaume短篇小說《成熟的女人》La Femme altère《困惑靈魂的叛變》Le Renégat ou un esprit confus1957《沉默之人》Les Muets1957《賓客》L'Hocircte《喬那斯或工作中的藝術家》Jonas ou l'artiste au travail1950《石頭在長》La Pierre qui pousse戲劇《卡里古拉》Caligula1938《修女安魂曲》Requiem pour une nonne《誤會》Le Malenten1944《圍城狀態》L'Etat de Siege1948《義人》Les Justes1949《附魔者》 Les Possédés 1959 散文、評論集《西西弗的神話》Le Mythe de Sisyphe1942《反與正》L'envers et l'endroit1937《婚禮》Les Noces1938《反抗者》L'Homme révolté1951《夏天》L'Eacuteté1954
『貳』 短篇小說:借欲
借欲
孫雯是個容易害羞的姑娘,偏偏房東阿姨說的話又那麼讓人尷尬。她已經有些魂不守舍了,房東阿姨還是不緊不慢的說著。
孫雯是來這個城市打工的鄉下姑娘,在此之前她也只是幻想過都市的繁華,雖然已經在這里生活了快一年了,但她打心眼兒里覺得自己不是這個花花世界中的一份子。
房東阿姨,當然就是房東叔叔鄭斌的妻子於紅。孫雯從心眼兒對這兩位房東家尊敬,因為他們不但少收她的房租,還因為她一個小姑娘出門在外的處處給予照顧,盡管孫雯是個農村出來的姑娘,可是孫雯讀過高中,雖然說不上高材生,倒也和普通的老百姓有著天壤之別。
孫雯今年19歲,是的,這個年齡實在應該是在學校上學的年齡,可是作為農民的父母實在覺得女孩用不上讀太多的書,能識文斷字也就可以了,將來找個好人家嫁了才是根本。孫雯也沒有想到自己第一次外出打工,竟然遇上了這么好一家房東。
鄭斌和於紅結婚後,日子過得還算殷實,生活上彼此也很恩愛,只是好景不長。幾年後,於紅得了很嚴重的婦科病,從此便不能再和丈夫性生活。丈夫鄭斌倒也沒往心裡去,從來沒有過這方面的要求,也沒有提出任何的想法,倒是於紅覺得這樣對不起丈夫,一個發育正常的男人,守著妻子卻十來年不能性生活,心裡一定很苦。有幾次,於紅都想和鄭斌硬來,嘗試嘗試,都被鄭斌拒絕了,因為醫生說於紅的病無法繼續性生活,否則很可能導致大出血入院,嚴重的可能喪命。
於紅是個細膩的人,當孫雯住進來後,她隱約覺得丈夫對這個小姑娘有些特別的關注,乃至關愛,也許這樣洋溢的青春氣息的姑娘才是一個男人的追求。她沒有生氣,反而覺得丈夫一定是飽受煎熬,可是怎麼辦呢?丈夫又不肯和自己離婚。
她終於想到了一個主意,盡管這是一個荒唐而愚昧的主意,但只要對她的丈夫好,她願意厚著臉皮一試。她告訴了孫雯,自己和丈夫的一切,眼睛裡轉著淚花,激動的講述著夫妻之間的恩愛,以及擺在他們面前的難處,她讓孫雯明白,她跟孫雯說出這一切需要多大的勇氣,沒有任何一個妻子願意自己的丈夫和別的女人睡在一起,而於紅就是那個可憐又可愛的女人。
孫雯還是個處女,還沒有男女方面的經驗,更沒有想過和一個大自己將近十多歲的女人在談論人家的丈夫,而且談論的還是人家的私生活。她感到臉紅心跳,在此之前,她雖然也想過交個男朋友,以後順理成章的一些事情,但從於紅的嘴裡說出來的話,讓她有些手足無措,她想都不敢想這樣的事情。然而看看此刻痛苦傷心的於紅,這個處處對自己百般照顧和呵護的房東阿姨,她的心軟了,她輕輕的點了點頭,盡管她覺得心裡像壓著一塊巨石,她感到臉在發燒,已經燒到後頸根部。
於紅知道打鐵應該趁熱,盡管她也不希望這樣做,但她畢竟還是這樣做了,對於她這樣一個成熟的女人,她絕對了結小姑娘的每一個心理細節,沒一點情緒波動,如果不能趁熱打鐵,那麼只有前功盡棄了。她吩咐孫雯放鬆心情,不要緊張,先平靜一下,做做心理准備。就匆匆忙忙的找到自己的丈夫,和丈夫說明了自己的心意,丈夫一聽就火冒三丈,怎麼能做這種事情?這不是害人家小姑娘嗎?不管夫妻之間遇到什麼樣的難題,怎麼能把一個小姑娘扯進來。於紅眼圈也紅了,她明白自己的丈夫,如果不是她提出來,他的丈夫大概一輩子都不會說出來,她不能太自私,不能讓自己的丈夫總飽受著慾望的煎熬,她認真的把她和孫雯的談話內容告訴了丈夫,丈夫的心開始活動了,這個小姑娘真的原意?於紅非常堅定的點頭,她希望盡快得到丈夫的恩准,因為夜長夢多,鄭斌說把姑娘帶來,他要和她聊聊。
孫雯一直低著頭,她不敢看鄭斌,鄭斌卻在死死盯著她,他要知道這個姑娘是不是心甘情願,他的老婆不會是給她什麼好處吧。孫雯不是會撒謊的人,鄭斌看得出來,知道這事兒千真萬確,他告訴她這樣做的結果,希望她最好想清楚。孫雯是有些猶豫的,無論她的生理有多成熟,她的心理都還遠沒有達到足以應付眼前這種情況的程度,她需要再平靜平靜,鄭斌和於紅也知道這事情不能硬來。
夜裡,於紅睡得不好,鄭斌也睡得不好,於紅摸了摸鄭斌的襠里,那個東西正雄糾糾氣昂昂,生龍活虎的樣子讓於紅心裡癢癢的,可她不能做什麼,只能不停的吻著丈夫,把丈夫吻得興致勃勃,她就只好用手幫丈夫解決。這些年來,這種事情已經不知發生過多少次了,可她明白,丈夫的反應是因為孫雯的原因,這姑娘不錯,看上去挺純潔,不是那種在社會上混的,那些女人就是送上門,她也不會同意丈夫和那人睡,那都是不知被多少男人穿過的臭襪子了。
第二天早上,於紅興沖沖的走進孫雯的房裡,她迫切的想要知道孫雯的准備怎麼樣了?然而,當她打開孫雯的房門,裡面竟一個人都沒有,桌上放著一些錢,還有一張字條。
孫雯走了。
『叄』 求 丁玲 《在醫院中》小說正文
《在醫院中》初次發表於《穀雨》,題目為《在醫院中時》。1942年發表於重慶《文藝陣地》時更名為《在醫院中》。小說因揭示了初到延安的知識青年與環境的矛盾和沖突而受到人們的關注,小說也因此頗受爭議。在1958年《文藝報》的「再批判」中它被當作「奇文」和「毒草」重新刊登出來,張光年的批評文章《莎菲女士在延安——評丁玲的〈在醫院中〉》被置於該篇小說前面隆重推出。1980年代,人們為丁玲翻案,又提起了這篇小說(註:嚴家炎:《現代文學史上的一樁舊案——重評丁玲小說〈在醫院中〉》,《鍾山》1981年第1期。)。
小說中的主人公陸萍是一個「二十歲」的女孩兒,但我們若細細品味卻能覺察到,就對人和事的感知和洞察力而言,陸萍不太像是一個20歲的不諳世事的少女。從上海的產科學校畢業後,她在傷病醫院服務了一段時間,後來到延安進入抗大學習。抗大畢業後,她本想從事政治工作,但卻被分進了醫院作「產婆」。她對初次見面的人在短時間內總有一個比較准確的判斷和把握:指導員黃守榮,「一副八路軍里青年隊隊長的神氣,很謹慎,很愛說話,衣服穿得整齊,表現一股很樸直很幼稚的熱情,有點羞澀,卻又企圖裝得大方」(註:《丁玲全集·在醫院中》(4),河北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第240頁。);產科主任王梭華給了她很好的印象,可是她卻看穿了他的虛偽:「這是一個有紳士風度的中年男子,……時時保持住一種事務上的心滿意足。雖說她看得出他只不過是一種資產階級所慣有的虛偽的應付,然而卻有精神,對工作熱情」(同上,第241頁)。陸萍知道如何對待他,如何與他相處:「她並不喜歡這種人,也不需要這種人做朋友,可是在工作上卻樂意和這種人合作」(同上)。由此可以看出陸萍具有一種不被人的表象所迷惑而直取其本質的洞察力,並且能把個人的喜好和工作上的合作分開來對待。尤其是她對幾個女性的犀利觀察,更讓讀者難以相信陸萍只有「二十歲」,她喜歡用刻薄的語言來描畫周圍的女性。對抗大同學張芳子她批評得更加不留情面,甚至可以稱得上是惡毒了:「這是一個最會糊糊塗塗地懶惰地打發去每一個日子的人。她有著很溫柔的性格,不管伸來什麼樣的臂膀,她都不忍心拒絕,可是她卻很少朋友。這並不由於她有什麼孤僻的性格,只不過因為她是一個沒有骨頭的人,爛棉花似的沒有彈性,不能把別人的興趣絆住」(同上)。陸萍固然洞見了張芳子內心的軟弱,但用語卻過於狠毒了,張芳子只不過是一個溫柔的沒有主見的女孩子罷了。陸萍是一個很自信的人,她對周圍的女性似乎都很難瞧得上:她覺得產科主任王梭華的太太「總用著白種人看有色人種的眼光來看一切,像一個受懲的仙子下臨凡世,又顯得慈悲,又顯得委屈」(同上);醫院里自我感覺良好的兩名女看護在陸萍眼裡卻醜陋無比,「這兩位夫人,尤其是那位已經二十六七歲的總務處長的夫人擺著十足的架子,穿著自製的中山裝,在稀疏的黃發上束上一根處女帶,自以為漂亮驕傲地凸出肚皮在院子中擺來擺去」(同上,第243頁)。作者說「她(陸萍)有足夠的熱情和很少的世故」(同上),然而陸萍對周圍人洞悉得如此透闢,哪能稱得上是「少世故」呢!在小說的另一處,她評價陸萍「不會浪費她的時間,和沒有報酬的感情」(同上,第239頁)。這句話也分明體現了陸萍的理性和世故。所以一開始,丁玲便向讀者展現了一個頗為矛盾的陸萍。
陸萍這一人物形象的塑造和丁玲的生活歷程有很大關系。《夢珂》發表時,丁玲還是初為人妻、不諳世事的25歲少婦,但後來的一段時間里,她相繼經歷了丈夫被國民黨槍殺、自己被國民黨囚禁等諸多磨難。到延安之後艱苦的戰爭環境又把她磨礪成了一個成熟的中年女性。《在醫院中》假借一個初來乍到的少女的眼光來敘述整個故事,實際上則可說是丁玲本人對延安認識深化之後,提煉升華自己生活感受的作品。寫作《在醫院中》時,丁玲36歲,她的生活體驗更為豐富了,她對人和事的洞察力也變得更加敏銳了,三年多的延安生活,又使她對延安的生活有了更加深入細致的了解。盡管丁玲作為一個成熟較早的女作家,在早期也塑造過諸如莎菲女士這樣復雜的人物形象,但莎菲女士的復雜性基本上體現在年輕女子對男性所玩弄的種種技巧上,而陸萍這一形象因滲透了中年丁玲的生活體驗而較莎菲顯得更有深度。作為延安文化界的核心人物,她一度任陝甘寧邊區文藝協會副主任,這也有助於她深入到延安生活的肌理中去深層地了解延安。知識分子敏感多思的天性也決定了她比平常人更易於發現生活中的矛盾與問題。《在醫院中》丁玲藉助陸萍這一青年知識分子的視角揭示了邊區醫院管理的不科學、技術的落後、醫護人員的懶惰散漫。1941年後丁玲對延安的了解就更加深入了,她發現了很多問題,相繼寫下了《什麼樣的問題在文藝小組中》和《三八節有感》,前者反映了延安強度甚大的政治教育在某種程度上阻礙了孩子的天真天性的發揮,後者反映了在進步的延安社會女性仍然生活在男性施加的種種壓力之下。
同時,《在醫院中》也反映出了丁玲到延安後感情的變化過程。初到延安,她的心情是異常愉快的。1937年7月1日她寫下了《七月的延安》來歌頌對延安的喜愛崇敬之情:「七月的延安太好了。/青春的心燃燒著/要把全中國化成像一個延安。」(註:《丁玲全集·七月的延安》(4),第327頁。)丁玲作為一個30年代就已成名的女作家,到延安後她一直受到重視和重用,這是她心情愉快的原因之一。她剛到保安,黨中央就派她隨總政治部到前方。她還當選為「中國文藝協會」的主任。次年2月,她出任中央警備團政治部副主任。8月15日她組織「西北戰地服務團」出發到前線,1938年7月才返回延安。丁玲帶著興奮喜悅的心情投入到迥異於「莎菲女士」的新生活之中。1937年8月1日在日記中她這樣寫道:「我以最大的熱情去迎接這新的生活。」(註:《丁玲全集·西北戰地服務團成立之前》(5),第48頁。)但丁玲初到延安的喜悅之情並沒有完全湮沒一個女作家應有的敏感。盡管1939年她在《我怎樣來陝北的》說過「感情因為工作的關系,變得很粗……」(註:《丁玲全集·我怎樣來到陝北的》(5),第130~131頁。),但我們注意到丁玲把她對生活的細膩而獨到的觀察放在小說中來表現了,小說成為她表達自己微妙感情的一個最好方式。短篇小說《東村事件》寫於1937年5、6月間,描寫發生在宗法制控制下的農村裡的一場糾紛。農民陳得祿的媳婦被地主趙老爺搶去,他因男人的尊嚴被侮辱而壯著膽子沖到趙老爺家,但一見趙老爺,他立刻就蔫了。丁玲充分發掘了陳得祿性格的復雜性,並將之刻畫得絲絲入扣。短篇小說《秋收的一天》寫於1939年丁玲在延安馬列學院的短暫小憩中,它沒有什麼情節,像一篇散文,講述了一個知識女性在集體生產勞動中的種種細膩感受。從中我們可以感受到一個敏感而細膩的丁玲。這篇小說的風格很類似於她早期的一些小說,全篇幾乎都是同性之間的瑣屑故事與她們感情上的互通與理解。最巧合的是裡面的女主人公叫「薇底」,與她早期的一篇小說《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1928)的女主人公的名字相同,這似乎暗含著丁玲對過去心情的留戀和對新生活的游移。在《秋收的一天》中「薇底」的心情是異常矛盾的,她一面肯定地評價自己的生活狀態:「自從來到這里,精神上得到解放,學習工作都能由我發展,我不必怕什麼人,敢說敢為,集體的生活於我很相宜。我雖說渺小,卻感到我的生存。」(註:《丁玲全集·秋收的一天》(5),第123頁。)一面卻又對集體生活的熱鬧和別人的歡愉保持著懷疑和距離,「『為什麼大家那麼興奮而愉快呢?』她一面懷疑地問著,那些動人的場景和演說詞,便像銀幕一般地連續映了出來」(同上,第116頁)。「薇底」不像別的同伴在勞動後就能甜甜地睡去,她常在熄燈之後思考一些問題,因而「一到四五點鍾就睡不著了」(同上)。由此我們隱約感覺到了「薇底」的困惑——如何處理個人與集體之間的矛盾。丁玲延續著通過小說來表達其異於「集體」的敏銳感受和獨到觀察這樣一個思路,在1940年寫出了《在醫院中》。《在醫院中》中丁玲從一個青年知識分子的視角看到了自己與周圍環境的格格不入。
1938年後丁玲的生活發生了一些變故,她的心情也隨之黯淡下來了。丁玲從西北戰地服務團回到延安馬列學院之後,遭遇到了被孤立的尷尬。1938年上半年,康生擔任中央黨校校長,公開在黨校大會上宣布,丁玲「不是我們的同志」,黨校不接受丁玲前來學習(註:吳介民主編:《延安馬列學院回憶錄》,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1年版,第286頁。)。康生為什麼這樣說一度春風得意的丁玲?我們可以推測,負責審查幹部的康生對丁玲被國民黨逮捕以及和馮達同居這一段歷史抱有懷疑和蔑視的態度,因此才把丁玲孤立於「同志」之外。1940年丁玲的舊傷疤又被揭開了。在這一年,新一輪「審干」已在公開狀態下全面推開。中共還把「審干」與「除奸」聯系起來,劃定了大量的「嫌疑分子」。丁玲因為自己的那一段歷史又受到了沖擊。雖然這次審干不像1943年整風時那樣猛烈,但可以想像,丁玲,作為一個女性,由於自己在被捕期間與馮達同居這樣的私生活而受到審查時的尷尬與痛楚。這些使丁玲感受到了延安生活的另一面,它不再是喜悅的歡歌,而是革命的嚴酷。寫於1940年的《我在霞村的時候》流露出了丁玲精神上的痛苦。《我在霞村的時候》中村子裡的人們對失去貞操的貞貞的冷漠和嘲笑,是「我」所鄙夷不屑的:他們的麻木、自私、冷漠使「我」失望之極。可以猜想,丁玲通過貞貞這一形象在努力傳達出自己的清白和對黨的忠誠,而對村子裡敘述者「我」的孤立(因「我」對貞貞的熱情與贊賞)也暗示出了丁玲自己此時的落寞情緒。這篇小說透露出了丁玲由對環境和人事的不滿而產生的失落和孤獨的情緒,這種情緒成為她寫作《在醫院中》的背景。
為何把陸萍寫成二十歲?還有一個原因值得分析。回到當時具體的歷史語境里,「青年」在延安具有很重要的地位:抗戰期間,更多的青年知識分子奔赴延安——陝北公學、魯迅藝術學院、抗大里都是青年知識分子,青年問題,尤其是青年知識分子問題,更是延安政治和文化生活中的重要問題。陝甘寧邊區於1939年把5月4日定為中國青年節(註:當時國民黨迫於壓力,同意了這一規定。後來國民黨又改定以三月二十九日(一九一一年廣州黃花崗革命烈士紀念日)為青年的節日。但在共產黨領導的革命根據地則繼續以五月四日為青年的節日。),此後每年都要舉行大型的紀念活動。中共中央委員會還出版了一份關於青年工作的雜志《中國青年》。在延安特殊的語境里,丁玲把陸萍寫成「二十歲」,會使她更具代表性,會使得陸萍這一人物得到更多讀者的共鳴。丁玲之所以塑造陸萍這一人物與青年特有的精神氣質——「青年是可貴,在於他們純潔,敏感,熱情,勇敢,他們充滿著生命底新銳的力。別人沒有感覺的黑暗,他們先感覺;別人沒有看到的骯臟,他們先看到;別人不願說不敢說的話,他們大膽地說」(註:朱鴻召編選:《王實味文存》,上海三聯書店1998年版,第128-129頁。)有很大關系。丁玲把自己中年的人生體驗灌注在青年陸萍身上,使得陸萍這一人物對延安的青年更具魅力和感召力。陸萍的遭遇和經歷是來到延安的許許多多知識青年的遭遇和經歷,陸萍也就成為來到延安的許許多多知識青年的縮影:他們往往自視很高,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張聞天曾分析過青年知識分子的優缺點,優點是他們有對崇高理想的追求,不滿意黑暗的現實社會;反對迷信、黑暗、無知、愚昧,愛好光明真理。缺點是斗爭的堅定性、堅持性不夠,了解問題的具體性與透徹性不夠;對群眾的接近了解不夠(註:《抗戰以來中華民族的新文化運動與今後任務》,《中國文化》第1期第2卷。)。因此對黨來說青年知識分子如何改變自己以適應延安的環境和革命的需要是當時延安一個核心問題(註:謝挺宇:《第二代》,《延安文藝叢書·散文卷》,湖南文藝出版社1984年版。文章標注的時間是1941年6月26日。發表比《在醫院中》還要早幾個月。裡面的女主人公史瑋,也有著與陸萍一樣的藝術愛好,割捨掉音樂在她內心是非常痛苦的,「自己會去做看護什麼的,真是做夢也沒有想到過的,沮喪地回到窯洞,翻了翻扭著蝌蚪般的音符的五線譜,看看一些這幾年苦心畫下來的速寫,像有東西在心裏面扎進去似的,她痛楚地感覺到今後是要跟這些心愛的東西分離了,眼淚就懊惱地流出來了……」。),1939年毛澤東曾提出了「知識分子工農群眾化」的口號(註:《毛澤東選集·大量吸收知識分子》(2),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620頁。)。但丁玲從知識分子的角度從自己的體驗出發看到了知識分子與延安的環境的沖突的某種合理性。所以陸萍在延安的青年中產生了很大反響,小說的最後一句話:「人是要經過千磨百煉而不消溶才能真正有用。人是在艱苦中成長。」(註:《丁玲全集·在醫院中》(4),河北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第243頁。)據說在延安被很多青年當作語錄和座右銘廣泛傳抄。
陸萍對環境的不適集中體現在小說的環境描寫上。《在醫院中》的環境描寫一直受到批評家的特別關注,燎熒在文中說:「作者在小說裡面的環境的安排,便是不正確的。作者為了表現她的人物,她是過分使這個醫院黑暗起來。」(註:《丁玲全集·在醫院中》(4),河北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第253頁。張光年為了駁斥丁玲對醫院環境的描寫,講述了自己在邊區醫院的親身體驗:牆壁是多麼的潔白、醫護人員是多麼的熱情等等。)這些描寫可用一個「冷」字來概括。一個是自然環境之冷,另一個是人事之冷。「人們都回到他們的家,那惟一的藏身的窯洞里去。」(註:《丁玲全集·在醫院中》(4),河北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第234頁。)用「惟一」、「藏身」來形容人們最熟悉的居住地——窯洞,包含了對艱苦環境的幾多無奈!還有她初次踏進窯洞,那種不舒服的感覺:「當她一置身在空闊的窯中時,便感覺到在身體的四周,有一種怕人的冷氣襲來,薄弱的,黃昏的陽光照在那黑的土牆上,浮著一層慘凄的寂寞的光,人就像處在一個幽暗的,卻是半透明的那末一個世界,與現世脫離了似的」(同上,第235頁)。同為女性的陳學昭對窯洞則有迥異於陸萍的感覺:「這是一個小小的土窯洞,裡面用石灰粉了的,也還潔凈,面南。那些住慣了西式房子的人,他們一定不能想像住窯洞的樂趣。那天我住窯洞實在是太快樂了……」,在陳學昭看來,窯洞冬暖夏涼,而且「光線也還充足,在窗口,只覺得光線太強烈」(註:陳學昭:《延安訪問記》,廣東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第23頁。)。窯洞在延安是人們最普遍的居住場所,但它對陸萍來說卻如此冷漠,這在很大程度上是和陸萍的落寞沮喪心情是有關的。正是由於陸萍的這種落寞沮喪心情,在陸萍的眼中,窯洞里的舊的白木桌和凳子「也似乎是從四面搜羅來的殘廢者」(同上,第236頁);「院子里的一個糞堆和一個草堆連接起來了,沒有插足的地方」(同上)。老鼠也出來搗亂了,「被子老裹不嚴,燈因為沒有油只剩一點點凄慘的光。老鼠出來了,先是在對面床底下,後來竟跳到她的被子上來了」(同上,第238頁)。可以想見,這里物質條件的落後是出乎從上海來的知識青年的想像的。此外,作者還把故事的背景選擇在冬季,自然更增加了一層蕭瑟冷清的氣氛。除過自然環境之冷,還有人事之冷,這是比自然環境之冷更讓人難以忍受的。這種冷從一開始就布下了陣腳,陸萍以為李科長「匆匆地走了」大約是找斧子幫她修理床鋪去了,但實際上,他並沒有回來,她只好在地上熬過了過一夜。她碰到兩個在鍘草的女人,和氣地問:「老鄉!吃了沒有?」但卻受到了她們的嘲弄:「呵!又是來養娃娃的呵!」對她這樣一個未婚的二十歲的女性簡直就是侮辱。因此陸萍感覺「如同吃了一個蒼蠅似的心裡湧起了欲吐的嫌厭」(同上,第236~237頁)。化驗室的林莎見到陸萍,眼睛只顯出一種不屑的神氣:「哼!什麼地方來的這產婆,看那寒酸樣子!」(同上,第241頁)並沒有「同志」般的親切。醫院里的病人,漸漸地對陸萍的付出也並不在乎了,她拿著掃帚把院子打掃干凈,但「不一會兒,她們又把院子弄成原來的樣子了。誰也不會感覺到有什麼抱歉」(同上,第242頁)。她成了醫院中「小小的怪人」(註:《丁玲全集·在醫院中》(4),河北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第243頁。),不被人理解。1942年燎熒的批評文章已經隱隱約約地指出了陸萍與周圍環境沖突的合理性,「一個熱情但不知世故的青年,在這樣的環境中工作,矛盾和糾紛是不可免的吧?」(註:燎熒:《「人……在艱苦中成長」——評丁玲同志的〈在醫院中時〉》,《解放日報》1942年6月10日。)小說的最後,陸萍與環境得到了和解,「她所要求再去學習的事也被准許了」(註:《丁玲全集·在醫院中》(4),河北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第253頁。)。與小說前面的環境描寫相比,這個結局和小說最後的那句話就顯得有些蒼白無力了,但它們似乎反映了身處革命環境的丁玲為融入到集體生活、為滿足黨對自己的要求而作的內心的掙扎,以及她在孤獨失望中願與黨和集體保持一致的復雜心理。
《在醫院中》的發表與當時興起的「暴露文學」的潮流有關,1941年在延安形成了「暴露文學」的熱潮。延安的許多文人作家發表了大量揭露、諷刺延安黑暗面的作品,如《老馬夫》《廢物》《夫婦》《一個釘子》《廠長追豬去了》《雞啼》《麗萍的煩惱》等。這些作品集中反映了延安存在的官僚主義、幹部和群眾的矛盾、工農幹部和知識分子的矛盾(註:《老馬夫》(刊於《文藝日報》)描寫一個在軍中的老馬夫,由於工作辛苦,弄得背也駝了、膝關節也硬了。而一個騎死三匹馬的領導幹部卻比以前壯實,說起話來也很響亮。《廢物》(《解放日報》1941,6,16)描寫一個老士兵由於年邁體衰,被視為部隊的累贅廢物,部隊的人懷疑他萬一被俘會出賣大家,想開除他的軍籍,最後他被部隊拉下了,他引爆手榴彈,和要活捉他的三個日本兵同歸於盡。此篇小說讓人感覺甚為悲涼。《夫婦》(《解放日報》1941,7,2-4)描述一對來自山西的農民出身的紅軍夫婦未脫離愚昧落後的故態,丈夫粗暴愚頑,常打老婆,妻子則好貪小便宜。《一個釘子》(《解放日報》1941,7,24-26)描寫兩個幹部爭執得面紅耳赤,只是為著一個釘子,一個要去,一個要留。因而小題大做,爭論不休。《廠長追豬去了》(《解放日報》1941,10,15)描寫一個安塞工廠的廠長終日所做的只是在馬棚、廚房、員工住室、豬圈、廁所穿梭查看,十分瑣碎無聊。《雞啼》(《解放日報》1942,1,12)描寫一隻公雞在夜裡看見月光慘白,誤認為是天亮,就喔喔地高聲叫了起來,作者以此來諷刺「歌頌光明」論者。《麗萍的煩惱》(《西北文藝》)描寫一個名叫麗萍的知識女性嫁給一個工農幹部後,因為生活觀念和生活習慣的差異而沖突不斷。)。「暴露文學」潮流的出現是延安讀者,主要是青年讀者推動的結果。丁玲剛主辦《解放日報·文藝》欄時,有讀者反映文藝欄的文章使人感到不活潑、太長。於是丁玲在考慮讀者的需要上改正,使《文藝》減少了些持重的態度,而「稍具潑辣之風」。因此,她在1940年10月號召大家寫雜文,徵求批判社會、文藝的短作。此後出現了一些批評國統區的短文,不久又有人反映「子彈打得太遠,不知別人讀到沒有!」(註:丁玲:《延安文藝座談會的前前後後》,《新文學史料》1982年第2期。)因而他們把槍口調轉對內,批評延安的文章開始一一涌現。我們也可以合理推測,青年讀者的口味促使了《在醫院中》這一類作品的出現,並使得它們有了活躍的讀者市場,因為它們的犀利和敏銳正合了青年的胃口。
丁玲塑造了陸萍這一人物形象,通過她——一個初來乍到的女孩來傳達出了丁玲自己在延安的生活感受。在延安特殊敏感的政治環境里,《在醫院中》的小說的虛構性既可以使丁玲傳遞出自己內心的微妙感受,又可以避免讀者和敏感的批評家把陸萍與丁玲本人等同起來。另一方面,丁玲從自己的體驗出發觸及了延安的青年所遇到的普遍問題,揭示出了陸萍與環境的沖突的某種合理性(註:我們注意到延安整風時,丁玲的《三八節有感》受到了批判。對陸萍和環境的矛盾,當時還沒有把它上綱上線。看來,當時人們對此持寬容態度。)。隨著整風的開展,這一問題變得更加嚴峻了,丁玲本人和陸萍這一形象所代表的青年知識分子都必須改變自己以適應革命的需要。《講話》以後,延安知識分子尤其是作家開始了「改造自己」和「改造藝術」的漫長過程。
『肆』 加繆的主要作品有哪些
主要作品有成名作小說《局外人》(1942)以及稍後發表的小說《鼠疫》(1947)、《墮落》(1956)和短篇小說集《流放和王國》(1957)等。加繆的劇作有《誤會》(1944)、《卡利吉拉》(1945)、《戒嚴》(1948)和《正義者》(1949)。此外,散文和論文集有《西敘福斯的神話》(1942)、《致一位德國朋友的信》(1945)、《反抗的人》(1951)等。
『伍』 《心靈的焦躁》:被抗拒的現實,是一根扎在心頭的尖刺
本書作者茨威格是二戰前的奧地利作家,出生於猶太富商家庭,大學時代就因其詩作嶄露頭角,此後成為炙手可熱的劇作家。由於其猶太身份和反法西斯創作傾向,遭到法西斯的禁止,他轉而開始中短篇小說的創作,並取得巨大成功。其中,《一個女人一生中的24小時》,《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看不見的珍藏》等多部短篇小說,用火一般充滿激情的文字,對心理刻畫逼真細膩、深刻而豐富,成為世界短篇小說中膾炙人口的名作。茨威格也是被翻譯和閱讀最多的德語小說作家。由於對歐洲時局的絕望,於1942年,在巴西與第二任妻子一起自殺。
《心靈的焦躁》是他唯一的長篇小說。小說刻畫了一個拒絕接受雙腿殘疾的年輕姑娘,與一位對她懷著同情的年輕軍官相識並愛上他,遭到軍官拒絕後自殺的故事。
本文擬從4個方面,簡述其內容梗概,及進一步分析本書帶給我們的人生啟悟。
第一部分:我初識殘疾姑娘伊迪特一家,成為本地富豪之家熱情款待的常客
本書一開篇就提出了小說關於同情的主題,用框架結構介紹了我如何認識故事主人公並聽到故事的過程。主人公我出生於一個小官僚家庭,由於多子而貧困,從小被送到軍營,軍事學院畢業後由於富有親戚的資助,而能夠成為一名在邊境附近駐防的騎兵軍官。
由於我出身貧寒,駐防小鎮的生活單調乏味,在小酒館打發時間時邂逅一位漂亮的小姐,葯劑師朋友向我介紹,這位小姐是當地一個喜歡結交軍官的富有貴族(實為買來的貴族稱號)的侄女,並把我介紹給了這家人。
我受邀參加了貴族家的晚宴,陶醉在精美的食物與豐沛上等的美酒中,與貴族家美麗的侄女和其她漂亮女客翩翩起舞,完全沒有注意到貴族的女兒(伊迪特)和她殘疾的雙腿。舞會快結束時,我才想起來按照禮儀邀請主人的女兒跳舞,使這位無法站立的女兒感覺受辱,漲紅了臉。我在尷尬中,慌張離開。
到家後, 敏感自卑的我開始想像軍中朋友的嘲諷,想像全城人都已知道這一件尷尬的蠢事。第二天早上我終於決定花一大筆錢,買花向伊迪特致歉。女孩一家再次邀我前去拜訪,焦躁中我接受了邀請,並馬上去拜訪了伊迪特一家,與伊迪特及其堂姐相談甚歡。伊迪特的父親(後面簡稱老人)向我解釋了她殘疾後痛苦焦躁的生活,和她過去健康而快樂的生活。我第一次逃離了這個不祥的豪宅。
第2天操練時,我感受到對伊迪特強烈的同情,和我能夠帶給她的快樂。我再次受邀赴宴,與一位可能幫到我的國防部中校及當地富人開懷暢飲。離開時,老人撫摸著我的肩膀溫情相送。我產生了一種助人的意義感,每日都來拜訪伊迪特一家,並與伊迪特及其堂姐,談笑風生。堂姐表示自己已經訂婚,只待伊迪特的病情痊癒或好轉,就要出嫁。我猜測老人許諾了她一筆嫁妝。
我因每日拜訪而疏遠了軍中的朋友。一個雨夜,我在回住處前走進了和朋友們常去的小酒館,朋友們嘲笑我,並發現了伊迪特姐妹送給我的金質煙盒,引發出我為什麼每天去拜訪的疑問。第2天下班後,我故意不再去拜訪伊迪特一家,而在小酒館里玩牌打發時光。出門時,」偶遇」伊利特的堂姐,我撒謊說有事沒去成。
這一部分,我成為了伊迪特一家的座中常客。為什麼呢?一拍即合。因為老人需要他,為殘疾女兒焦躁無聊的生活加入一點佐料,釋放女兒帶來的壓抑的家庭氛圍……也許還有更多,因為他過去一直有意結交年輕軍官,並蓄意拉近和我的距離。現在,短短數個星期, 我幾乎已成為這個富有之家的成員了,我的嗜好和需求,得到了精心的准備和呵護。 我也需要它。一個出身貧寒,無人在意的窮小子,因為一點兒同情心,一下成為豪門貴戶家的親密成員,成為注意的中心,其受寵若驚而來的幸福與陶醉,自不待言,哪裡還顧得上,怎麼回事,為什麼?
第2部分 新療法帶來的巨大希望
我在街上偶遇伊迪特的堂姐後,答應第2天去拜訪。我去到了老人因女兒殘疾而建的帶電梯的奢華瞭望高台,周圍美景盡收眼底,我沿樓梯走上去,觀察熟睡中的伊迪特,感受著她的痛苦與不幸。伊迪特醒來質問我到底為什麼每天來看她,並希望以後不要再撒謊欺騙,兩人坦誠相待,伊迪特高興起來,去接受按摩治療。老人告訴我女兒的治療情況,向我詳細介紹了給女兒治病的康多爾大夫,贊揚他是多麼負責多麼讓病人踏實的好醫生。開業之初,他曾向病人保證能治好一個女人的盲病,但最終沒能治好,為了對她負責,竟娶了這個比他自己還大的女人。最後老人請求我向大夫詢問伊迪特的病能否痊癒?我看到老人被女兒生病煎熬得無比孱弱的精神狀態,答應幫忙。晚上和大夫一起吃飯,大夫察覺到伊迪特的變化。
飯後我送大夫去車站,大夫向我和盤托出了老人的過去和伊迪特目前的治療情況,以及他准備試用的新方法,等等。
原來老人出生於一個貧窮的猶太家庭,靠著勤學,勤奮與節儉,成為一名中介人,人到中年有了一定的財產。一次出差坐火車,聽到旁邊人提起一個女繼承人財產被騙走大半的事,他趕緊行動起來,准備也去低價購買遺產中無人識貨的名貴中國瓷器,發一筆小財。卻發現這個女繼承人是個什麼也不懂的,怯生生的中年女人。於是他趁機以1/3的價格買下了女繼承人的豪宅,而非僅其中的瓷器。本有數百萬財產到手的女繼承人現在只剩下了20萬,倒也足以安頓她的下半生。女繼承人毫不懷疑他的熱心與仁慈,出於內疚,分開前他詢問了她的去向,發現她只有一個遠親可以投奔。於是已近老年的他向不再年輕的她求婚,兩人婚後幸福美滿。但在生下伊迪特後若干年,妻子生病,為免打擾忙碌的丈夫,竟向丈夫隱瞞,以至不久後無可救治。再後來女兒因為感染而致雙腿殘疾。從此老人再不把金錢當一回事,只為給家人最好的一切。
我把大夫關於新療法的想法告訴了老人。老人告訴了伊迪特,二人幾乎把它當做事實而興高采烈,並決定坐著四駕的豪華古董大馬車出遊,路上遇到農家的婚禮,被奉為上賓,一行人興致勃勃,盡興而歸。
回到家我收到大夫發來的電報,要同我詳談關於新療法的事情,原來新療法完全不適用於伊迪特的情況。大夫決定把實情告訴伊迪特一家,我不忍看到伊迪特突然墜入絕望和痛苦,勸阻了醫生的想法,希望趁著她情緒高昂嘗試新療法,並向大夫承諾,如果失敗願意承擔責任。最終大夫決定讓伊迪特去瑞士的療養院,進行新的療法。
我讀了1001夜中的故事,感到落入了老人的圈套。伊迪特請求我以後能去療養院看她,我拒絕了,引發了軒然大波,伊迪特覺察到自己的失態,向我致歉,我表示原諒,去床邊向她告別,伊迪特像孩子般,要求一個晚安之吻,我吻她額頭的時候,卻被她雙手用力拉住,強行舌吻。我終於意識到她的愛情,心中無法接受,第2次逃離伊迪特的家。
第二部分,我看出老人因為女兒的疾病焦躁痛苦,已到了心力交瘁的地步。出於同情,我答應為他向醫生詢問伊迪特病情的未來進展情況,把醫生正打算了解的新療法告知了老人。 老人卻把這個消息又告訴了女兒,兩人把可能的希望當做事實來接受並慶祝,並把這微弱的希望當成生活的全部指望。
第三部分 我難以接受伊迪特的愛情,當眾否認訂婚事實,伊迪特自殺
伊迪特寫信向我表達強烈的愛情,我忙於參與接待一位軍中貴客巴林凱,沒有回復伊迪特。操練中我被上級訓斥,我決定辭職,請巴林凱幫我找工作,巴林凱答應幫忙,我決定去維也納向醫生告別,解除自己關於伊迪特的承諾責任。我找到醫生的診室兼住處,大夫出診未歸。等待中,我看到了醫生因為負責而娶的又老又丑的盲女人,和他處處顯示出貧窮的診療室和家,盡管他僅僅從醫治伊迪特得到的收入就足夠他生活很好,顯然這一切都是因為他對窮苦病人的奉獻精神。盲女人出於對丈夫健康的擔憂,表達了對大夫為病人而忘我付出的不滿。我已經受到感動,等了很久才見到出診晚歸的大夫。在大夫的勸導下,我決定留下來繼續幫助伊迪特,直到她幾天後去瑞士療養。
我在與伊迪特的曖昧情愫中苦熬了4天,敏感的伊迪特從我的話語中覺察到我欲把她打發走的急迫心情而暴怒,決定推遲去療養院。我在郁悶中,奮不顧身,馴服了朋友的烈馬。老人為女兒向我跪求愛情。我以痊癒為條件,假意答應,因為我知道她永遠也不可能痊癒(反之,如果她痊癒了,娶一個健康而巨富的女兒,誰不願意呢)。
我去看伊迪特,伊迪特表示要為我全力治好病腿,如果無法治癒,她會自行了斷,絕不拖累我。在良好的氣氛中,我當眾親吻了她,這意味著兩人訂婚。精美快活的晚宴上,伊迪特為我戴上了訂婚的戒指。我再次陶醉在上帝般的榮耀中,因為這所有的幸福和光芒都來源於我。我告辭的時候,老人一次又一次地和我告別拖住了我,伊迪特放開拐杖,艱難地向我走來,大家未及阻止,最後一步,伊迪特放開了拐杖,張開雙臂向我擁來,卻失衡摔倒在地。我沒有想到應該去扶她,卻本能地向後退避。此舉徹底傷害了伊迪特的自尊。我在慌亂中,第3次,也是最後一次,逃離了這座豪宅。
我不願回到住處,在城郊小店中逗留入睡,夢到自己帶著殘疾的伊迪特回到家裡,遭受家人的種種嘲笑。接著我又一次去了和朋友們常去的城中的小酒館。朋友們問我是不是與伊迪特訂婚了 ,因為葯劑師是這么說的,我當眾否認了婚約。
回到住處,我擔心滿城的人已經知道我訂婚,之後又當眾否認的事。我感到榮譽受損,決定自殺。自殺前我遇到少校上司,一個農民出身,正直僵化而體恤下屬的軍官。他看出了我的異常,得知了我想自殺的想法,我向他報告了自己的遭遇。少校認為這是小事,他會去叮囑那幾個聽到我否認婚約的在場軍人,不要到處擴散此事,這樣就不會有更多的人知道,也就保全了我的名譽;另外,他把我派的遠遠的,也就擺脫了伊迪特的婚約煩惱。
第二天天未亮,我帶著軍書和勤務兵去外地就任。在火車上我想了很多,決定接受伊迪特的愛。列車經過維也納,停留了兩小時,我去找大夫,大夫不在,我寫下了留言,希望他能去見伊迪特,傳達我的心意。到了新的駐防地旅店,我等待著大夫的電話,卻沒有得到任何迴音。我給伊迪特發去電報,表明心意。第4天我才發現,由於第1次世界大戰的爆發,電報沒有發送成功,被退回來了。
最後我終於等到了康多爾大夫的電話:他因出診徹夜沒有回家,未能及時得到我的信息並去看望伊迪特。我的軍隊朋友們在我離開後,當時就給葯劑師打了電話,指責他捏造事實,受辱的葯劑師第二天氣勢洶洶去伊迪特家裡大鬧。伊迪特聽到了一切,不動聲色,讓堂姐把她推到高台上,借故支開了堂姐。等到堂姐回去看她時,她已經從瞭望台掉到了地上,此時還活著,當晚死在醫院里。幾天後其父親也去世。我參戰求死,卻獲得代表最高榮譽的英雄勛章。
第三部分, 伊迪特焦躁,憤怒的原因,從過去的疾病轉變為對愛情的渴望。我的優柔寡斷和失信,導致了她的自殺。 如果我們把全部希望放到他人身上或者一個奇跡上,而無法自處,只會加速自己的沉淪和毀滅。外界的一點風吹草動,也會成為殺人的利刃。
第四部分 悲劇是如何釀成的?是我的同情殺了她嗎?
據說,作者在寫作此書中,在寫給弗洛伊德的信中將本書命名為《同情殺人》,但最終沒有使用該名稱,必然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正如本書中同情無處不在一樣,心靈的焦躁也無處不在。正是因為焦躁不安的心靈,我才會一次又一次在事發後落荒而逃,並不斷想像各種災難性的可怕後果,之後卻又大抵無所作為; 伊迪特的焦躁,在一次又一次的的暴怒中,在激情澎湃的求愛信和之後要求燒掉該信的簡訊中更是暴露無遺; 伊迪特的父親,在備受女兒殘疾和小心翼翼的煎熬引發的焦躁痛苦中,生命搖搖欲墜。大夫說他們一家人都很難纏,無非是她們希望大夫能夠給他們一個安心的「許諾」;如果大夫給了他們一個令人安心的承諾,他們接下來一定還會更急切的要求兌現......他們心靈的焦躁不會有結束之日。與他們對照,康多爾大夫及其老丑的盲妻,則擁有一顆平和寧靜的心,在極不對等的婚姻關系中,依然能夠相互尊重,彼此扶持,即便在貧窮和為病人的殫精竭慮中生活,也並未被生活擊倒。
連我都看出來,老人已為女兒的疾病焦慮到奄奄一息的地步,而伊迪特卻從未表達過的對父親的關心,只是一味關注自己的疾病和愛情,熱衷於把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如果她想到過自己的老父親,怎麼可能自殺呢?愛,我們賴之生存的情感, 不成熟的人以為得到愛才是幸福,卻不知道能夠付出愛同樣也是一種幸運。付出愛時常會給我們帶來負擔和痛苦,但卻也經常能夠阻止錯誤激情的毀滅,給人心靈的救贖。
她們為什麼如此焦躁?是因為疾病本身嗎?不是,是她們對疾病的感覺與看法。從其他同時代歐美作家的作品可知,當時有很多失去一條腿或者兩條腿的人物,依然好好的活著,其中一些裝著一條木腿的人們甚至還要伺候他人,或是干農活。
我第二次去看望伊迪特,老人向我介紹伊迪特狀況的時候,就清楚地表明他們完全沒有想過伊迪特永遠無法站立起來的可能性。」只等她病情好轉或者痊癒……」在癱瘓數年之後,一家人竟然完全不曾接受現狀,甚至連想也沒想過,尤其是伊迪特本人。她清楚家人對她的小心,卻不是回應以理解和體諒,反而是憤怒,似乎家人們都欠她。一個人長期處於這種暴怒和痛苦之中,不把自己消耗盡,那就很奇怪了。她這種個性又如何形成的呢?當然是家庭的教養。一個從貧窮和壓迫中暴發的家庭,中老年得子,愛的方式就是嬌縱寵溺,這正是她缺陷性格的根源
老人又如何呢?雖然按現在的標准,可以算是坐擁億萬財富,卻把生的可能性完全寄託於女兒身上,偏偏這被嬌慣了的女兒,從沒有把老父親放在心上。他用盡心機試圖用婚姻拯救女兒,卻反而加速了女兒和自己的毀滅。
至於故事中的我,更是作者憤怒批判的人物。這是一個典型的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男人,每次享受佳餚美酒和他人注目愛戴的時候,我雲里霧里,陶醉其中,而一旦碰到一點小小的尷尬,或者可能的危害,我便慌慌張張,不知所措,唯有一逃了之。無論一次又一次逃出庄園,還是打算辭職,想去自殺,和最後去外地駐防,甚至參加一戰,都屬於一種逃跑策略。
關於同情和焦躁,書中其實出現了三個對照。一個是在小說開篇便提出來,即我和康多爾大夫,一種是負責任的同情,另一種則是僅僅為了擺脫心靈的焦躁而已。
其實還有一種同情,那就是作者用了很大篇幅介紹老人過往經歷時,與其妻子相遇結婚的事情。老人出於同情和內疚,與被騙走巨額財富的女繼承人結婚,婚後兩人過了一段幸福的時光,並有了女兒伊迪特。這位女繼承人作為一位富有的侯侯爵夫人的陪伴人一起生活多年,老貴婦由於不願讓財產落給她那些沒有血緣關系的親戚,把財產全部留給了她,但在生前卻又對她極盡侮辱,詆毀和踐踏,使她的意志喪失殆盡。作為一個貴族的陪伴人,曾在世界各地旅行,出入上流場所,卻不能為自己尋醫問葯,以致早殞,實在也怪不上愛她的丈夫。
她與丈夫的故事,又可以看作其女兒故事的預演:這種自我意志的缺乏,直接變為女兒無法自由行動的癱瘓的雙腿。她們把一切寄託在一個男人身上,碰到一個負責任的男人(父親),也只能有一段短暫的幸福時光,無法承受生活的風雨;碰到只能同甘而不能共苦的我,則直接香消玉殞。
值得注意的是,三件關於同情的事件里,男人負責的方式都是獻出自己,從對康多爾大夫的不對等的婚姻所表露的同情,我們清楚這對於自我犧牲的男人並不公平,因而這種負責任的徹底的同情是否是應當的,值得我們進一步深思。同情的主題雖然貫穿首尾,但在結尾處,我聲明只有康多爾大夫才夠資格審判我。這唯一的例外,不啻於聖人。
我想,也許這正是茨威格修改最初題目為《心靈的焦躁》的原因。同情殺人,作為書名,帶著激憤之感,很可能是激發作家寫作創意的事件; 而 心靈的焦躁,一顆騷動不安的心,才是造成悲劇的內在主因。 題目和開篇提供的兩個主題都是我們應當重視的,至於孰重孰輕,或許並沒有那麼重要。
『陸』 女性增加知識面的書籍
導語:這是一個因女人的存在而變得多彩的世界,做時尚而智慧的女人則不可避免地成為每個渴望幸福的女性追求的目標。下面是女性增加知識面的書籍,一起來看看吧:
01、《傾城之戀》
張愛玲
《傾城之戀》收錄張愛玲於一九四三年至一九四四年創作的中短篇小說,包括《第二爐香》《茉莉香片》《心經》《封鎖》《傾城之戀》《琉璃瓦》《金鎖記》《連環套》等。《傾城之戀》是一個動聽的而又近人情的故事。「傳奇里的傾國傾城的人大抵如此。到處都是傳奇,可不見得有這么圓滿的收場。胡琴咿咿啞啞拉著,在萬盞燈的夜晚,拉過來又拉過去,說不盡的蒼涼的故事。
02、《圍城》
錢鍾書
《圍城》是錢鍾書的一部長篇小說,堪稱中國現當代長篇小說的經典。小說塑造了抗戰開初一類知識分子的群像,生動反映了在國家特定時期,特殊人群的行為操守、以及困惑。從另一個角度記述了當時的情景、氛圍。雖然有具體的歷史背景,但這部小說揭示的只是人群的弱點,在今天依然能夠引起人們的共鳴。
楊絳說:「圍在城裡的人想逃出來,城外的人想沖進去。對婚姻也罷,職業也罷,人生的願望大都如此。」
03、《情人》
瑪格麗特杜拉斯
《情人》講述13歲的法國少女和三十多歲的中國男人發生在越南的愛情故事。自從這個男人牽起她的手的那一刻起,就註定了他們之間的愛情悲劇…在離開她的中國情人54年後的一天,她的中國情人已去世了12年。作者筆觸深達人性中某些最根本、最隱秘的特質,催人深思;而讀者會隨著《情人》里的每一字每一詞,慢慢地在沉淪,並且心甘情願。
04、《飛鳥集》
羅賓德拉納特泰戈爾
《飛鳥集》是泰戈爾的代表作之一,也是世界上最傑出的詩集之一,它包括300餘首清麗的小詩。白晝和黑夜、溪流和海洋、自由和背叛,都在泰戈爾的筆下合二為一,短小的語句道出了深刻的人生哲理,引領世人探尋真理和智慧的源泉。
05、《霍亂時期的愛情》
加西亞馬爾克斯
《霍亂時期的愛情》是加西亞·馬爾克斯獲得諾貝爾文學獎之後完成的一部小說。講述了一段跨越半個多世紀的愛情史詩,窮盡了所有愛情的可能性:忠貞的、隱秘的、粗暴的、羞怯的、柏拉圖式的、放盪的、轉瞬即逝的、生死相依的…馬爾克斯曾說:「這一部是我較好的作品,是我發自內心的創作。」是20世紀重要的經典文學巨著之一,被譽為「人類有史以來偉大的愛情小說」。
06、《蘇菲的世界》
喬斯坦賈德
《蘇菲的世界》一書以小說的形式,通過一名哲學導師向一個叫蘇菲的女孩傳授哲學知識的.經過,揭示了西方哲學發展的歷程。由前蘇格拉底時代到薩特,以及亞里士多德、笛卡兒、黑格爾等人的思想都通過作者生動的筆觸躍然紙上,並配以當時的歷史背景加以解釋,引人入勝。
對於那些從未讀過哲學課程的人而言,《蘇菲的世界》是最為合適的入門書。
07、《第二 性》
西蒙娜德波伏瓦
《第二性》是講女性本身的,為什麼女性會成為第二性,長久以來相比於男性處於弱勢,女性該如何認識自己,如何看待自己。很多寶寶習以為常、理所應當的東西其實都需要重新審視,成長過程中看起來已經根深蒂固的觀念,其實也可以改變。
08、《愛的藝術》
艾里希·弗洛姆
《愛的藝術》是德國著名思想家、精神分析大師艾里希·弗洛姆膾炙人口的代表作之一。在書中,愛不僅只是狹隘的男女愛情,也並非籍由磨練增進技巧即可獲得。愛是整體人格的展現,要發展愛的能力,則需要努力去發展自己的人格,並朝創造性目標邁進。愛不是佔有和被佔有,而是一個人是否擁有成熟的人格的體現。愛,絕不是兩個人獨立成一個世界;愛,是兩個人共同去欣賞這個世界。
09、《送你一顆子彈》
劉瑜
一本生活隨筆的最高境界。
我們提起當代知性女人的代表,總會想起楊瀾,闔丘露微,但她們著作的字里行間,始終有一種距離感,高高在上,拒人千里。
身為一名女博士的劉瑜,卻真實又可愛,她不掉書袋,也不賣弄學識,如她本人所說,「一個自我憂國憂民、結構工整、情緒穩健,而另一個自我雞毛蒜皮、七零八落、喪心病狂。後一個自己不堪忍受前一個自己的霸權主義,只好離家出走。」
10、《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
斯蒂芬茨威格
《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講述一個刻骨銘心的愛情故事,一個女子暗戀男主人公18年,直至臨死才決定向他告白。
作者以描摹人物情感著稱,對人物內心世界的刻畫極為深刻細致,他善於從心理角度再現人物的性格和生活遭遇,尤其擅長刻畫女性心理,塑造女性形象。
『柒』 短篇小說:男上尉和女少校
短篇小說:
男上尉和女少校
鳳之翔 文
窗外一陣摩托車聲,把柳軍猛地一下給驚醒了.他睜開眼睛,先看了看身旁,葉萍萍半裸著身子趴在那兒,一條豐滿光滑的大腿壓在他的身上,半個臉埋在被窩里,呼吸十分悠揚勻稱,沉甸甸的乳房隨著呼吸極有節奏地一起一伏.她人很美,睡相也蠻漂亮.難怪旅里那一幫弟兄們常在一起砸他的洋炮,說他憨人有憨福,娶了一個如花似玉的媳婦在家裡,而且還是個少校呢.
在柳軍看來,什麼花不花玉不玉的,進了被窩還不都是一個樣兒!少校又咋哪?還能與其他女人有不同的滋味?想起昨天晚上她那個兇狠勁兒,柳軍的氣就不打一處來,真想趁機在她渾圓誘人的屁股上捶一重拳。然而,葉萍萍渾身散發出的少婦特有的體香又使他握著的拳頭極不自然的松開了,一股異樣的黎明極易產生的強烈的沖動涌遍全身。但他沒有驚動她,只是用手撫摸了一下她的臉龐,又拉起被角,蓋在了她裸露的身體上。
葉萍萍不知做得什麼美夢,極動情地哼了幾聲,嘴角微微動著,翻了一個身,又悄無聲息的睡去了。覺沉,是少婦們共有的特點吧。柳軍又轉過臉來看看這邊,不由笑了。三歲多的女兒媛媛睡覺很不老實,早就南北顛倒了,渾身一絲不掛,小被子已蹬到地下,枕頭竟墊在她的腰部,整個身體呈「凸」字型。
「寶貝,這樣睡覺可不舒服啊。」
柳軍輕聲念叨著,給女兒重新安頓好,又回身躺進被窩里,皺起了眉頭。
昨天晚上,為了女兒入托的事,上尉助理員柳軍和自己的少校妻子、通信助工葉萍萍美美的幹了一仗。
本來,如果他倆的單位哪怕有一個小一點的幼兒園也就不會出什麼問題了。偏偏他的單位建幼兒園的報告五年中上報了十次,卻連一點迴音也沒有;而他的單位又在幾十公里之外的遠郊縣。這也不要緊,如果媛媛的化驗單子不出錯,也不至於弄到為了孩子入托的事而影響事業心極強的男上尉的工作。偏偏市婦幼保健站把媛媛的化驗單子給弄錯了。請了兩個上午的假,排了兩次長隊,好不容易才抽了血,填了卡,結果出來後卻使他們目瞪口呆:化驗單子上明白無誤地寫著孩子患了乙型肝炎!
這對於已被生活和工作中的無數煩惱弄得焦頭爛額的男上尉和女少校來說,無異於晴空一聲霹靂!上不了幼兒園事小,女兒的健康事大。趕緊投名醫,求專家,做復檢,結果卻出乎意料:一切正常。哪究竟是什麼地方不正常了?男上尉本來就是個遇事愛較真的人,何況是自己的女兒?馬上找到婦幼保健站,一查便水落石出。原來是保健站工作疏忽,張冠李戴了。那個身體極胖個子矮小圓如肉球的女站長很不耐煩的對男上尉和女少校說:「工作中的差錯是難免的嘛,你們說是不是?我們黨的原則一貫是有錯必糾嗎,改了就是好同志。我們還是很負責任的。這不,馬上就給你們更正過來了嘛。」
「現在怎麼都這樣?錯事她們做了,好話也叫她給說盡了!」
男上尉嘴裡嘟啷著。他礙於面子,還在陪著笑,女少校卻沒那麼好的耐心,早已拉著孩子飛出院門。她直想吐!
等柳軍領著孩子拿著單子來到軍區機關幼兒園的時候,一切都晚了。園長是位五十多歲的男同志,他把入托表、體檢表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說:「本來你們這些基層幹部的孩子是不能入我們幼兒園的,只是雷處長打了電話,我們才給了你這個面子。可是床位空了好多天,也不見你來,只好讓給別人了。」
柳軍趕緊遞上一根煙道:「老園長,你再給想想辦法吧,全托沒有,日托也行啊!」
園長把手一攤,做出了無可奈何、想要送客的樣子。男上尉見再說也無濟於事,便退了出來……
「媛媛是我的心,是我的情,是我的愛,是我們的一切!」
女少校經常這樣做夢似的念叨著。
可是,孩子上不了幼兒園,別說受教育,就連他們每天的工作、生活,都難以運轉了。晚飯照例是男上尉掌勺。葉萍萍照例是六點一刻進家門。一進門,便詢問起下午辦理媛媛入托的情況來
還沒聽完匯報,女少校就尖著嗓子吼道:「都是你都是你!要是早托個人隨便填個化驗單,把媛媛送進軍區幼兒園,就不會有這擋子事了。哼,全世界就你認真!我還沒聽說過誰為了娃娃入托去醫院搞體檢的。真是個窩囊廢!」
大凡世上的男人,最反感別人罵自己的就是這句話了。試想,一個窩窩囊囊的男人還能在自己的老婆跟前挺起腰桿子來么?更何況這句話本來就有責罵男人「那方面」無能的含義。
柳軍當時火就不打一處來:「你說什麼?我是窩囊廢?你行!你行怎麼叫人家清編給清掉了?你行怎麼叫人家給發配到青海去了?你行怎麼找領導談了四五次都談不通?還說我窩囊,也不尿泡尿照照你自己!」
葉萍萍氣得一拳打在他的肩上說:「柳軍你這個該死的,你還真來勁了啊?」她斜了他一眼說:「那咱就擺一擺看誰行誰不行。」她一邊揀米,一邊對正在坐油的柳軍說,「你入伍都快十五年了,至今才是個洋肉串,還有什麼資格跟我這個專業技術少校比?」
葉萍萍說完這句話,露出一臉的嘲笑和得意,性感的嘴角向上一翹,很有些挑釁的味兒。
柳軍像是叫什麼噎住了似的,一言不發,埋頭幹活。停了好一會兒,他才說:「論軍銜,本人是比你低;論職務,本人也不比你高;論對家裡的貢獻嗎,本人更不比你大。可這能怪我嗎?只能怪我父親沒能參加抗日戰爭卻給地主扛了長工;只能怪他老人家沒當上司令員只當了個飼養員;只能怪我沒找一個高級幹部做岳丈!再要怪,就只能怪我自己沒本事了。如果不是這樣,說不定我也會步步高升的,而決不會像現在這樣還只是一個羊肉串!」
說到這,他偷看了女少校一眼,見葉萍萍已被他的話語所打動,便輕聲對她說:「少校同志,本人還有一件事沒來得及向你報告哩。」
女少校警惕起來。結婚五年來,他摸遍了她身上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而她呢 ,也摸透了他的脾氣性格。只要上尉同志說話時謙虛中帶有檢討的意味,準是他在街上買錯了東西或者又在單位里遇到了什麼麻煩事。
「說吧,啥事?別吞吞吐吐的。」她催促著。
柳軍很難為情的開了口,還不停的搓著手,「這次我回來,除了辦媛媛入托的事以外,還有一件頂重要的事要和你說。」
「啥事?」
「我准備明年轉業。」
「什麼?」
女少校像是叫蠍子蜇了似的跳將起來:「你要轉業?這么大的事你也不和我商量一下就定了?這個家你還要不要了?」
面對女少校連珠炮般的質問,男上尉又是搖頭又是擺手,「我的姑奶奶,饒了我吧。這不是我的主意。你也不想一想,我工作幹得好好的,幹嘛要轉業?是旅里邊轉業摸底時摸上的。幹部科的李科長不是我老鄉嗎?他悄悄對我說,按照新編制,我們運輸科不是超編了嗎,上邊要求明年必須轉業一個,那兩個都是能耐小職務高後台硬的人,誰又能動得了他們?只有我一無後台二無靠山,兵齡長,進步慢,又接近最高服役年齡,正好拿我開刀。」
「你是大學生,又是技術骨幹,他們怎麼能讓你轉業?」女少校還有點想不通。
「嗨,這你就錯了。」柳軍搖著頭說,「這年頭誰還管這個?骨幹?骨幹頂屁用!你難道沒聽人家說嗎?現如今『關系是金子,鈔票是銀子,考核是樣子,工作是傻子』。咱們既沒有能擺到桌面上來的關系,又沒給領導辦過什麼象樣的事,你說,人家憑什麼留咱?」
一席話,說得葉萍萍長時間沉默不語。直到脫衣上床,她的嘴仍然噘得老高,臉拉得很長,都進被窩了,還是陰雲密布。柳軍本想用胳膊攬住她哄一哄,卻被一把打掉了,一轉身,只給了他一個光滑的脊背和肥肥的屁股。柳軍覺得下身不由得硬了一下。再哄,她竟用被子把自己裹了個嚴嚴實實。柳軍掃興極了,只好鑽到被窩,獨自生著悶氣。然而,葉萍萍身上散發出的那一陣陣只有成熟少婦身上才有的異樣的氣味兒使得他飢渴難耐,遲遲不能入睡。
正是八九月天氣,屋子裡仍很燥熱,已經睡熟了的葉萍萍竟蹬掉了蓋在她身上的薄棉被,使她的只穿著背心和褲衩的身體暴露無遺。望著她那高聳的晃悠悠的乳房和充滿女性曲線美的身體,柳軍的心裡滿了無限的愛意和遐想。他猛然記起一件事來:
前天上午,通信總站一個熟人來找他批點車材,他順便問了葉萍萍被編余的事。人家告訴他,據內部人士透露,葉萍萍被清編,而且一下子清到青海去,並非工作幹得不好,業務技術不過硬,「而是另有原因。」那人詭秘的說。
「另有原因?什麼原因?」柳軍緊張的問。
「聽說呀,」那人往他跟前湊了湊小聲說,「聽說是這么回事。今年初部里來人檢查工作,站里照例舉辦舞會,由政治處主任親自挑選了十多名姿色出眾的女舞伴。當然少不了你們葉萍萍。不知你知道不,你們小葉可是我們公認的站花哩!可一曲沒跳完,葉萍萍就抹著眼淚急匆匆的退出了舞池,站領導怎麼留也留不住,當時就揚長而去,把部長一個人晾在那裡了。據說那位部長為此大發雷霆,當場就把已經答應撥給站里的二十萬元收了回去,並連夜搬到地方賓館去住了。你想想,站里的頭頭們能輕饒了她嗎?」
柳軍陷入了沉思。但是,有一件事必須馬上問一下:「那麼,你們知不知道,那天跳舞時,小葉為什麼哭著離開呢?」
「小葉沒對你說起過?」
「沒有,她壓根就沒對我講過跳舞這檔子事!」
「那我就告訴你吧。不過,你聽了可別上火。」
那人壓低聲音說:「聽人講,那位部長來頭不小,愛好興趣也挺多,特能喝,特愛跳舞,搞那種事嗎,更是他的『業余愛好。』聽說他早就盯上小葉了,在跳舞時不但手腳不老實,把小葉樓得緊緊的,還利用轉花子的機會趁著酒勁美美的親了小葉一口哩。」
柳軍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很不高興的問道:「胡說 !你你又沒去跳舞,你怎麼知道的?」
「我們打字室的女兵胡麗娜那天也陪一個領導跳舞,她說是她親眼看見的……」
柳軍氣得一拳砸在卓子上,粗聲罵道:「這個王八蛋!」
那人見他生氣了,竟不以為然的勸他說,「其實你們小葉也真是太小題大做了。孩子都有了,那種事,逢場作戲么,何必認真呢?不就被部長親了一口嗎,有什麼大不了的?別人想叫人家親人家還不親呢!你就全當叫蚊子叮了臭蟲咬了不就行了?有的人不就是『旱路不通走水路,』全靠老婆陞官發財么?那些人,誰得罪得起?別說你我,就是再大點的官恐怕都不敢!老弟,我勸你還是消消氣吧。」
氣得柳軍七竅生煙,破口大罵,當時就把那人趕出了辦公室……
葉萍萍仍在夢中,伸著手不知要抓什麼東西,卻抓住了柳軍的一隻耳朵,很痛,才使柳軍的思緒回到了屋子,回到了現實。孩子入不了托,老婆可能被清編去青海,自己明年又極有可能轉業,這往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呀?柳軍感到自己彷彿被許多無形的繩索縛住吊在半空中,上不著天,下不挨地,兩只懸空的腳胡亂動著,卻不知該踏向哪裡,而哪裡又有他落腳的地方。
他倆手托在腦後,躺在暖哄哄的被窩里,一動不動,長吁短嘆。
窗外,太陽光已經很強,人們的說話聲、鳥兒的鳴叫聲、汽車的發動聲、摩托車刺耳的「突突」聲,匯成了一支熱鬧的黎明交響曲,徹底把夢游似的柳軍拖回了現實當中。
「究竟怎麼辦才好呢?」他又嘆了一口氣。
女少校終於睡醒了。她先是張大嘴巴打了一個長長的呵欠,隨即又張開兩支白皙嬌嫩的長胳臂,很舒服的身了個懶腰。聽見柳軍還在那兒嘆氣,便教訓他:「行啦行啦。干嗎這么勞神?小心熬壞了身體。能幹就干,不能幹就轉。一個大活人還能在一棵樹上弔死不成!」
柳軍捏了一下她保養得極好的極富彈性的臉龐,半笑半怒的說:「我何嘗不是這樣想呢?可是說說容易做起來難呀。就說轉業吧。 我往哪兒轉?去了干什麼?現在地方上的事情也無非是這樣:一靠金錢,二靠關系。金錢我們沒有,關系我們有嗎?難啊!」他一下子撲上去重重的壓在她那散發著香味的誘人的身體之上,瘋狂的吻著、摸著、動作著……幾滴傷心的淚水滴在葉萍萍的脖子上、臉上,滴在她細膩光滑豐滿的胸脯上,滴在她的心裡。她吃驚的睜開因動情而微閉的眼睛,捧起他那張因連日憂愁勞累逐漸消瘦的臉龐,充滿柔情的對他說,「你真的愁的不行了嗎?」
「真的。」
「不要發愁。」她一翻身,又壓在他的身體上,重重的親了一下他的臉,柔聲說道,「你說的那些都對,又都不對。」她把泛著潮紅的臉緊貼在他那熱而結實的胸脯上,「我們是一沒金錢二沒關系,」她把「是」字的音拖得又長又重,「但是,我們誠實勤奮呀,我們有腦有手有知識啊。好賴我們還是軍隊幹部,總會給我們一碗飯吃吧。將來國家發展了,我們的出路會好起來的。你說對不對?再說,我們有一樣最寶貴的東西,難道你忘了?這可是當今社會上許多人都缺少的。」
「你指的什麼?」柳軍一臉迷茫。
「愛情。」她明媚如春的眸子里閃過一縷無比幸福快樂的光彩,「只要我們真心相愛,就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
「對。你說的對極了!」
柳軍忘情的摟緊了她,又猛地一翻身,把她壓在了自己身子底下。動作太重,把床弄響了。
「你又在欺負媽媽!」
兩人回頭看時,女兒媛媛早已光著屁股站在她的小床上。一隻胖乎乎的小手指著柳軍,怒目而視。
葉萍萍趕緊將女兒抱過來,一邊穿衣一邊說:「我的好寶貝,以後可不能光著很子在外面站著呀,這樣會感冒的。感冒了可要到醫院去打針呢。」
媛媛很懂事的點點頭。又問:「媽媽,爸爸老是這樣欺負你你怎麼不打他呀?是不是你喜歡爸爸這樣欺負你?」
葉萍萍的臉上騰起一絲紅雲,責怪道:「小孩子家不要管大人的事。」回頭對正在洗臉的柳軍說,「喂,上尉同志,今天的活動是怎麼安排的?」
柳軍給她一個滿是肥皂沫的花臉說:「這樣吧,我帶著媛媛再去碰碰運氣。你哪,再到總站去一下,找你們主任和政委再把咱們的實際情況反映反映。如果一定要清理你,就給他們說把你安排在離城裡近一點的地方也行。青海咱們實在是去不成,也是堅決不去的!記住了啊?」
正在梳妝只顧在臉上塗抹的葉萍萍聽到他的話,很認真地點點頭。看著鏡子里那張漂亮的臉蛋和水汪汪的眼睛,她滿意地笑了。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柳軍一個戰友的母親在省保育院當院長,答應給他幫忙。當他拿著戰友寫的條子找到院長的時候,那位滿頭銀發和藹可親的老幼教工作者連聲說:「來吧,叫孩子來吧。現在就去辦手續。」
辦完一切手續後時已中午,肚子餓得咕咕叫。柳軍只好帶著媛媛去吃牛肉拉麵,這是這座城市獨有的一種名揚全國頗具特色的地方吃食。飯店本來就不大,人又多,座位十分緊張,人們只好蹲的蹲站的站,好不難受。柳軍實在餓極累極,趕緊買了票,安排媛媛在一個快要吃完的中年人身後站定,囑咐她一旦人家吃完,就將凳子佔住,「要不然,」他又一遍叮嚀道,「咱們就得站在大街上吃飯了。」
「媛媛知道。」女兒眨巴著眼睛說。
後來還是沒占上位子。柳軍只好蹲在地上,先給女兒喂。旁邊有個老太太,見他帶著孩子吃飯很難受,就要把凳子讓給他,柳軍推辭了,並沖老太太笑了一下。這一笑卻引來了老太太的一席話,「你們這些當兵的呀,也真是的,難道不知道在外邊吃飯容易得傳染病嗎?你們不心疼自己,也不心疼孩子嗎?」
柳軍除了一個勁的點頭之外,什麼話也沒有說。他又能說些什麼呢 ?
當喧囂飛揚了一天的浮塵在夜幕降臨時紛紛落到地面的時候,在外奔波了一天的柳軍也疲憊不堪地回到了他那個小窩,就如塵土落到地面一樣悄無聲息。孩子早已在他自行車後邊的座架上睡著了,小腦袋跟著自行車的顛簸來回搖晃,一幅委屈可憐的樣子。「什麼時候我們也能像外國人一樣有自己的小汽車開開,那小孩子就不會受這份洋罪了。」他想。
葉萍萍早就在狹小擁擠的家裡等著他們了。飯菜已經上桌,鍋里的冬瓜湯還冒著熱氣。女少校一臉的興奮和愉快,紅色的套裙把她本來就十分好看的身材襯托得更加楚楚動人。
柳軍一進門,鼻子嗅嗅,眼睛瞅瞅,一臉的驚喜:「嚯,今兒個太陽還真是從西邊出來了!」
「去你的。」
葉萍萍還想撒個嬌,卻看見車子後邊已經睡熟了的女兒,心疼得趕忙跑過去抱起來,一連親了好幾下,又罵柳軍道:「你真是個沒心肝的,把孩子弄病了我可跟你沒完!我的可憐的小心肝呀。」
等吃完晚飯,一切收拾停當,柳軍便把多虧戰友的母親幫忙,媛媛才入了全托的事給葉萍萍匯報了一遍,隨後又眉飛色舞的說,「你猜我今天碰到誰了?」
「碰見誰了?」
「高奇!」柳軍故意把字咬得很重。見女少校仍然張著嘴瞪著眼,又說,「就是我那個外號叫『四隻眼』家在齊齊哈爾的同班同學嘛。」
「我當是誰呢。原來是他,」女少校終於想了起來,「他不是前幾年轉業了嗎?」
「不錯,他是在四五年前轉業了,走的時候才是個正連職。可人家如今是省連通科技發展有限責任公司的副總經理,硬梆梆的副縣級,坐的是奧的!你猜人家工資是多少?說出來嚇死你:年薪十五萬!他聽了我的情況後對我說:『叫走就走吧。部隊又不養老,年齡越大越麻煩。你看那些師干團干,還不如我們。轉業後像個降價商品似的叫人家踢過來踢過去的,多寒磣人哪。就說咱老政委,多好的人哪。四十多歲,正是幹事的時候。說不要就不要了,地方上又沒啥關系,到現在工作還沒落實好。用他自己的話說是死起來太早,干起來太老,除了老婆孩子,給誰誰都不想要。真是活受罪啊。我現在才發現如果幹不上去,軍裝是脫得越早越好。當然,我可不是挖牆腳。』他告訴我說他們新近成立了一個計算機中心,正好缺個懂行的。他知道我在這方面有專長,叫我去他那兒。並說地方上的事他全包了,工資待遇只會比部隊好,絕對不會比部隊差。我想了一下,把咱們的想法再給領導們反映反映,如果能留下繼續干那是再好不過了,畢竟咱對部隊還是有感情的。如果實在留不下,我就向後轉吧,。你說哩?」
葉萍萍自打結婚以來還是第一次這么認真的一字不拉的聽完了柳軍的講述,就如一個信徒聆聽教義那般虔誠。柳軍的一席話,把她帶進一個陌生的五彩斑斕的世界。她的思緒正沿著這條線向前延伸,延伸,擔心多於憧憬。直到柳軍搖著她「問你話哩」,她才回過神來說,「好吧,也只能這樣了。不過,」她得意地對他說,「我可確實有好消息告訴你哩。」
柳軍搖了搖頭,露出不大相信的神情。
「我不走了。」葉萍萍興奮地說,「今天我去找我們主任和政委,他們卻告訴我說總站黨委已經決定把我留下了,繼續回技術處干我的老本行。」
「肯定有原因吧?」柳軍狐疑的問。
「我當時還不是和你一樣不明就裡?」女少校依然那麼神采飛揚,「後來呀,我到機關一打聽,你猜怎麼著?原來部里那位部長被人告了。說他不但生活作風不檢點,更有嚴重的經濟問題。上邊派人一查,件件是實,他就到了台啦!」
「這可真是一個好消息哩。」
柳軍興奮異常。他一把將葉萍萍拉過來,緊緊地摟在自己的懷里說,「這幾年真是委屈你了。」他捧著她那張俊俏的臉頰端詳起來,只看得女少校紅暈泛起,春潮湧動,嗔怪道:「又不是不認識,興這么死看?」
「我發現你今天比任何時候都美麗動人。」
「我會永遠這樣美嗎?」她充滿希翼的問。
「會的。你會的。」他滿懷信心地說:「只要生活永遠美麗。」
夜色深沉,星星眨著多情的眼睛。他們已經躺在柔軟舒適的席夢思床上了,一床又薄又輕的被子裹住了他們。然而,那兩顆滾燙的心,那兩條激情奔涌的河流,那慾望四溢的火熱的肉體,那永恆不變的快樂和他們對未來的無限憧憬,又是什麼東西能裹得住的呢?
燈早已熄了,窗外天空中的星星依稀可見。如痴如醉的彈奏完了一曲愛的樂章之後,他們都有點累。他們並排躺著,互相能聽見對方的呼吸,勻稱悠然;能看見對方沒合上的眸子,一眨一眨。柳軍突然問道:「你說,你明天就回技術處上班去了?」
「對呀。」葉萍萍偎依在他溫暖的胸前輕聲說道。
「哪我呢?」柳軍有點失落的說,「我明天干什麼?明天會怎麼樣呢?」
「放心睡吧。明天會好的。」一陣睡意襲來,葉萍萍打了一個呵欠。
柳軍沒有答話。他在心裡對妻子,也是對自己說:是的,明天會好的。一定!
他把妻子樓得更緊了。
1998.6寫於蘭州
2004.12,2005.4改於天水
D
『捌』 求丁玲《在醫院中》全文
《在醫院中》全文:
十二月里的末尾,下過了第一場雪,小河大河都結了冰,風從收獲了的山崗上吹來,刮著攔牲口的篷頂上的葦桿,嗚嗚的叫著,又邁步到溝底下去了。
草叢里藏著的野雉,便刷刷的整著翅子,更鑽進那些石縫或是土窟洞里去。白天的陽光,照射在那些冰凍了的牛馬糞堆上,蒸發出一股難聞的氣味。
幾個無力的蒼蠅在那裡打旋,可是黃昏很快的就罩下來了,蒼茫的,涼幽幽的從遠遠的山崗上,從剛剛可以看見的天際邊,無聲的,四面八方的靠近來,鳥鵲都打著寒戰,狗也夾緊了尾巴。人們便都回到他們的家:那唯一的藏身的窯洞里去了。
那天,正是這時候,一個穿灰色棉軍服的年輕女子,跟在一個披一件羊皮大衣的漢子後面,從溝底下的路上走來。這女子的身段很伶巧,又穿著男子的衣服,簡直就象一個末成年的孩子似的,她在有意的做出一副高興的神氣,睜著兩顆圓的黑的小眼,欣喜的探照荒涼的四周。
「我是沒有什麼工作經驗的,將來麻煩你的時候一定很多,總請你幫忙才好啦,李科長!你是老革命,鄂豫皖來的吧?」 她現在很慣於用這種聲調了,她以為不管到什麼機關去,總得先同這些事務工作人員弄好。
在學校的時候,每逢到廚房打水,到收發科取信,上燈油,拿炭,就總是拿出這末一副討好的聲音,可是倒並不顯得卑屈,只見其輕松的。 走在前邊的李管理科長,有著一般的管理科長不急不徐的風度,儼然將軍似的披著一件老羊皮大衣。
他們在有的時候顯得很笨:有時卻很聰明。他們會使用軍隊里最粗野的罵人術語,當勤務員犯了錯誤的時候;他們也會很微妙的送一點雞,雞蛋,南瓜子給秘書長,或者主任。這並不要緊,因為只由於他的群眾工作好,不會有其它什麼嫌疑的。
他們從那邊山腰又轉到這邊山腰,在溝里邊一望,曾閃過白衣的人影,於是那年輕女子便大大的噓了一口氣,象特意要安慰自己說:「多麼幽靜的養病的所在啊!」
她不敢把太愉快的理想安置得太多,卻也不敢把生活想得太壞,失望和頹喪都是她所怕的,所以不管遇著怎樣的環境,她都好好的替它做一個寬容的恰當的解釋。僅僅在這一下午,她就總是這末一副恍恍惚惚,卻又裝得很定心的樣子。
跟在管理科長的後邊,走進一個院子,而且走進一個窯洞。這就是她要住下來的。這簡直與她的希望相反,這間窯決不會很小,決不會有充足的陽光,一定還很潮濕。
當她一置身在空闊的窖中時,便感覺得在身體的四周,有一種怕人的冷氣襲來,薄弱的,黃昏的陽光照在那黑的土牆上,浮著一層凄慘的寂寞的光,人就象處在一個幽暗的,卻是半透明的那末一個世界,與現世脫離了似的。她看見她小皮箱和鋪蓋卷已經孤零零的放在那冷地上。
這李科長是一個好心的管理科長,他在動手替她把那四根柴柱支著的鋪整理起來了。 「你的被這樣的薄!」他抖著那薄餅似的被子時不禁忍不住的叫起來。隊伍里像這樣薄的被子也不多見的。 她回顧了這大窯,心也不覺的有些忐忑,但她是不願向人要東西的。
她說:「我不大怕冷。」 在她的鋪的對面,已經有一個鋪得很好的鋪,他告訴她那是住著一個姓張的醫生的老婆,是一個看護。於是她的安靜的,清潔的,有條理的獨居的生活的夢想又破滅了。但她卻勉強的安慰自己;「住在這樣大的一間窯里,是應該有個伴的。」
那位管理利長不知怎樣一搞,床卻碎在地下了。他便匆匆的走了,大約是找斧子去的吧。 這年輕女子便蹲在地上將這解體的床鋪診治起來,她找尋著可以使用的工具,她看見靠窗戶放有一張舊的白木桌。假如不靠著什麼那桌子是站不住的,桌子旁邊隨便的躺著兩張凳子。
這新辦不久的醫院里的傢具,也似乎是從四方搜羅來的殘廢者啊! 用什麼方法可以打發走這目前的無聊的時光呢,那管理科長又沒有來?她只好踱到院子里去。院子里的一個糞堆和一個草堆連接起來了,簡直沒有插足的地方。
兩個女人跪在草堆里,渾身都是草屑,一個掌著鍘刀,一個把著草束,專心的鍘著,而且播弄那些切碎了的草。 她站在她們旁邊,看了一會,和氣地問道:「老鄉!吃過了沒有?」 「沒坐啦!」於是她們停住了手的動作。
好奇的,獃獃的來打量她,並且有一個女人就說了:「呵!又是來養娃娃的呵!」她一頭剪短了的頭發亂蓬得象個孵蛋的母雞尾巴。而從那頭雜亂得象茅草的發中,露出一塊破布片似的蒼白的臉,和兩個大而無神的眼睛,有著魚的表情。 「不,我不是來養娃娃的。是來接娃娃的。」
在沒有結過婚的女子一聽到什麼養娃娃的話,如同吃了一個蒼蠅似的心裡湧起了欲吐的嫌厭。 在朝東那面的三個窯里,已經透出微弱的淡黃色的燈光。有初生嬰兒的啼哭。這是她曾熟悉過的一種多麼挾著溫柔和安慰的小小生命的呼喚呵。
這呱呱的聲音帶了無限的新鮮來到她胸懷,她不禁微微開了嘴,舒展了眉頭,向那有著燈光的屋子裡,投去一縷甜適的愛撫:「明天,明天我要開始了!」 再繞到外邊時,暮色更低的壓下來了。溝底下的樹叢只成了模糊的一片。
遠遠的半山中,穿著一條灰色的帶子,晚霞在那裡飄盪。雖說沒有多大的風。空氣卻刺骨的寒冷。她只好又走回來,她驚奇的跑回已經有了燈光的自己的住處。管理科長什麼時候走回來的呢。她的鋪也許弄妥當了。她到屋裡時,卻只見一個穿黑衣的女同志端坐在那已有的鋪上,就著一盞麻油燈整理著一雙鞋面,那麻油燈放在兩張重疊起來的凳上。
「你是新來的醫生,陸萍么?」當她問她的時候,就象一個天天見慣了的人似的那末坦直和自然,隨便的投來了一瞥,又去弄她的鞋面去了。還繼續的哼著一個不知名的小調。 她一點也沒有注意從這新來的陸萍那裡是送來了如何的高興。
她只用平淡的節省的字眼在回答她。她好象一個老旅行者,在她的床的對面,多睡一個人或少睡一個人或更換一個人都是一樣,沒有什麼可以引起波動的,她把鞋面翻看了一目之後,便把鋪攤開了。卻又不睡,只坐在被子里,靠著牆,從新又唱著一個陝北小調。
陸萍又去把那幾根柴柱拿來敲敲打打,怎末也安置不好,她只好把鋪開在地上,決心熬過這一夜。她又坐在被子里,無所謂的把那個張醫生的老婆打量起來了。
她不是很美麗嗎,她有一個端正的頭型,黑的發不多也不少,五官都很均正,脖項和肩胛也很適襯:也許正是宜於移在畫布上去的線條,可是她彷彿沒有感情,既不溫柔,也不凶暴,既不顯得聰明,又不見得愚蠢,她答應她一些話語,也述說過,也反問過她,可是你是無法窺測出她是喜悅呢,還是厭憎。
忽然那看護象被什麼針刺了似的,陡的從被子里跳出來了,一直沖了出去。陸萍聽見她推開了間壁的老百姓的門,一邊說著些什麼,帶著高興的走了進去,那曾因她跑走時鼓起一陣大風的被子,有大半拖在地上。
現在又只剩陸萍一個人。被子老裹不嚴,燈因為沒有油只剩一點點凄慘的光。老鼠出來了,先是在對面床底下,後來竟跳到她的被子上來了。她蜷卧在被子里,也不敢脫衣裳,寒冷不容易使人睡著。她不能不想到許多事,僅僅這一下午所碰到的也就夠她去消磨這深夜的時候了。
她竭力安慰自己,鼓勵自己,罵自己,又替自己建築著新的希望的樓閣,努力使自己在這樓閣中睡去,可是窯對面牛棚里的牛,不斷的嚼著草根,還常常用蹄子踢著什麼。她再張開眼時,房子里已經漆黑,燈不知在什麼時候已經熄滅,老鼠便更勇敢的邁過她的頭。
很久之後,才聽到間壁的窯門又開了。醫生的老婆便風雲叱吒的一路走回來,門大聲的響著,碰倒了一張凳子,又踩住了自己的被子,於是她大聲的罵「狗禽的,操他奶奶的管理員,給這末一滴兒油,一點便黑了,真他媽拉格厭!」
她連串的熟悉的罵那些極其粗魯的話,她從那些大兵們學的很好,不過即使她這末罵著的時候,也並看不出她有多大的憎恨,或是顯得猥褻。 陸萍這時一聲也不響,她從嘴唇的動彈中,辨別出她適才一定吃過什麼很滿意的東西了。
那看護摸上床之後,頭一著枕,便響起很勻稱的鼾聲。 二 陸萍是上海一個產科學校畢業的學生,是依照她父親的理想,才進去了兩年,她自己就感到她是不適宜於做一個產科醫生。她對於文學書籍更感到興趣:她有時甚至討厭一切醫生,但仍整整住了4年。
八一三的炮火把她投進了戰爭,她到傷兵醫院去服務,耐心的為他們洗換,替他們寫信給家裡,常常為了一點點的須索奔走。她象一個母親一個情人似的看護著他們。他們也把她當著一個母親一個情人似的依靠著。他們傷好了,她為他們愉快。
可是他們走了,有的向她說了聲再會,也有來一封道謝的信,可是也就不會再有消息。她便悄悄的拿回那寂寞的感情,再投擲到新來的傷兵身上。這樣的流浪生活,幾乎消磨了一整年,她受了很多的苦,輾轉的跑到了延安,才做了抗大的學生。
她自己感覺到在內在的什麼地方有些改變,她用心的啃著從未接觸過的一些書籍,學著在很多人面前發言。她彷彿看見了自己的將來,一定是以一個活躍的政治工作者的面目出現。她很年輕,才20歲,自恃著聰明,她滿意這生活,和這生活的道路。
她不會浪費她的時間,和沒有報酬的感情。在抗大又住了一年,她成了一個共產黨員。而這時政治處的主任找她談話了,為了黨的需要,她必須脫離學習到離延安40里地的一個剛開辦的醫院去工作。而且醫務工作應該成為她終身對黨的貢獻的事業。
她聲辯過,說她的性格不合,她可以從事更重要的或更不重要的。甚至她流淚了。但這些理由不能夠動搖那主任的決心,就是不能推翻決議。除了服從沒有旁的辦法。支部書記也來找她談話,小組長成天盯著她談。
她討厭那一套。那些理由她全懂,事實是要她割斷這一年來她所憧憬的光明前途,又重復回到舊有的生活,她很明白,她決不會成為一個了不起的醫生,她不過是一個很普通的產婆,或者有沒有都沒有什麼關系。她是一個富於幻想的人,而且有能耐去打開她生活的局面。
可是「黨」,「黨的需要」的鐵箍套在頭上,她能違抗黨的命令么?能不顧這鐵箍么,這由她自己套上來的?她只有去,但她卻說好只去做一年。
而且打掃了心情,用愉快的調子去迎接該到來的生活,伊里基不說過嗎?「不愉快只是生活的恥辱」。於是她到醫院來了。 院長是一個四川人,種田的出身,後來參加了革命,在軍隊里工作得很久。他對醫務完全是外行。
他以一種對女同志並不須要尊敬和客氣的態度接見陸萍,象看一張買草料的收據那樣懶洋洋的神氣讀了她的介紹信,又釘著她瞪了一眼:「唔,很好!留在這里吧。」
但他是很忙的,他不能同她多談。對面屋子裡住得有指導員,她可以去找他。於是他不再望她了,端坐在那裡,也並不動手作別事。 指導員黃守榮同志,一副八路軍里青年隊隊長的神氣。很謹慎,卻又很愛說話,衣服穿得很整齊。
表觀一股很樸直很幼稚的熱情。有點羞澀,卻又企圖裝得大方。 他告訴她這里的困難,第一,沒有錢,第二,剛搬來,群眾工作還不好,動員難,第三,醫生太少,而且幾個負責些的都是外邊剛來的,不好對付。 把過去歷史,做過連指導員的事也同她說了。
他是多麼想到連上去呵。 從指導員房裡出來之後,在一個下午還遇了幾個有關系的同事。那化驗室的林莎,在用一種怎樣敵意的眼睛來望她。林莎有一對細的彎的長眼,笑起來的時候眯成一條半圓形的線,兩角往下垂,眼皮微微腫起,露出細細的引逗人的光輝。
好似在等著什麼愛撫,好似在問人:「你看,我還不夠漂亮么?」可是她對著剛來的陸萍,眼睛只顯出一種不屑的神氣:「哼!什麼地方來的這產婆,看那寒酸樣子!」她的臉有很多的變化,有時象一朵微笑的花,有時象深夜的寒星。她的步法非常停當。
用很慢的調子說話,這種沉重又顯得柔媚,又顯得傲慢。 陸萍只憨憨的對她笑,心裡想;「我會怕你什麼呢,你敢用什麼來向我驕傲?我會讓你認識我。」她既然有了這樣的信心,她就要做到。 又碰到一個在抗大的同學,張芳子,她在這里做文化教員。
這個常常喜歡在人面前唱唱歌的人,本來就未引起過她的好感的。這是一個最會糊糊塗塗的懶惰的打發去每一個日子的人。她有著很溫柔的性格,不管伸來怎樣的臂膀,她都不忍心拒絕的,可是她卻很少朋友,這並不會由於她有什麼孤僻的性格,只不過因為她象一個沒有骨頭的人。
爛棉花似的沒有彈性,不能把別人的興趣絆住。陸萍在剛看見她時,還湧起一陣歡喜,可是再看看她那庸俗的平板的臉孔時,心就象沉在海底下似的那末平穩,那末涼。
她又去拜訪了產科主任王梭華醫生,她有一位渾身都是教會女人氣味的太太——她是小兒科醫生。她總用著白種人看有色人種的眼光來看一切,象一個受懲的仙子下臨凡世,又顯得慈悲,又顯得委屈。
只有她丈夫給了陸萍最好的印象,這是一個有紳士風的中年男子,面孔紅潤,聲音響亮,時時保持住一種事務上的心滿意足,雖說她看的出他只不過是一種資產階級所慣有的虛偽的應付:然而卻有精神,對工作熱情,她並不喜歡這種人,也不需要這種人做朋友,可是在工作上她是樂意和這人合作的。
她不敢在那裡坐的很久,那位冷冷的坐在側邊的夫人總使她害怕,即使在她和氣和做得很明朗的氣氛之下,她也感到有一種說不出的壓抑。不管這種種的現象,曾給與她多少不安和傍徨,然而在睡過了一夜之後,她都把它象衫袖上的塵土抖掉了。
她理性的批判了那一切。她又非常有原氣的跳了起來,她自己覺得她有太多的精力,她能擔當一切。她說,讓新的生活好好的開始吧。每天把早飯一吃過,只要沒有特別的事故,她可以不等主任醫生,就輪流到五間產科病室去察看。
這兒大半是陝北婦女,她們都很歡迎她,每個人都用擔心的,謹慎的眼睛來望她,親熱的喊著她的名字,瑣碎的提出許多關於病症的問題,有時還在她面前發著小小的脾氣,女人的愛嬌。每個人的希望都寄託在她的身上。
像這樣的情形在剛開始,也許可以給人一些興奮和安慰,可是日子長了,天天是這樣,而且她們並不聽她的話。她們好象很怕生病,卻不愛干凈,常常使用沒有消毒過的紙,不讓看護洗濯,生產還不到三天就悄悄爬起來自己去上廁所,甚至她們還很頑固。
實際她們都是做了母親的人,卻要別人把她們當著小孩子看待,每天重復著那些叮嚀的話,有時也得假裝生氣,但結果房子里仍舊很臟,做勤務工作的看護沒有受過教育,什麼東西都塞在屋角里。洗衣員幾天不來,院子里四處都看得見有用過的棉花和紗布,養育著幾個不死的蒼蠅。
她沒辦法,只好帶上口罩,用毛巾纏著頭,拿一把大掃帚去掃院子。一些病員,老百姓,連看護在內都圍著看她。不一會,她們又把院子弄成原來的樣子了。
誰也不會感覺的有什麼抱歉。 除了這位張醫生的老婆之外,還有一位不知是哪個機關的總務處長的老婆也在這里。她們都是產科室的看護,她們一共學了三個月看護知識,可以認幾十個字,記得十幾個中國葯名。
她們對看護工作既沒有興趣,也沒有認識。可是她們不能不工作。新的恐惶在壓迫著。從外面來了一批又一批的女學生,離婚的案件經常被提出。自然這裡面也不缺少真正的覺悟,願意刻苦一點,向著獨立做人的方向走。
一到下午,她就要變得愉快些,這是說當沒有產婦臨產而比較空閑的時候。她去參加一些會議,提出她在頭天夜晚草擬的一些意見書。她有足夠的熱情,和很少的世故。她陳述著,辯論著,傾吐著她成天所見到的一些不合理的事,她不懂得觀察別人的顏色,把很多人不敢講的,不願講的都講出來了。
她得到過一些擁護,常常有些醫生,有些看護來看她,找她談話,尤其是病員,病員們也聽說了她常常為了他們的生活管理,和醫療的改善與很多人沖突,他們都很同情她,但她已經成為醫院里小小的怪人,被大多數人用異樣的眼睛在看著是不成問題了的。
其實她的意見已被大家承認是很好的,也決不是完全行不通,不過太新奇了;對於已成為慣例的生活中就太顯的不平凡。但做為反對她的主要理由便是沒有人力和物力。 而她呢,她不管,只要有人一走進產利室,她便會指點著:「你看,傢具是這樣的壞。
這根唯一的注射針已經彎了。而醫生和院長都說要學著使用彎針,橡皮手套破了不講它,不容易補,可是多用兩三斤炭是不可以的。這房子這樣冷,如何適合於產婦和落生嬰兒……」她帶著人去巡視病房,好讓人知道沒有受過教育的看護是不行的。
她形容這些病員的生活,簡直是受罪。她替她們要清潔的被襖,暖和的住室,滋補的營養,有次序的生活。她替他們要圖畫、書報,耍有不拘形式的座談會,和小型的娛樂晚會……… 聽的人都很有興趣的聽她講述,然而除了笑一笑以外再沒什麼有用處的東西。
然而也決不是毫無支持,她有了兩個朋友。她和黎涯是在很融洽的第一次的接談中便結下了堅固的友誼。這位在外科室做助手的同屬於南方的姑娘,顯得比她結實、單純、老練。她們兩人談過去,現在,將來,尤其是將來。她們織著同樣的美麗的幻想。
她們評鑒著在醫院的一切人。她們奇怪為什麼有那末多的想法都會一樣,她們也不去思索,便又談下去了。 除了黎涯之外,還有一位常常寫點短篇小說或短劇的外科醫生鄭鵬。他在手術室里是位最沉默的醫生。
他不準誰多動一動。有著一副令人可怕的嚴肅面孔,他吝嗇到連兩三個宇一句的話也不說,總是用手代替說話。可是談起閑天來便漫無止境了,而且是很長於描繪的。
每當她在工作的疲勞之後,或者當感覺到在某些事上,在某些環境里受著一些無名的壓迫的時候,總不免有些說不出的抑鬱,可是只要這兩位朋友一來,她可以任情的在他們面前抒發,她可以稍稍把話說的尖刻一點,過分一點,她不會擔心他們不了解她,歪曲她,指摘她,悄悄去告發她。
她的煩惱便消失了,而且他們計劃著,想著如何把環境弄好,把工作做的更實際些。兩個朋友都說了她:說她太熱情,說熱情沒有通過理智便沒有價值。 她們也談醫院里發生的一些小新聞,譬如林莎到底會愛誰呢?是院長,還是外科主任,還是另外的什麼人。
她們都討厭醫院里關於這新聞太多或太壞的傳說,簡直有故意破壞院長威信的嫌疑,她們常常為院長和林莎辯護,然而在心府里,三個人同樣討厭著那善於周旋的女人,而對院長也毫不能引起尊敬。尤其在陸萍,幾乎對林莎有著不可解釋的提防。
醫院里還傳播著指導員老婆打了張芳子耳光的事。老婆到衛生部去告狀,所以張芳子便被調到兵站上的醫務所去了。而且大家猜測著她在那裡也住不長。她會重復著這些事件。
醫院里大家都很忙,成天嚷著技術上的學習,常常開會,可是為什麼大家又很閑呢,互相傳播著誰又和誰在談戀愛了,誰是黨員,誰不是,為什麼不是呢,有問題,那就有嫌疑!
現在也有人在說陸萍的閑話了,已經不是關於那些建議的事,她對於醫院的制度,設施,談得很多,起先還有人說她放大炮,說她熱心,說她愛出風頭,慢慢也成了老生常談,不人為人所注意。縱使她的話還有反響,也不能成為不可饒赦,不足以引起誹謗。
可是現在為了什麼呢,她竟常常被別人在背後指點著,甚至躺在床上的病人,也聽到一些風聲,暗暗的用研究的眼光來望她。 但敏感的陸萍卻一點也沒有得到暗示,她仍在興致很濃厚的去照顧著那些產婦,那些嬰兒,為著她們一點點的須索,去同管理員,總務處,秘書長,甚至院長去爭執。在寒風里,束緊了一件短棉衣,從這個山頭跑到那個山頭,臉都凍腫了。
腳後跟常常裂口。她從沒有埋怨過。尤其是夜晚。有大半數的夜晚她得不到整晚的睡眠,有時老早就有一個產婦等著在夜晚生,有時半夜被人叫醒,那兩位看護的膽子很小,黑夜裡不敢一人走路,她只好就在那可以凍死人的深夜裡到廚房去打水。
接產室雖然燒了一盆炭火,而套在橡皮手套的手,常常冰得發僵,她心裡又急,又不敢露出來,只要不是難產,她就一個人做了,因為主任醫生住得很遠,她不願意在這樣的寒夜裡去驚醒他。 她不特是對她本身的工作,仍然抱著服務的熱忱,而且她很願意得到更多的經驗在其它的技術上,所以她只要逢到鄭鵬施行手術的時候,恰巧她又沒有工作,她便一定去見習。
她以為外科在戰爭時期是最需要的了。假如她萬不得已一定要做醫務工作的時候,做一個外科醫生比做產婆好得多,那末她可以到前方去,到槍林彈雨里奔波忙碌,她總是愛飛。總不滿於現狀。最近聽說鄭鵬有個大開刀,她正准備著如何可以使自己不失去這一個機會。
記掛著頭天晚上黎涯送來的消息,等不到天亮就醒了。也因為五更天特別冷,被子薄,常常會冷醒的。一醒就不能再睡著。窗戶紙透過一層薄光,把窯洞里的物件都照得很清楚。她用羨慕的眼光去看對面床上的張醫生的老婆。
她總象一個在白天玩的太疲倦了的孩子似的那末整夜噴著平勻的呼吸,她也同她一樣有著最年輕的年齡,她工作得相當累,可是只有一覺好睡,她記得從前睡也會醒,卻醒的迷迷糊糊,翻過身,擋不著瞌睡的一下就又睡著了。
然而睡不著,也很好,她便凝視著淡白的窗紙而去想起許多事,許多毫不重要的事,平日投有時間想這些,而想起這些事的時候,卻是一種如何的享受啊!她想著南方的長著綠草的原野,想著那些溪流,村落,各種不知名的大樹。
想著家裡的庭院,想著母親和弟弟妹妹,家裡屋頂上的炊煙還有么?屋還有么?人到何處去了?想著幼小時的伴侶,那些年輕人跑出來沒有呢?聽說有些人是到了游擊隊……她夢想到有一天她到那地方,她呼吸著那帶著野花,草木氣息的空氣,她被故鄉的老人們擁抱著,她總希望還能看見母親。
她離家快三年了,她剛強了許多,但在什麼秘密的地方,卻仍需要母親的愛撫啊!…… 窗戶外無聲的飄著雪片,把昨天掃開的路又蓋上了。催明的雄雞,遠近的啼著,一陣陣的號音的練習,隱隱約約傳來。
於是她使又想著一個問題:「手術室不裝煤爐如何成呢?」她煩惱著院長了,他只懂得要艱苦艱苦,卻不懂醫治護理工作的必需有的最低的條件。她又恨外科主任,為什麼她不固執著一定要裝煤爐,而且鄭鵬也應該說話,這是他們的責任,一次兩次要不到,再要下呀!她覺得非常的不安寧,於是她爬了起來,她輕輕的生火,點燃燈,寫著懇求的信去給院長。
她給黎涯也寫了一個條子,叫她去做鼓動工作,而她上午是不能離開產科病室的。她把這一切做完後,天便大亮了,她得緊張起來,她希望今天下午不會有臨產的婦人,她帶著歡喜的希企要去看開刀啊! 黎涯沒有來,也沒有回信。
她忙著准備下午手術室里所需要的一切。假如臨時缺少了一件東西,而影響到病人生命時,則這責任應該由她一個人負擔。所以她得整理全個屋子,把一切都消毒過,都依次序的放著,以便動用時的方便。
她又分配了兩個看護的工作,叮嚀著她們應該注意的地方,她是一點也不敢懈怠的。 鄭鵬也來檢查了一次。 「陸萍的信你看看好么?」黎涯把早晨收到的紙條給他。「我想無論如何在今天是不可能。也來不及。
她要求再去學習白事被准許了。她離開醫院的時候,還沒有開始化冰,然而風刮在壓上已不刺人。她真真地用迎接春天的心情離開這里。
雖說黎涯幣鄭鵬都使她留戀,她卻只把那個沒有雙腳的人的談話轉贈給他們新的生活雖要開始,然而還有新的荊棘。人是要經過千錘芒煉而不消溶才能真真有用。人是在艱苦中成長。
(8)成熟女人短篇小說擴展閱讀:
丁玲的《在醫院中》,陸萍的遭遇表徵著作為新政權雛形與象徵的解放區,法律、條文上的性別平等並未深入社會機制和婦女的思想意識與日常生活,女性整體上依然處於精神匱乏、價值缺失和無法獲得類的存在的生存狀態。
陸萍的悲劇揭示了將女性解放等同或捆綁於民族國家解放的狹隘和困境,將民族國家解放後婦女解放之路將走向何處的問題揭示了出來。
啟示新的歷史背景下,女性解放應在主體精神和社會文化價值的維度確立女性的主體存在,發展女性獨立的個性和豐富的人性,實現女性自由、自覺的類本質。而反觀現實,這也正是文本對當下女性解放的借鑒意義。
『玖』 女孩子必讀的書
1《第二性》
被《時代》周刊評為20世紀改變人類思想和生活的10本書之一
當代西方女權主義運動的「聖經」
迄今為止對女性問題研究得最為透徹的一本書
2《寫給女人》
暢銷全球的女性締造成熟之愛、獲取人生幸福的經典之作
當代女性的必讀文本
為廣大女性朋友們提供了切實可行的人生指導和精神啟迪
3《紅樓夢》
中國古今第一奇書
中國古典小說的巔峰之作
一本不讀就是人生極大遺憾的書
4《誰是最美的女人》
一本女人塑造個性形象的建議書
打開這本書你會發現原來美麗並不遠
做一個標准女孩的必讀書
5《簡・愛》
一個平凡女人不平凡的生活經歷
一段曲折離奇而又纏綿動人的愛情故事
一部歷久不衰的經典名著
6《居里夫人傳》
一部內容詳實的科學家傳記
一位影響過世界進程的偉大女性不平凡的一生
一位為子女樹立光輝榜樣的偉大母親的精神世界
7《聖經》
一部包羅萬象的古代文化網路全書
打開西方精神世界的鑰匙
要了解西方文學首先應該了解《聖經》
8《世界美術名作二十講》
藝術史著作中一部難得的佳作
有利於女性讀者增強美術修養的藝術傑作
一本為廣大女性讀者指點藝術迷津的經典之作
9《金鎖記》
2O世紀40年代文壇最美的收獲
中國自古以來最偉大的中篇小說
享譽文壇的女作家張愛玲的頂峰之作
10《私奔萬水千山》
一部以介紹山水和人文景觀為主的自助旅遊游記
開啟和平年代城市青年漸次形成的一種個性時尚
一個旅行自由人的獨到的旅行感悟
11《女性個人款式風格診斷》
12《婚姻寶典》
13《飄》
14《女人的身體,女人的智慧》
15《斯波克育兒經》
16《圍城》
17《美學散步》
18《葉芝抒情詩全集》
19《一個女人的成長》
20《蘇菲的世界》
21《安娜・卡列尼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