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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說產子

發布時間: 2024-11-22 15:19:45

⑴ 求一篇短篇言情小說,女主叫唐盼愛,因為要給母親治病而賣身給男主生小孩,有誰看過嗎幫幫忙哦

書名是《暴君契約》,作者: 於媜 簡介:身為冷家的一分子,冷珣卻從未得到應有的重視, 只因他是母親懷著私心,偷偷產下的私生子。 為了證明自己的價值,得到父親的肯定, 他不惜花下重金,買一個單純的女孩當孕母。 對她噓寒問暖,是讓她心甘情願的替他生子, 等她生下了孩子,也是他丟開這個麻煩的時候…… 唐盼愛從不知道,愛上一個人,會讓自己如此痛苦。 出賣身子,和他訂下生子的契約, 是她為病重的母親,唯一能做的事。 然而他的體貼,卻教她莫名心動, 除了替他生下孩子,她可不可以多要一點愛…… 小說閱讀鏈接:豆豆小說閱讀網http://www.dddbbb.net/html/29892/index.html 祝:讀書快樂!

⑵ 喜愛的短篇小說--蕭蕭

推薦理由:一直很喜歡讀沈從文高中時,讀了這篇<<蕭蕭>>,十幾年來似乎一直被那嗩吶聲縈繞著,縈繞著,在耳際,揮之不去。一次又一次,倒帶般地吹嗩吶接媳婦的喜事開始了,而我聽到的,絕非是嗩吶無限膨脹的喜悅聲,倒像是一曲牧歌,歡悅的背後那抹不去的淡淡的哀傷,單曲循環著,像是生命褪去所有浮華繁盛後那蒼涼的底色。

                                                                                                                                 By Jo

鄉下人吹嗩吶接媳婦,到了十二月是成天有的事情。

嗩吶後面一頂花轎,兩個夫子平平穩穩的抬著,轎中人被銅鎖鎖在裡面,雖穿了平時不上過身的體面紅綠衣裳,也仍然得荷荷大哭。在這些小女人心中,做新娘子,從母親身邊離開,且准備作他人的母親,從此必然將有許多新事情等待發生。像做夢一樣,將同一個陌生男子漢在一個床上睡覺,做著承宗接祖的事情。這些事想起來,當然有些害怕,所以照例覺得要哭哭,就哭了。

也有做媳婦不哭的人。蕭蕭做媳婦就不哭。這女人沒有母親,從小寄養到伯父種田的莊子上,終日提個小竹兜籮,在路旁田坎撿狗屎。出嫁只是從這家轉到那家。因此到那一天,這女人還只是笑。她又不害羞,又不怕。她是什麼事也不知道,就做了人家的新媳婦了。

蕭蕭做媳婦時年紀十二歲,有一個小丈夫,年紀還不到三歲。丈夫比她年少十來歲,斷奶還不多久。地方有這么一個老規矩,過了門,她喊他做弟弟。她每天應作的事是抱弟弟到村前柳樹下去玩,到溪邊去玩,餓了,喂東西吃,哭了,就哄他,摘南爪花或狗尾草戴到小丈夫頭上,或者連連親嘴,一面說:「弟弟,哪,啵。再來,啵。」在那滿是骯臟的小臉上親了又親,孩子於是便笑了。孩子一歡喜興奮,行動粗野起來,會用短短的小手亂抓蕭蕭的頭發。那是平時不大能收拾蓬蓬鬆鬆在頭上的黃發。有時候,垂到腦後那條小辮兒被拉得太久,把紅絨線結也弄鬆了,生了氣,就撻那弟弟幾下,弟弟自然哇的哭出聲來。蕭蕭於是也裝成要哭的樣子,用手指著弟弟的哭臉,說:「哪,人不講理,可不行!」

天晴落雨日子混下去,每日抱抱丈夫,也幫同家中作點雜事,能動手的就動手。又時常到溪溝里去洗衣,搓尿片,一面還撿拾有花紋的田螺給坐在身邊的小丈夫玩。到了夜裡睡覺,便常常做這種年齡人所做過的夢,夢到後門角落或別的什麼地方撿得大把大把銅錢,吃好東西,爬樹,自己變成魚到水中各處溜,或一時彷彿身子很小很輕,飛到天上眾星中,沒有一個人,只是一片白,一片金光,於是大喊「媽!」人就嚇醒了。醒來心裡還只是跳。

吵了隔壁的人,不免罵著:「瘋子,你想什麼!白天玩得瘋,晚上就做夢!」

蕭蕭聽著卻不作聲,只是咕咕的笑。也有很好很爽快的夢,為丈夫哭醒的事情。那丈夫本來晚上在自己母親身邊睡,吃奶方便,但是吃多了奶,或因另外情形,半夜大哭,起來放水拉稀是常有的事。丈夫哭到婆婆無可奈何,於是蕭蕭輕腳輕手爬起床來,睡眼迷濛,走到床邊,把人抱起,給他看月光,看星光;或者仍然啵啵的親嘴,互相覷著,孩子氣的「嗨嗨,看貓呵!」那樣喊著哄著,於是丈夫笑了。玩一會會,睏倦起來,慢慢的闔上眼。人睡定後,放上床,站在床邊看著,聽遠處一傳一遞的雞叫,知道天快到什麼時候了,於是仍然蜷到小床上睡去。天亮後,雖不做夢,卻可以無意中閉眼開眼,看一陣在面前空中變幻無端的黃邊紫心葵花,那是一種真正的享受。

蕭蕭嫁過了門,做了拳頭大的丈夫小媳婦,一切並不比先前受苦,這只看她一年來身體發育就可明白。風里雨里過日子,像一株長在園角落不為人注意的蓖麻,大葉大枝,日增茂盛,這小女人簡直是全不為丈夫設想那麼似的,一天比一天長大起來了。

夏夜光景說來如做夢。大家飯後坐到院中心歇涼,揮搖蒲扇,看天上的星同屋角的螢,聽南瓜棚上紡織娘咯咯咯拖長聲音紡車,遠近聲音繁密如落雨,禾花風翛翛吹到臉上,正是讓人在各種方便中說笑話的時候。

蕭蕭好高,一個人常常爬到草料堆上去,抱了已經熟睡的丈夫在懷里,輕輕的輕輕的隨意唱著自編的四句頭山歌。唱來唱去卻把自己也催眠起來,快要睡去了。

在院壩中,公公婆婆,祖父祖母,另外還有幫工漢子兩個,散亂的坐在小板凳上,擺龍門陣學古,輪流下去打發上半夜。

祖父身邊有個煙包,在黑暗中放光。這用艾蒿作成的煙包,是驅逐長腳蚊得力東西,蜷在祖父腳邊,猶如一條烏梢蛇。間或又拿起來晃那麼幾下。

想起白天場上的事情,祖父開口說話:「我聽三金說,前天又有女學生過身。」

大家就哄然笑了起來。

這笑的意義何在?只因為在大家印象中,都知道女學生沒有辮子,留下個鵪鶉尾巴,像個尼姑,又不完全像。穿的衣服像洋人,又不是洋人。吃的,用的,……總而言之,事事不同,一想起來就覺得怪可笑!

蕭蕭不大明白,她不笑。所以老祖父又說話了。他說:「蕭蕭,你長大了,將來也會做女學生!」

大家於是更哄然大笑起來。

蕭蕭為人並不愚蠢,覺得這一定是不利於己的一件事情,所以介面便說:「爺爺,我不做女學生。」

「你像個女學生,不做可不行。」

「我一定不做。」

眾人有意取笑,異口同聲的說:「蕭蕭,爺爺說得對,你非做女學生不行!」

蕭蕭急得無可如何,「做就做,我不怕。」其實做女學生有什麼不好,蕭蕭全不知道。

女學生這東西,在本鄉的確永遠是奇聞。每年一到六月天,據說放「水假」日子一到,照例便有三三五五女學生,由一個荒謬不經的熱鬧地方來,到另一個遠地方去,取道從本地過身。從鄉下人眼中看來,這些人都近於另一世界中活下的人,裝扮奇奇怪怪,行為更不可思議。這種女學生過身時,使一村人都可以說一整天的笑話。

祖父是當地一個人物,因為想起所知道的女學生在大城中的生活情形,所以說笑話要蕭蕭也去作女學生。一面聽到這話,就感覺一種打哈哈趣味,一面還有那被說的蕭蕭感覺一種惶恐,說這話的不為無意義了。

女學生由祖父方面所知道的是這樣一種人:她們穿衣服不管天氣冷暖,吃東西不問飢飽,晚上交到子時才睡覺,白天正經事全不作,只知唱歌打球,讀洋書。她們都會花錢,一年用的錢可以買十六隻水牛。她們在省里京里想往什麼地方去時,不必走路,只要鑽進一個大匣子中,那匣子就可以帶她到地。城市中還有各種各樣的大小不同匣子,都用機器開動。她們在學校,男女在一處上課讀書,人熟了,就隨意同那男子睡覺,也不要媒人,也不要財禮,名叫「自由」。她們也做做州縣官,帶家眷上任,男子仍然喊作「老爺」,小孩子叫「少爺」。她們自己不養牛,卻吃牛奶羊奶,如小牛小羊;買那奶時是用鐵罐子盛的。她們無事時到一個唱戲地方去,那地方完全像個大廟,從衣袋中取出一塊洋錢來(那洋錢在鄉下可買五隻母雞),買了一小方紙片兒,拿了那紙片到裡面去,就可以坐下看洋人扮演影子戲。她們被冤了,不賭咒,不哭。她們年紀有老到二十四歲還不肯嫁人的,有老到三十四十居然還好意思嫁人的。她們不怕男子,男子不能使她們受委屈,一受委屈就上衙門打官司,要官罰男子的款,這筆錢她有時獨占自己花用,有時和官平分。

她們不洗衣煮飯,也不養豬喂雞;有了小孩子,也只花五塊錢或十塊錢一月,雇個人專管小孩,自己仍然整天看戲打牌,或者讀那些沒有用處的閑書。……

總而言之,說來事事都希奇古怪,和莊稼人不同,有的簡直還可說豈有此理。這時經祖父一為說明,聽過這活的蕭蕭,心中卻忽然有了一種模模糊糊的願望,以為倘若她也是個女學生,她是不是照祖父說的女學生一個樣子去做那些事情?不管好歹,女學生並不可怕,因此一來,卻已為這鄉下姑娘初次體念到了。

因為聽祖父說起女學生是怎樣的人物,到後蕭蕭獨自笑得特別久。笑夠了時,她說:「爺爺,明天有女學生過路,你喊我,我要看看。」

「你看,她們捉你去作丫頭。」

「我不怕她們。」

「她們讀洋書念經你也不怕?」

「念觀音菩薩消災經,念緊箍咒,我都不怕。」

「她們咬人,和做官的一樣,專吃鄉下人,吃人骨頭渣渣也不吐,你不怕?」

蕭蕭肯定的回答說:「也不怕。」

可是這時節蕭蕭手上所抱的丈夫,不知為甚麼,在睡夢中哭了,媳婦於是用作母親的聲勢,半哄半嚇的說:「弟弟,弟弟,不許哭,不許哭,女學生咬人來了。」

丈夫還仍然哭著,得抱起各處走走。蕭蕭抱著丈夫離開了祖父,祖父同人說另外一樣古話去了。

蕭蕭從此以後心中有個「女學生」。做夢也便常常夢到女學生,且夢到同這些人並排走路。彷彿也坐過那種自己會走路的匣子,她又覺得這匣子並不比自己跑路更快。在夢中那匣子的形體同谷倉差不多,裡面還有小小灰色老鼠,眼珠子紅紅的,各處亂跑,有時鑽到門縫里去,把個小尾巴露在外邊。

因為有這樣一段經過,祖父從此喊蕭蕭不喊「小丫頭」,不喊「蕭蕭」,卻喚作「女學生」。在不經意中蕭蕭答應得很好。

鄉下里日子也如世界上一般日子,時時不同。世界上人把日子糟蹋,和蕭蕭一類人家把日子吝惜是同樣的,各有所得,各屬分定。許多城市中文明人,把一個夏天完全消磨到軟綢衣服、精美飲料以及種種好事情上面。蕭蕭的一家,因為一個夏天的勞作,卻得了十多斤細麻,二三十擔瓜。

作小媳婦的蕭蕭,一個夏天中,一面照料丈夫,一面還績了細麻四斤。

到秋八月工人摘瓜,在瓜間玩,看碩大如盆、上面滿是灰粉的大南瓜,成排成堆擺到地上,很有趣味。時間到摘爪,秋天真的已來了,院子中各處有從屋後林子里樹上吹來的大紅大黃木葉。蕭蕭在瓜旁站定,手拿木葉一束,為丈夫編小小笠帽玩。

工人中有個名叫花狗,年紀二十三歲,抱了蕭蕭的丈夫到棗樹下去打棗子。小小竹竿打在棗樹上,落棗滿地。

「花狗大,莫打了,太多了吃不完。」

雖這樣喊,還不動身。到後,彷彿完全因為丈夫要棗子,花狗才不聽話。

蕭蕭於是又警告她那小丈夫:「弟弟,弟弟,來,不許撿了。吃多了生東西肚子痛!」

丈夫聽話,兜了大堆棗子向蕭蕭身邊走來,請蕭蕭吃棗子。

「姊姊吃,這是大的。」

「我不吃。」

「要吃一顆!」

她兩手那裡有空!木葉帽正在制邊,工夫要緊,還正要個人幫忙!

「弟弟,把棗子喂我口裡。」

丈夫照她的命令作事,作完了覺得有趣,哈哈大笑。

她要他放下棗子幫忙捏緊帽邊,便於添加新木葉。

丈夫照她吩咐作事,但老是頑皮的搖動,口中唱歌。這孩子原來像一隻貓,歡喜時就得搗亂。

「弟弟,你唱的是什麼?」

「我唱花狗大告我的山歌。」

「好好的唱一個給我聽。」

丈夫於是幫忙拉著帽邊,一面就唱下去,照所記到的歌唱:天上起雲雲起花,包穀林里種豆莢,豆莢纏壞包穀樹,嬌妹纏壞後生家。

天上起雲雲重雲,地下埋墳墳重墳,嬌妹洗碗碗重碗,嬌妹床上人重人。

歌中意義丈夫全不明白,唱完了就問蕭蕭好不好。蕭蕭說好,並且問從誰學來的,她知道是花狗教他的,卻故意盤問他。

「花狗大告我,他說還有好多歌,長大了再教我唱。」

聽說花狗會唱歌,蕭蕭說:「花狗大,花狗大,你唱一個正經好聽的歌我聽聽。」

那花狗,面如其心,生長得不很正氣,知道蕭蕭要聽歌,人也快到聽歌的年齡了,就給她唱「十歲娘子一歲夫」。那故事說的是妻年大,可以隨便到外面作一點不規矩事情;夫年小,只知吃奶,讓他吃奶。這歌丈夫完全不懂,懂到一點兒的是蕭蕭。把歌聽過後,蕭蕭裝成「我全明白」那種神氣,她用生氣的樣子,對花狗說:「花狗大,這個不行,這是罵人的歌!」

花狗分辯說:「不是罵人的歌。」

「我明白,是罵人的歌。」

花狗難得說多話,歌已經唱過了,錯了陪禮,只有不再唱。他看她已經有點懂事了,怕她回頭告祖父,會挨頓臭罵,就把話支吾開,扯到「女學生」

花狗大的「大」字,即大哥簡稱。

上頭去。他問蕭蕭,看不看過女學生習體操唱洋歌的事情。

若不是花狗提起,蕭蕭幾乎已忘卻了這事情。這時又提到女學生,她問花狗近來有沒有女學生過路,她想看看。

花狗一面把南瓜從棚架邊抱到牆角去,告她女學生唱歌的事情,這些事的來源還是蕭蕭的那個祖父。他在蕭蕭面前說了點大活,說他曾經到官路上見過四個女學生,她們都拿得有旗幟,走長路流汗喘氣之中仍然唱歌,同軍人所唱的一模一樣。不消說,這自然完全是胡謅的笑話。可是那故事把蕭蕭可樂壞了。因為花狗說這個就叫做「自由」。

花狗是起眼動眉毛、一打兩頭翹、會說會笑的一個人。聽蕭蕭帶著欲羨口氣說「花狗大,你膀子真大」,他就說:「我不止膀子大。」

「你身個子也大。」

「我全身無處不大。」

蕭蕭還不大懂得這個話的意思,只覺得憨而好笑。

到蕭蕭抱了她的丈夫走去以後,同花狗在一起摘瓜,取名字叫啞巴的,開了平時不常開的口。

「花狗,你少壞點。人家是十三歲黃花女,還要等十二年後才圓房!」

花狗不做聲,打了那伙計一巴掌,走到棗樹下撿落地棗去了。

到摘瓜的秋天,日子計算起來,蕭蕭過丈夫家有一年來了。

幾次降霜落雪,幾次清明穀雨,一家中人都說蕭蕭是大人了。天保佑,喝冷水,吃粗櫥飯,四季無疾病,倒發育得這樣快。婆婆雖生來像一把剪子,把凡是給蕭蕭暴長的機會都剪去了,但鄉下的日頭同空氣都幫助人長大,卻不是折磨可以阻攔得住。

蕭蕭十五歲時已高如成人,心卻還是一顆糊糊塗塗的心。

人大了一點,家中做的事也多了一點。績麻、紡線、洗衣、照料丈夫以外,打豬草推磨一些事情也要作,還有漿紗織布。凡事都學,學學就會了。

鄉下習慣凡是行有餘力的都可從勞作中攢點本分私房,兩三年來僅僅蕭蕭個人份上所聚集的粗細麻和紡就的棉紗,也夠蕭蕭坐到土機上拋三個月的梭子了。

丈夫早斷了奶。婆婆有了新兒子,這五歲兒子就像歸蕭蕭獨有了。不論做什麼,走到什麼地方去,丈夫總跟在身邊。丈夫有些方面很怕她,當她如母親,不敢多事。他們倆實在感情不壞。

地方稍稍進步,祖父的笑話轉到「蕭蕭你也把辮子剪去好自由」那一類事上去了。聽著這話的蕭蕭,某個夏天也看過了一次女學生,雖不把祖父笑話認真,可是每一次在祖父說過這笑話以後,她到水邊去,必不自覺的用手捏著辮子末梢,設想沒有辮子的人那種神氣,那點趣味。

打豬草,帶丈夫上螺螄山的山陰是常有的事。

小孩子不知事故,聽別人唱歌也唱歌。一開腔唱歌,就把花狗引來了。

花狗對蕭蕭生了另外一種心,蕭蕭有點明白了,常常覺得惶恐不安。但花狗是男子,凡是男子的美德惡德都不缺少,勞動力強,手腳勤快,又會玩會說,所以一面使蕭蕭的丈夫非常歡喜同他玩,一面一有機會即纏在蕭蕭身邊,且總是想方設法把蕭蕭那點惶恐減去。

山大人小,到處是樹林蒙茸,平時不知道蕭蕭所在,花狗就站在高處唱歌逗蕭蕭身邊的丈夫;丈夫小口一開,花狗穿山越嶺就來到蕭蕭面前了。

見了花狗,小孩子只有歡喜,不知其他。他原要花狗為他編草蟲玩,做竹簫哨子玩,花狗想方法支使他到一個遠處去找材料,便坐到蕭蕭身邊來,要蕭蕭聽他唱那使人開心紅臉的歌。她有時覺得害怕,不許丈夫走開;有時又像有了花狗在身邊,打發丈夫走去反倒好一點。終於有一大,蕭蕭就這樣給花狗把心竅子唱開,變成個婦人了。

那時節,丈夫走到山下采刺莓去了,花狗唱了許多歌,到後卻向蕭蕭唱:嬌家門前一重坡,別人走少郎走多,鐵打草鞋穿爛了,不是為你為哪個?

末了卻向蕭蕭說:「我為你睡不著覺。」他又說他賭咒不把這事情告給人。聽了這些話仍然不懂什麼的蕭蕭,眼睛只注意到他那一對粗粗的手膀子,耳朵只注意到他最後一句話。末了花狗大便又唱了許多歌給她聽。她心裡亂了。她要他當真對天賭咒,賭過了咒,一切好像有了保障,她就一切盡他了。

到丈夫返身時,手被毛毛蟲螫傷,腫了一大片,走到蕭蕭身邊。蕭蕭捏緊這一隻小手,且用口去呵它,吮它,想起剛才的糊塗,才彷彿明白自己作了一點不大好的糊塗事。

花狗誘她做壞事情是麥黃四月,到六月,李子熟了,她歡喜吃生李子。

她覺得身體有點特別,在山上碰到花狗,就將這事情告給他,問他怎麼辦。

討論了多久,花狗全無主意。雖以前自己當天賭得有咒,也仍然無主意。

原來這傢伙個子大,膽量小。個子大容易做錯事,膽量小做了錯事就想不出辦法。

到後,蕭蕭捏著自己那條烏梢蛇似的大辮子,想起城裡了,她說:「花狗大,我們到城裡去自由,幫幫人過日子,不好么?」

「那怎麼行?到城裡去做什麼?」

「我肚子大了,那不成。」

「我們找葯去。場上有郎中賣葯。」

「你趕快找葯來,我想……」

「你想逃到城裡去自由,不成的。人生面不熟,討飯也有規矩,不能隨便!」

「你這沒有良心的,你害了我,我想死!」

「我賭咒不辜負你。」

「負不負我有什麼用,幫我個忙,趕快拿去肚子里這塊肉罷。我害怕!」

花狗不再做聲,過了一會,便走開了。不久丈夫從他處拿了大把山裡紅果子回來,見蕭蕭一個人坐在草地上眼睛紅紅的,丈夫心中納罕。看了一會,問蕭蕭:「姊姊,為甚麼哭?」

「不為甚麼,毛毛蟲落到眼睛窩里,痛。」

「我吹吹罷。」

「不要吹。」

「你瞧我,得這些這些。」

他把手中拿的和從溪中撿來放在衣口袋裡的小蚌、石頭全部陳列到蕭蕭面前,蕭蕭淚眼婆娑看了一會,勉強笑著說:「弟弟,我們要好,我哭你莫告家中。告家中我可要生氣!」到後這事情家中當真就無人知道。

過了半個月,花狗不辭而行,把自己所有的衣褲都拿去了。祖父問同住的長工啞巴,知不知道他為什麼走路,走哪兒去?是上山落草,還是作薛仁貴投軍?啞巴只是搖頭,說花狗還欠了他兩百錢,臨走時話都不留一句,為人少良心。啞巴說他自己的話,並沒有把花狗走的理由說明。因此這一家希奇一整天,談論一整天。不過這工人既不愉走物件,又不拐帶別的,這事情過後不久,自然也就把他忘掉了。

蕭蕭仍然是往日的蕭蕭。她能夠忘記花狗就好了,但是肚子真有些不同了,肚中東西總在動,使她常常一個人干發急,盡做怪夢。

她脾氣壞了一點,這壞處只有丈夫知道,因為她對丈夫似乎嚴厲苛刻了好些。

仍然每天同丈夫在一處,她的心,想到的事自己也不十分明白。她常想,我現在死了,什麼都好了。可是為什麼要死?她還很高興活下去,願意活下去。

家中人不拘誰在無意中提起關於丈夫弟弟的話,提起小孩子,提起花狗,都像使這話如拳頭,在蕭蕭胸口上重重一擊。

到九月,她擔心人知道更多了,引丈夫廟里去玩,就私自許願,吃了一大把香灰。吃香灰被她丈夫看見了,丈夫問這是做甚麼,蕭蕭就說肚痛,應當吃這個。蕭蕭自然說謊。雖說求菩薩保佑,菩薩當然沒有如她的希望,肚子中長大的東西依舊在慢慢的長大。

她又常常往溪里去喝冷水,給丈夫看見時,丈夫問她,她就說口渴。

一切她所想到的方法都沒有能夠使她與自己不歡喜的東西分開。大肚子只有丈夫一人知道,他卻不敢告這件事給父母曉得。因為時間長久,年齡不同,丈夫有些時候對於蕭蕭的怕同愛,比對於父母還深切。

她還記得那花狗賭咒那一天里的事情,如同記著其他事情一樣。到秋天,屋前屋後毛毛蟲都結繭,成了各種好看蝶蛾,丈夫像故意折磨她一樣,常常提起幾個月前被毛毛蟲螫手的舊話,使蕭蕭心裡難過。她因此極恨毛毛蟲,見了那小蟲就想用腳去踹。

有一天,又聽人說有好些女學生過路,聽過這話的蕭蕭,睜了眼做過一陣夢,愣愣的對日頭出處痴了半天。

蕭蕭步花狗後塵,也想逃走,收拾一點東西預備跟了女學生走的那條路上城去自由。但沒有動身,就被家裡人發覺了。這種打算照鄉下人說來是一件大事,於是把她兩手捆了起來,丟在灶屋邊,餓了一天。

家中追究這逃走的根源,才明白這個十年後預備給小丈夫生兒子繼香火的蕭蕭肚子已被另一個人搶先下了種。這在一家人生活中真是了不得的一件大事!一家人的平靜生活,為這件新事全弄亂了。生氣的生氣,流淚的流淚,罵人的罵人,各按本分亂下去。懸梁,投水,吃毒葯,被禁困著的蕭蕭,諸事漫無邊際的全想到了,究竟是年紀太小,捨不得死,卻不曾做。於是祖父從現實出發,想出個聰明主意,把蕭蕭關在房裡,派兩人好好看守著,請蕭蕭本族的人來說話,照規矩,看是「沉潭」還是「發賣」?蕭蕭家中人要面子,就沉潭淹死了她,捨不得死就發賣。蕭蕭只有一個伯父,在近處莊子里為人種田,去請他時先還以為是吃酒,到了才知是這樣丟臉事情,弄得這老實忠厚的家長手足無措。

大肚子作證,什麼也沒有可說。照習慣,沉潭多是讀過「子曰」的族長愛面子才作出的蠢事。伯父不讀「子曰」,不忍把蕭蕭當犧牲,蕭蕭當然應當嫁人作「二路親」了。

這也是一種處罰,好像極其自然,照習慣受損失的是丈夫家裡,然而卻可以在改嫁上收回一筆錢,當作賠償損失的數目。那伯父把這事情告給了蕭蕭,就要走路。蕭蕭拉著伯父衣角不放,只是幽幽的哭。伯父搖了一會頭,一句話不說,仍然走了。

一時沒有相當的人家來要蕭蕭,送到遠處去也得有人,因此暫時就仍然在丈夫家中住下。這件事情既經說明白,照鄉下規矩,倒又像不甚麼要緊,只等待處分,大家反而釋然了。先是小丈夫不能再同蕭蕭在一處,到後又仍然如月前情形,姊弟一般有說有笑的過日子了。

丈夫知道了蕭蕭肚子中有兒子的事情,又知道因為這樣蕭蕭才應當嫁到遠處去。但是丈夫並不願意蕭蕭去,蕭蕭自己也不願意去。大家全莫名其妙,只是照規矩像逼到要這樣做,不得不做。究竟是誰定的規矩,是周公還是周婆,也沒有人說得清楚。

在等候主顧來看人,等到十二月,還沒有人來,蕭蕭只好在這人家過年。

蕭蕭次年二月間,十月滿足,坐草生了一個兒子,團頭大眼,聲響宏壯。

大家把母子二人照料得好好的,照規矩吃蒸雞同江米酒補血,燒紙謝神。一家人都歡喜那兒子。

生下的既是兒子,蕭蕭不嫁別處了。

到蕭蕭正式同丈夫拜堂圓房時,兒子已經年紀十歲,有了半勞動力,能看牛割草,成為家中生產者一員了。平時喊蕭蕭丈夫做大叔,大叔也答應,從不生氣。

這兒子名叫牛兒。牛兒十二歲時也接了親,媳婦年長六歲。媳婦年紀大,方能諸事作幫手,對家中有幫助。嗩吶到門前時,新娘在轎中嗚嗚的哭著,忙壞了那個祖父,曾祖父。

這一天,蕭蕭,抱了自己新生的毛毛,在屋前榆蠟樹籬笆間看熱鬧,同十年前抱丈夫一個樣子。

⑶ 首屆魯迅文學獎短篇小說獎《哺乳期的女人》原文及賞析

圖/文:來自網路

【賞析】 在《哺乳期的女人》中,既有對美好情感的呼喚與贊頌,同時也具有鮮明的批判思想。文本中表現為雙重的批判指向。

其一是批判商品經濟對人間真情至愛的扼殺。不可否認,隨著社會轉型,各種價值觀念都經受著商品大潮的猛烈沖擊,令人震驚與悲哀的是,包括母愛在內的人性美與人情美都遭到空前的冷落與裹讀。旺旺的父母正是為了發財致富才狠心地拋下孩子。讓他生下後就孤兒般地承受著無愛的荒涼與孤苦。物質的富有與情感的缺失成為這個時代觸目驚心的反差與錯位,作家意在呼籲,在發展經濟的同時,千萬不要踐踏人類社會中最寶貴的尊嚴、情感與精神。

其二是把批判的鋒芒指向了斷橋鎮人的精神領域。在斷橋鎮的文化空間中至今還彌漫著封建思想的陳腐氣息。在人們的文化心理結構中還沒有徹底清除卑劣與驅逐陰暗,並自在斷橋鎮形成了濃厚的思想輿論氛圍,成為謀害情與愛的看不見的殺手。當旺旺咬了惠嫂的乳房之後,人們不僅缺乏應有的理解和同情,竟然把一個年僅七歲的男孩非常荒唐地與性連在一起,以至於連溺愛旺旺的爺爺為履行管教的責任,不得不讓孫子承受皮肉之苦。也許,人們在戲謔旺旺的同時,釋放了心中被壓抑的情慾,然而,卻不知道這種傷害兒童的行為是多麼的卑劣與殘忍!因此,為了培養兒童的健康心理,讀者不僅需要建設高度的物質文明,同時更需要建構一個純潔的精神空間。

文/畢飛宇

斷橋鎮只有兩條路,一條是三米多寬的石巷,一條是四米多寬的夾河。三排民居就是沿著石巷和夾河次第鋪排開來的,都是統一的二層閣樓,樓與樓之間幾乎沒有間隙,這樣的關系使斷橋鎮的鄰居只有「對門」和「隔壁」這兩種局面,當然,閣樓所連成的三條線並不是筆直的,它的蜿蜒程度等同於夾河的彎曲程度。 斷橋鎮的石巷很安靜,從頭到尾洋溢著石頭的光芒,又干凈又安詳。夾河裡頭也是水面如鏡,那些石橋的拱形倒影就那麼靜卧在水裡頭,千百年了,身姿都龍鍾了,有小舢板過來它們就顫悠悠地讓開去,小舢板一過去它們便駝了背脊再回到原來的地方去。 不過夾河到了斷橋鎮的最東頭就不是夾河了,它匯進了一條相當闊大的水面,這條水面對斷橋鎮的年輕人來說意義重大,斷橋鎮所有的年輕人都是在這條水面上開始他們的人生航程的。他們不喜歡斷橋鎮上石頭與水的反光,一到歲數便向著遠方世界蜂擁而去。斷橋鎮的年輕人沿著水路消逝得無影無蹤,都來不及在水面上留下背影。好在水面一直都是一副不記事的樣子。

旺旺家和惠嫂家對門。中間隔了一道石巷,惠嫂家傍山,是一座二三十米高的土丘;旺旺家依水,就是那條夾河。旺旺是一個七歲的男孩,其實並不叫旺旺。但是旺旺的手上整天都要提一袋旺旺餅干或旺旺雪餅,大家就喊他旺旺,旺旺的爺爺也這么叫,又順口又喜氣。旺旺一生下來就跟了爺爺了。他的爸爸和媽媽在一條拖掛船上跑運輸,掙了不少錢,已經把旺旺的戶口買到縣城裡去了。旺旺的媽媽說,他們掙的錢才夠旺旺讀大學,等到旺旺買房、成親的錢都回來,他們就回老家,開一個醬油鋪子。他們這刻兒正四處漂泊,家鄉早就不是斷橋鎮了,而是水,或者說是水路。 斷橋鎮在他們的記憶中越來越概念了,只是一行字,只是匯款單上遙遠的收款地址。匯款單成了鰥父的兒女,匯款單也就成了獨子旺旺的父母。

旺旺沒事的時候坐在自家的石門檻上看行人。手裡提著一袋旺旺餅干或旺旺雪餅。旺旺的父親在匯款單左側的紙片上關照的,「每天一袋旺旺」。旺旺吃膩了餅干,但是爺爺不許他空著手坐在門檻上。旺旺無聊,坐久了就會把手伸到褲襠里,掏雞雞玩。一手提著袋子,一手捏住餅干,就好了。旺旺坐在門檻上剛好替惠嫂看雜貨鋪。惠嫂家的底樓其實就是一鋪子。有人來了旺旺便尖叫。旺旺一叫惠嫂就從後頭笑嘻嘻地走了出來。

惠嫂原來也在外頭,一九九六年的開春才回到斷橋鎮。惠嫂回家是生孩子的,生了一個男孩,還在吃奶。旺旺沒有吃過母奶。爺爺說,旺旺的媽天生就沒有汁。旺旺銜他媽媽的奶頭只有一次,吮不出內容,媽媽就叫疼,旺旺生下來不久便讓媽媽送到奶奶這邊來了,那時候奶奶還沒有埋到後山去。同時送來的還有一隻不銹鋼碗和不銹鋼調羹。奶奶把乳糕、牛奶、亨氏營養奶糊、雞蛋黃、豆粉盛在鋥亮的不銹鋼碗里,再用鋥亮的不銹鋼調羹一點一點送到旺旺的嘴巴里。吃完了旺旺便笑,奶奶便用不銹鋼調羹擊打不銹鋼空碗,發出悅耳冰涼的工業品聲響。奶奶說:「這是什麼?這是你媽的奶子。」旺旺長得結結實實的,用奶奶的話說,比拱奶頭拱出來的奶丸子還要硬錚。不過旺旺的爺爺倒是常說,現在的女人不行的,沒水分,肚子讓國家計劃了,奶子總不該跟著瞎計劃的。這時候奶奶總是對旺旺說,你老子吃我吃到五歲呢。吃到五歲呢。既像為自己驕傲又像替兒子高興。

不過惠嫂是例外。惠嫂的臉、眼、唇、手臂和小腿都給人圓嘟嘟的印象。矮墩墩胖乎乎的,又渾厚又溜圓。 惠嫂面如滿月,健康,親切,見了人就笑,笑起來臉很光潤,兩只細小的酒窩便會在下唇的兩側窩出來,有一種產後的充盈與產後的幸福,通身籠罩了乳汁芬芳,濃郁綿軟,鼻頭猛吸一下便又似有若無。 惠嫂的乳房碩健巨大,在襯衣的背後分外醒目,而乳汁也就源遠流長了,給人以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印象。惠嫂給孩子餵奶格外動人,她總是坐到鋪子的外側來。惠嫂不解扣子,直接把襯衣撩上去,把兒子的頭擱到肘彎里,爾後將身子靠過去。等兒子銜住了才把上身直起來。惠嫂餵奶總是把脖子傾得很長,撫弄兒子的小指甲或小耳垂,弄住了便不放了。有人來買東西,惠嫂就說:「自己拿。」要找錢,惠嫂也說:「自己拿。」

旺旺一直留意惠嫂餵奶的美好靜態,惠嫂的乳房因乳水的腫脹洋溢出過分的母性,天藍色的血管隱藏在表層下面。旺旺堅信惠嫂的奶水就是天藍色的,溫暖卻清涼。 惠嫂兒子吃奶時總要有一隻手扶住媽媽的乳房,那隻手又干凈又嬌嫩,撫在乳房的外側,在陽光下面不像是被照耀,而是乳房和手自己就會放射出陽光來,有一種半透明的晶瑩效果,近乎聖潔,近乎妖嬈。惠嫂餵奶從來不避諱什麼,事實上,斷橋鎮除了老人孩子只剩下幾個中年婦女了。 惠嫂的無遮無攔給旺旺帶來了企盼與憂傷。旺旺被奶香纏繞住了,憂傷如奶香一樣無力,奶香一樣不絕如縷。

惠嫂做夢也沒有想到旺旺會做出這種事來。

惠嫂坐在石門檻上給孩子餵奶,旺旺坐在對面隔著一條青石巷呢。惠嫂的兒子只吃了一隻奶子就飽了,惠嫂把另一隻送過去,她的兒子竟讓開了,嘴裡吐出奶的泡沫。但是惠嫂的這只乳房脹得厲害,便決定擠掉一些,惠嫂側身站到牆邊,雙手握住了自己的奶子,用力一擠,奶水就噴湧出來了,一條線,帶著一道弧線。旺旺一直注視著惠嫂的舉動。旺旺看見那條雪白的乳汁噴在牆上,被牆的青磚吸干凈了。旺旺聞到了那股奶香,在青石巷十分溫暖十分慈祥地四處彌漫。旺旺悄悄走到對面去,躲在牆的拐角。惠嫂擠完了又把兒子抱到腿上來,孩子在哼唧,惠嫂又把襯衣撩上去。但孩子不肯吃,只是拍著媽媽的乳房自己和自己玩,嘴裡說一些單調的聽不懂的聲音。

惠嫂一點都沒有留神旺旺已經過來了。旺旺撥開嬰孩的手,埋下腦袋對准惠嫂的乳房就是一口。咬住了,不放。 惠嫂的一聲尖叫在中午的青石巷裡又突兀又悠長,把半個斷橋鎮都吵醒了。 要不是這一聲尖叫旺旺肯定還是不肯鬆口的。旺旺沒有跑,他半張著嘴巴,表情又愣又傻。旺旺看見惠嫂的右乳上印上了一對半圓形的牙印與血痕,惠嫂回過神來,還沒有來得及安撫驚啼的孩子,左鄰右舍就來人了。惠嫂又疼又羞,責怪旺旺說:「旺旺,你要死了。」

旺旺的舉動在當天下午便傳遍了斷橋鎮。

這個沒有報紙的小鎮到處在口播這條當日新聞。人們的話題自然集中在性上頭,只是沒有挑明了說。人們說:「要死了,小東西才七歲就這樣了。」人們說:「斷橋鎮的大人也沒有這么流氓過。」當然,人們的心情並不沉重,是愉快的,新奇的。人們都知道惠嫂的奶子讓旺旺咬了,有人就拿惠嫂開心,在她的背後高聲叫喊電視上的那句廣告詞,說:「惠嫂,大家都『旺』一下。」這話很逗人,大夥都笑,惠嫂也笑。但是惠嫂的婆婆顯得不開心,拉著一張臉走出來說:「水開了。」

旺旺爺知道下午的事是在晚飯之後。盡管家裡只有爺孫兩個,爺爺每天還要做三頓飯,每頓飯都要親手給旺旺喂下去。那隻不銹鋼碗和不銹鋼調羹和昔日一樣鋥亮,看不出磨損與銹蝕。爺爺上了歲數,牙掉了,那根老舌頭也就沒人管了,越發無法無天,嘮叨起來沒完。往旺旺的嘴裡喂一口就要嘮叨一句,「張開嘴吃,閉上嘴嚼,吃完了上床睡大覺。」「一口蛋,一口肉,長大了掙錢不發愁。」諸如此類,都是他自編的順口溜。但是旺旺今天不肯吃。調羹從右邊喂過來他讓到左邊去,從左來了又讓到右邊去。爺爺說:「蛋也不吃,肉也不咬,將來怎麼掙鈔票?」旺旺的眼睛一直盯住惠嫂家那邊。惠嫂家的鋪子里有許多食品。爺爺問:「想要什麼?」旺旺不開口。爺爺說:「克力架?」爺爺說:「德芙巧克力?」爺爺說:「親親八寶粥?」旺旺不開口,親親八寶粥旁邊是澳洲的全脂粉。

爺爺說:「想吃奶?」旺旺回過頭,淚汪汪地正視爺爺。爺爺知道孫子想吃奶,到對門去買了一袋,用水沖了,端到旺旺的面前來。說:「旺旺吃奶了。」 旺旺咬住不銹鋼調羹,吐在了地上,順手便把那隻不銹鋼碗也打翻了。不銹鋼在石頭地面活蹦亂跳,發出冰涼的金屬聲響。 爺爺向旺旺的腮邊伸出巴掌,大聲說:「撿起來!」旺旺不動,像一塊咸魚,翻著一雙白眼。爺爺把巴掌舉高了,說:「撿不撿?」又高了,說:「撿不撿?」爺爺的巴掌舉得越高,離旺旺也就越遠。爺爺放下巴掌,說:「小祖宗,撿呀!」

是爺爺自己把不銹鋼餐具撿起來了。爺爺說:「你怎麼能扔這個?你就是這個喂大的,這可是你的奶水,你還扔不扔?啊?扔不扔?——還有七個月就過年了,你看我不告訴你爸媽!」

按照生活常規,晚飯過後,旺旺爺到南門屋檐下的石碼頭上洗碗。隔壁的劉三爺在洗衣裳。劉三爺一見到旺旺爺便笑,笑得很鬼。劉三爺說:「旺爺,你家旺旺吃人家惠嫂豆腐,你教的吧?」旺旺爺聽不明白,但從劉三爺的皺紋里看到了七拐八彎的東西。劉三爺瞟他一眼,小聲說:「你孫子下午把惠嫂的奶子啃了,出血啦!」

旺旺爺明白過來腦子里就轟隆一聲。可了不得了。這還了得?旺旺爺轉過身就操起掃帚,倒過來握在手上,揪起旺旺沖著屁股就是三四下,小東西沒有哭,淚水汪了一眼,掉下來一顆,又汪開來,又掉。他的淚無聲無息,有一種出格的疼痛和出格的悲傷。 這種哭法讓人心軟,叫大人再也下不了手。旺旺爺丟了掃帚,厲聲詰問說:「誰教你的?是哪一個畜生教你的?」旺旺不語。旺旺低下頭淚珠又一大顆一大顆往下丟。旺旺爺長嘆一口氣,說:「反正還有七個月就過年了。」

旺旺的爸爸和媽媽每年只回斷橋鎮一次。

一次六天,也就是大年三十到正月初五。旺旺的媽媽每次見旺旺之前都預備了好多激情,一見到旺旺又是抱又是親。旺旺總有些生分,好多舉動一下子不太做得出。這樣一來旺旺被媽媽摟著就有些受罪的樣子,被媽媽擺弄過來又擺弄過去。有些疼。有些別扭。有些需要拒絕和掙扎的地方。後來爸爸媽媽就會取出許多好玩的好吃的,都是與電視廣告幾乎同步的好東西,花花綠綠一大堆,旺旺這時候就會幸福,愣頭愣腦地把肚子吃壞掉。 旺旺總是在初三或者初四開始熟悉和喜歡他的爸爸和媽媽,喜歡他們的聲音,氣味。一喜歡便想把自己全部依賴過去,但每一次他剛剛依賴過去他們就突然消失了。旺旺總是撲空,總是落不到實處。這種壞感覺旺旺還沒有學會用一句完整的話把它們說出來。 旺旺就不說。

初五的清早他們肯定要走的。旺旺在初四的晚上往往睡得很遲,到了初五的早上就醒不來了,爸爸的大拖掛就泊在鎮東的闊大水面上。他們放下一條小舢板沿著夾河一直劃到自家的屋檐底下。走的時候當然也是這樣,從窗欞上解下繩子,沿夾河劃到東頭,然後,拖掛的粗重汽笛吼叫兩聲,他們的拖掛就遠去了。他們走遠了太陽就會升起來。旺旺趕來的時候天上只有太陽,地上只有水。旺旺的瞳孔里頭只剩下一顆冬天的太陽,一汪冬天的水。太陽離開水面的時候總是拽著的,扯拉著的,有了痛楚和流血的症狀。然後太陽就升高了,蒼茫的水面成了金子與銀子鋪成的路。

由於旺旺的意外襲擊,惠嫂的餵奶自然變得小心些了。

惠嫂總是躲在櫃台的後面,再解開上衣上的第二個鈕扣。但是接下來的兩天惠嫂沒有看見旺旺。 原來天天在眼皮底下,不太留意,現在看不見,反倒格外惹眼了。 惠嫂中午見到旺旺爺,順嘴說:「旺爺,怎麼沒見旺旺了?」旺旺的爺爺這幾天一直羞於碰上惠嫂,就像劉三爺說的那樣,要是惠嫂也以為旺旺那樣是爺爺教的,那可要羞死一張老臉了。旺旺的爺還是讓惠嫂堵住了,一雙老眼也不敢看她。旺旺爺順著嘴說:「在醫院里頭打吊針呢。」惠嫂說:「怎麼了?好好的怎麼去打吊針了?」旺旺爺說:「發高燒,退不下去。」惠嫂說:「你嚇唬孩子了吧?」旺旺爺十分愧疚地說:「不打不罵不成人。」惠嫂把孩子換到另一隻手上去,有些責怪,說:「旺爺你說什麼嘛?七歲的孩子,又能做錯什麼?」旺旺爺說:「不打不罵不成人。」惠嫂說:「沒有傷著我的,就破了一點皮,都好了。」這么一說旺旺爺又低下頭去了,紅著臉說:「我從來都沒有和他說過那些,從來沒有。都是現在的電視教壞了。」惠嫂有些不高興,甚至有些難受,說話的口氣也重了:「旺爺你都說了什麼嘛?」

旺旺出院後人瘦下去一圈。眼睛大了,眼皮也雙了。嘎樣子少了一些,都有點文靜了。惠嫂說:「旺旺都病得好看了。」旺旺回家後再也不坐石門檻了,惠嫂猜得出是旺爺定下的新規矩,然而惠嫂知道旺旺躲在門縫的背後看自己餵奶,他的黑眼睛總是在某一個圓洞或木板的縫隙里憂傷地閃爍。旺爺不讓旺旺和惠嫂有任何靠近,這讓惠嫂有一種說不出的難受。旺旺因此而越發鬼祟,越發像幽靈一樣無聲游盪了。惠嫂有一回抱著孩子給旺旺送幾塊水果糖過來,惠嫂替他的兒子奶聲奶氣地說:「旺旺哥呢?我們請旺旺哥吃糖糖。」旺旺一見到惠嫂便藏到樓梯的背後去了。爺爺把惠嫂攔住說:「不能這樣沒規矩。」惠嫂被攔在門外,臉上有些掛不住,都忘了學兒子說話了,說:「就幾塊糖嘛。」旺爺虎著臉說:「不能這樣沒規矩。」惠嫂臨走前回頭看一眼旺旺,旺旺的眼神讓所有當媽媽的女人看了都心酸,惠嫂說:「旺旺,過來。」爺爺說:「旺旺!」惠嫂說:「旺爺你這是干什麼嘛!」

但旺旺在偷看,這個無聲的秘密只有旺旺和惠嫂兩個人明白。這樣下去旺旺會瘋掉的,要不就是惠嫂瘋掉。許多中午的陽光下面狹長的石巷兩邊悄然存放著這樣的秘密。瘦長的陽光帶橫在青石路面上,這邊是陰涼,那邊也是陰涼。陽光顯得有些過分了,把傍山依水的斷橋鎮十分銳利地劈成了兩半,一邊傍山,一邊依水。一邊憂傷,另一邊還是憂傷。

旺爺在午睡的時候也會打呼嚕的。

旺爺剛打上呼嚕旺旺就逃到樓下來了。趴在木板上打量對面,旺旺就是在這天讓惠嫂抓住的。惠嫂抓住他的腕彎,旺旺的臉給嚇得脫去了顏色。惠嫂悄聲說:「別怕,跟我過來。」旺旺被惠嫂拖到雜貨鋪的後院。後院外面就是山坡,金色的陽光正照在坡面上,坡面是大片大片的綠,又茂盛又肥沃,油油的全是太陽的綠色反光。旺旺喘著粗氣,有些怕,被那陣奶香裹住了。惠嫂蹲下身子,撩起上衣,巨大渾圓的乳房明白無誤地呈現在旺旺的面前。旺旺被那股氣味弄得心碎,那是氣味的母親,氣味的至高無上。惠嫂摸著旺旺的頭,輕聲說:「吃吧,吃。」旺旺不敢動。那隻讓他牽魂的母親和他近在咫尺,就在鼻尖底下,伸手可及。旺旺抬起頭來,一抬頭就汪了滿眼淚,臉上又羞愧又惶恐。惠嫂說:「是我,你吃我,吃。——別咬,銜住了,慢慢吸。」旺旺把頭靠過來,兩只小手慢慢抬起來了,抱向了惠嫂的右乳。但旺旺的雙手在最後的關頭卻停住了。旺旺萬分委屈地說:「我不。」

惠嫂說:「傻孩子,弟弟吃不完的。」

旺旺流出淚,他的淚在陽光底下發出六角形的光芒,有一種爍人的模樣。 旺旺盯住惠嫂的乳房拖著哭腔說:「我不。不是我媽媽!」旺旺丟下這句沒頭沒腦的話回頭就跑掉了。惠嫂拽下上衣,跟出去,大聲喊道:「旺旺,旺旺……」旺旺逃回家,反閂上門。

整個過程在幽靜的正午顯得驚天動地。惠嫂的聲音幾乎也成了哭腔。她的手拍在門上,失聲喊道:「旺旺!」

旺旺的家裡沒有聲音。過了一刻旺爺的鼾聲就中止了。響起了急促的下樓聲。再過了一會兒,屋裡發出了另一種聲音,是一把尺子抽在肉上的悶響,惠嫂站在原處,傷心地喊:「旺爺,旺爺!」

又圍過來許多人。人們看見惠嫂拍門的樣子就知道旺旺這小東西又「出事」了。有人沉重地說:「這小東西,好不了啦。」

惠嫂回過頭來。她的淚水泛起了一臉青光,像母獸。有些驚人。惠嫂兇悍異常地吼道:

「你們走!走——!你們知道什麼?」

⑷ 嬌俏閨蜜(短篇小說)

雨靈兒急忙回到家裡,支起畫板,她要把記憶中的桂瓊的裸體畫下來。

桂瓊是細紗車間的檔車工,十八歲,瘦骨嶙嶙,體重只有六十斤,但是小摸樣兒卻很俊。她貧血,臉上白廖廖的,沒有一點血色,白得像個玉人兒。

桂瓊家在輝縣盤上,也就是南太行的懸崖峭壁上。她家裡很窮,父親常年有病,卧床不起,母親到山裡挖葯材。家裡還有兩個妹妹,生活十分艱難。

淇縣朝歌紡織招工,桂瓊來面試,人事科的人一看,說體質太差,不要。雨靈兒看到了,心裡一動,這女孩瘦成這樣,很有特色,她想讓她給她當模特,畫出來的人體寫生一定很特別。

雨靈兒是廠辦公室的辦事員,跟人事科的人嘀咕了一下,桂瓊被錄用了。

雨靈兒是鄭州紡校畢業的,喜歡畫畫。雖然沒有什麼名氣,卻也在縣文化館舉辦的畫展上被選上一幅。那是一張人體寫生,一個胖丫頭,體重200斤,臉上的肉割下來能燉一大碗。

桂瓊的摸樣和胖妞形成了明顯的對照,雨靈兒想好好地畫,爭取往省里送。

雨靈兒的老公叫蕭舟,也是紡校畢業的,和雨靈兒是同班同學,在細紗車間當保全工。保全工就是機修工。

蕭舟和雨靈兒是一對恩愛的小夫妻,蕭舟對雨靈兒十分疼愛,家裡的事從來不用她做,三天兩頭不是雞湯就是白木耳煨紅棗,還要放幾顆桂圓肉。蕭舟不喝酒不抽煙,不打牌不跳舞,一下班就趕緊回家,圍上花圍裙,家庭廚師就上任了。

蕭舟非常支持雨靈兒畫畫,除了幫助雨靈兒支畫架調水彩外,還給雨靈兒的畫提意見。雨靈兒覺得蕭舟雖然不會畫畫,卻是個優秀的鑒賞家,每次點評後,她都給他一個飛吻。蕭舟說,「我發愁吶!」雨靈兒說,「你愁什麼呢?」蕭舟說,「我擔心我老婆將來成了大畫家,要和我離婚哩!」雨靈兒說「那能呢!」說著丟下畫筆一頭鑽進了蕭舟的懷里。蕭舟抱著雨靈兒上了床,一個月後雨靈兒犯惡心,想吐,她懷孕了。

桂瓊分配在細紗車間,雨靈兒吩咐蕭舟要多照顧她一點。蕭舟第一次把桂瓊領回家,讓她脫光給雨靈兒當模特兒。桂瓊不肯,拿眼瞄著蕭舟,臉紅到脖子根。雨靈兒支開蕭舟,要他去菜場買一點荸薺,人家想吃哩!

雨靈兒留桂瓊在家裡吃飯,給她幾件不穿的衣服,臨走時還塞給她10元錢。桂瓊先不要,雨靈兒說你不要,我就不畫你了,桂瓊趕緊把錢塞進里邊衣服的兜兜里。

一天,下班時間過了好久,雨靈兒左等右等不見蕭舟的影子,她挺著個大肚子去廠門口瞅。只見蕭舟抱著一個女孩,飛也似的往醫務室跑。雨靈兒一看,蕭舟抱的正是桂瓊。

「桂瓊怎麼啦?」雨靈兒用手撫著肚子慢慢走向醫務室。原來,車間里三十八九度,桂瓊為了省錢,沒有吃飯就上了班,她暈倒了。

「傻孩子!」雨靈兒囁嚅著說。

桂瓊得了白血病,送到醫院搶救,死了。

桂瓊的人體寫生雨靈兒還沒有畫完,她要憑記憶把這幅畫作完成,但是,怎麼畫也不理想,畫不出桂瓊的靈魂。

「親愛的……」雨靈兒拉起蕭舟的手,想說又不敢說。

今天怎麼啦?老婆竟然喊她「親愛的」,結婚以來這還是第一次。不過,嬌滴滴的,挺受用的哩!

「你,你是不是……」蕭舟揣測雨靈兒的意思,是想「那個」,說,「不行哩,乖,你懷著孕,會傷了胎氣。」

「去你的吧,想得美!」雨靈兒嘟起了嘴,那上頭都好掛油瓶。

「那你想……」女王生氣了,老公慌了。

「我想讓你給我當模特兒!」雨靈兒正兒八經地說,聲音提得高高的。

「那……」蕭舟一下子懵了,這怎麼可能,我是男人啊!

「當男模特,想畫男性?」蕭舟說,「本人是標准男生哎,不是肚大腰圓的豬八戒,又不是小人國里的侏儒,畫出來效果不好吧。」

「沒有,老公你是個美男子,男生女相哎,連鬍子都不長,老天投胎時弄錯了位,否則你就是一個大美女哎!」

「我……」蕭舟下意識地對著鏡子照了照,紅著臉說,「那我也不能男扮女裝!」

「你扮不扮?」雨靈兒揪著蕭舟的耳朵,紅嘴唇貼在蕭舟的嘴唇上,蕭舟的嘴唇立馬就像抹了口紅似的。

「脫衣服,我在網上買來的,」雨靈兒一邊說,一邊從櫃子里拿出一堆女人的東西,「義乳,假臀,長發套,連衣裙,高跟鞋,全有!」

「啊!」蕭舟傻了眼。

雨靈兒給蕭舟貼上義乳,蕭舟的前胸出現了兩只高聳的乳峰,巍巍顫顫的。接著又給他戴上假臀,也就是假屁股,然後給他穿上一件透明的彈力衣,蕭舟渾身上下一下子就變成了女人的酮體。雨靈兒給他化妝面部,塗脂抹粉,嵌睫毛,描眉,抹口紅,最後把一個長發套戴在他的頭上。

花了一個禮拜,一幅美女寫生完成了,送到省里參展,獲一等獎。

雨靈兒心情十分好,她要蕭舟穿上西裝打上領帶陪她去逛公園,可是蕭舟死活不肯。他不知什麼時候買回來一件旗袍,這時候穿在身上,對著鏡子左顧右盼地照。又坐在鏡子前面梳妝打扮,穿上紅色高跟鞋,戴上玉鐲、戒指,頭上的假發拖到後腰,一下子把雨靈兒看傻在那裡。

蕭舟辭退了工職,他整天在家不是化妝就是試衣服,花裙子買了一件又一件,綉花鞋,高跟鞋應有盡有。他給雨靈兒當裸體人,成了一個專職女模特。雨靈兒的人體寫生越畫越好,同一個面孔,不同的姿勢,不同的表情,不同的衣著,有嫵媚多姿的,有窈窕淑女型的,有婆娑起舞的,有三十年代上海灘貴婦人的,沉魚落雁,傾國傾城,派專人送到上海、北京,成了搶手貨。

蕭舟的靈魂蛻變了,他的內心涌動著一股暖流,烈火在他胸中燃燒,整個人像鑽進了蠶繭一樣,孕育著一個新的生機。他去醫院做了去喉結手術和豐胸手術,服用雌激素,說話的聲音變得很細。他開始愛唱歌,愛跳舞,他的歌喉宛轉,舞姿翩翩,他終於向雨靈兒提出要去做變性手術。

雨靈兒欲哭無淚,眼睜睜看著老公走上了人生的蝶變路。再沒有小兩口打情罵俏,再沒有親吻擁抱、雲雨之歡,在無限憂郁和失落中,她產下了一個女嬰。

「我們不是夫妻做閨蜜吧!」蕭舟對雨靈兒說,他把自己的名字改成「曉娟」,對雨靈兒生的寶寶特別疼愛。

「姐,我給你按摩按摩!」曉娟無微不至地照料著雨靈兒。他們同歲,雨靈兒的生日比曉娟大三天,他是雨靈兒的妹妹。

「寶貝兒,給小姨抱抱!」曉娟接過雨靈兒懷里的小囡,親吻著。

曉娟做了變性手術,她成了一個真正的女人。她又渴望當一個母親,又去做了第二次手術,摘入了子宮,來了月經。

曉娟再也不能站著尿了,她坐在馬桶上,尿液淅淅瀝瀝從器官再造的陰唇里流出來,心裡涌動著女性的溫柔。

她用淡藍的紙巾挹干陰部的尿液,塞進雪白的衛生巾,戴上月經帶,在鏡子里照了照自己的妝容,心裡有一種融融的感覺。

「我是淑女,女嬋娟!」曉娟的內心滋生著一種慾望,她想結婚,當新娘。

她去了夜總會,跟一個醜陋的男子上床。她懷孕了,生下一個男孩。

男孩很漂亮,她完成了心願。

⑸ 短篇小說|祭陵傳(原創)

    「待君踏馬歸來時,還可願,娶我為妻?」

一、

羅芩第一次去中原時恰巧遇上一場朦朧煙雨,雨雖小,卻下了足足五日。

聽聞長安赫赫有名的靳家大公子靳子崖將攜從西域運來的千年女屍送往京城,羅芩一腳踏在木桌上,氣憤道:「還真當我們守陵國不存在,待我去會會他。」

「陵女還是當心,這個中原人過於陰險狡詐,不宜正面交手。」

「區區中原小人,何以懼怕?」

運千年女屍的隊伍一路風雨無阻,只剩三日路程便可到達京城。

士兵們一路舟車勞頓,漸漸放鬆警惕,不料,途經山嶺之時,大小不勻的石塊從山頂滾落。

不過短短數秒,前路便被堆成山的石塊堵住。

眾人抬頭望去,只見一位女子撐著江南油紙傘站在石塊之上,白紗在朦朧煙雨中輕輕飄散,腰間系著一根流蘇在白紗中若隱若現,美之動人。

「你們要留下屍體,還是要留下你們的命?」

還未等士兵們展開想像,羅芩便冷冰冰開口,漂亮的眸子看向他們圍在中央的馬車。

裡面,一定放著裝千年女屍的水晶棺材。

思及此,轉過手中的傘柄,拋之,傘在細雨中旋轉,在士兵們還未反應過來之際,落向馬車。

這時,車簾倏然飄起,從馬車中飛出一杯還未飲完的茶,與傘頭相撞,皆落下。

地上,茶水散落之處,氤氳繚繞。

片刻,無蹤。

這是羅芩第一次見到靳子崖,他從車中下來,一身墨衣,與這煙雨融為一體。

對上他的寒眸,讓她想起了西域高山之上的冰川,不禁橡春哆嗦了一下。

「你可是靳子崖?」她雙手插腰氣呼呼問道,這不得不讓士兵們以為方才是他們產生了錯覺,畢竟此刻的她與剛出現時的她完全不像。

靳子崖面無表情道:「正是,姑娘是何人?」

「我是西域守陵國陵女羅芩,你們中原人膽子真大,盜陵都盜到我們西域殲扒來了,是想我們起兵攻打中原嗎?」



「阿立,我回來了!」羅芩駕著馬車飛奔到院門口,輕巧躍下馬,跑到早已等候多時的蘇立面前。

見她喘著氣,已被雨水潤濕的鬢發粘在紅唇上,蘇立伸出手,溫柔地為她撥開,淡淡啟唇:「辛苦了。」

她搖搖頭,「不辛苦,倒是阿立你怎麼不進屋,這中原可不比我們西域,總老下雨,別淋濕了,病情該又加重了。」

蘇立從小體弱多病,受不得涼,一受涼便常一病不起。羅芩與他一同長大,雖是女孩子,卻是時時照顧他,前陣子來到中原,蘇立便病倒了。

這才剛醒,便聽她說要去劫女屍,實在不放心,便到院門口來張望,終見她平安歸來,提著的心才松下來。

尋回女屍,不宜在中原多留,他們次日便啟程回西域。

蘇立果然又病倒了,羅芩留在馬車里照顧他,其他人護在馬車左右。

將到西域與中原交界處,馬車突然停下,下人來報:「陵女,前面有人……」

羅芩下了馬車,看到躺在地上昏厥過去的男子,是他,靳子崖。

他身上有幾處傷口,臉色慘白,所幸還活著。

念起昨日他得知她的身份,主動歸還女屍,羅芩也不是見死不救之人,見他血流過多,便讓下人將他扶上了馬車。

下人見不妥,便道:「陵女,我們馬上要進入西域了,帶一個中原人回去不太好吧!」

羅梁改耐芩揮揮手,「沒事,我們將他帶回守陵國,待他醒了便讓人送他離開就是了,不會有事的。」

下人見她心意已決,也不便多說,只能帶著憂心進了西域。

    自從羅芩將中原男子帶回守陵國的事傳開後,有各種各樣的謠言瘋傳,而羅芩並不打算作何解釋。

「阿芩,你還是讓族長把此事壓下來吧,我擔心會毀了你。」

「我羅芩是誰,怎會輕易怕。再者,那些謠言又不是真的,何必去理會。」

蘇立無聲嘆氣,從那以後便一病不起,每每醒來,除了過問此事了了否,便再無他事。

二、

將靳子崖帶回守陵國的第二日他便醒了過來,修養數日,卻無離開之意。

羅芩在營外聽到族長阿爹和幾位大將軍正在討論坐落於北方的北逐國暗中尋找神陵下落已久,耐不住便讓人劫了阿貞公主的事,她掀開簾子大步走進去,道:「我今晚便帶兵攻打北逐國,把公主救出來。」



「不可,北逐國實力強大,不是你所能匹敵的,去了便是送死。」蘇立聽之,激動起身,捂唇咳了幾聲。

羅芩雙手環繞坐在桌上,「我有實力能救出阿貞公主。」

「阿芩,你……」蘇立劇烈咳嗽起來,羅芩趕忙放下手跑過去拍拍他的背,幫他順氣,「你沒事吧阿立?」

「阿芩,你怎麼還不明白……我不想讓你有危險。」

羅芩深吸了口氣,坐下來握住蘇立的手,誠心道:「阿立,你相信我,我一定會沒事的,嗯?」

蘇立說不過她,只好嘆了口氣,摸摸她的頭,柔聲道:「那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羅芩笑著跑回營中,「阿爹,我准備好了,我這就去調兵。」

「等等,」族長叫住急著跳出去的女兒,說道,「有一個人要同你去。」

「嗯?誰?」羅芩奇怪看過來,便見到不知何時到營中來的靳子崖,他早已康復。

這幾日便是羅芩一直在照顧他,所以兩人也算是熟了。

聽到他也要跟去,羅芩將他上下打量一遍,說了一句:「你傷好了?」

靳子崖輕輕一笑,「芩姑娘不是最清楚的嗎?」

此話一出,易讓人浮想聯翩,幾位大將軍面面相覷,族長則鎮定如初。

羅芩沒聽懂其中含義,把臉拉下來,白了他一眼道:「那你還不快回你的中原去。」

「阿芩,怎麼說話的,靳公子這是要幫我們對抗北逐國,憑你一己之力,別說救公主,就連見到她也難。」白將軍道。

族長阿爹隨後道:「白將軍說得對,你是陵女,可不能有任何閃失,還是讓靳公子同你一起,護你周全。」

「呵!」羅芩無語一笑,「我羅芩是誰,還需要一個中原人來保護,真是可笑。我還聽說中原女子連馬都不會騎的,男子也一樣吧,更何況是這位皇親國戚靳公子啊,應該活得相當嬌貴才是。」

靳子崖無聲一笑,道:「那芩姑娘要不要比?」

「好啊,若你輸了,你便終生不得回中原,在這里同我一起守陵。」

「芩姑娘這話別有深意啊!」靳子崖魅惑一笑,羅芩扯過器架上馬鞭,「話多。」

出了營,微微發燙的臉被涼風洗過,羅芩深吸了口氣,在心裡臭罵了靳子崖一遍。

荒漠上,兩匹馬一前一後賓士。

「駕。」羅芩嘴角勾起,她三歲就能騎馬,五歲就能擊敗同齡男子,十歲便無人能敵,騎馬射術不在話下,對一個不常騎馬的中原人,她必勝無疑。

但卻不如她所想,靳子崖很快便追上來,兩匹馬並排而馳,越過一堆沙丘,靳子崖便領了先。

羅芩難以置信過後,過於激動,馬鞭揮向馬沒有控制好力度,馬興許是被抽疼了,突然發狂起來,將她甩出了馬背。

    羅芩的腰被人環住,片刻,雙腳落在地上,一看,是靳子崖救了自己,還想說點什麼感恩的話,接著聽到靳子崖嫌棄道:「連馬都不會騎,還帶兵打仗。」

「我……」羅芩氣得滿臉通紅,鼓著腮幫子,抬手勢要揍他。

靳子崖抓住她伸出來的小手,「你忘記晚上的任務了?」

話畢,帶著羅芩躍上了馬。

羅芩就沒這么丟過臉,氣得要動手,卻被反應極快的某人擋住,「駕」一聲,馬飛奔起來。

兩人白衣在風中飄散,手與手相觸,羅芩猛地抽回自己的手,心亂了。

三、

是夜,銀沙之上,一群隊伍正前往北逐國。

羅芩負責帶兵潛入北逐國存放糧食之地,放火燒掉,製造混亂,而靳子崖則負責帶兵趁機救出阿貞公主。

羅芩帶兵縱火過後剛帶著手下退到城外,便開始擔心靳子崖那邊,戴上黑布,對手下道:「我去支援他們,你們在這等著。」

語落,她便隱入火光沖天的城中。

一去便再未出來,大夥著急,正要進去尋人之時,見靳子崖帶人跑了出來,他正抱著昏迷過去的阿貞公主。

手下告訴他羅芩進去尋他去了,怕是會遇到危險,未見他有所擔憂,卻道:「公主此刻性命堪憂,得及時救治。」

一句話,便先撤出了北逐國,幸得有人知陵女對守陵國的重要性,以身犯險進城將羅芩帶了出來,連夜踏馬回到守陵國。

羅芩醒來已是兩日後,她眨了眨眼,眼前一片黑暗,雙眼刺痛無比,坐起身雙手捂住雙眼叫了出來。

是那晚,她在潛入城中,在尋靳子崖之時被發現,交手不過十幾人,本能逃脫,不曾料到有人用毒粉灑在了她的雙眸上,眼前一黑,一陣陣痛感襲來,隨之,手臂傳來被冰冷利刃劃過的疼痛。

憶起此事,不知身處何處的她激動得差點落榻,從門外進來的蘇立趕緊跑來扶住她,著急道:「阿芩,你怎麼了?」

聽到熟悉的聲音,羅芩伸出手抓住蘇立,「阿立,是你嗎?」

羅芩得知阿貞公主已被靳子崖救出,但被人下了毒,而只有中原才有此毒解葯,而恰巧靳子崖曾學過醫,知此毒為何毒,且能配製解葯,被守陵國國主召入宮專為阿貞公主解毒。

七日過去,羅芩的雙眸還未能見到光明,蘇立說只需半月她便能重見光明,現在她還戴著塗有葯膏的白絲布,每日便坐在營外,看不見眼前,看見的都是過去的事。

宮里傳來消息,說靳子崖因治好了阿貞公主的病,阿貞公主醒來之時,兩人一見傾心,國主便將駙馬之位當做禮物送給了靳子崖。

「靳子崖可接受了?」

蘇立望著她,垂了垂眸,輕輕「嗯」了聲。

羅芩沒了聲音,她沉默地坐在沙丘上,蘇立近近地坐在她身旁,卻遠遠地看著她。

他看見,她戴著的白絲布後帶凄涼地在風中緩緩飄動,又緩緩落下。

次日晚便又聽聞北逐國因上次之事而欲起兵攻打守陵國,不知何因而漏了風聲,靳子崖主動要求帶兵攻入北逐國,並取下北逐國國主人頭掛於守陵國城牆之上。

「我們守陵國何時變得如此兇殘了?」羅芩自問,凄慘一笑,她似乎,做錯了什麼。

起身回屋,卻因思事未留意腳下門檻,被絆倒在地,雙手握成拳後便要起身,身體卻忽然懸空被人抱起。

以為是蘇立,欲張口,卻聽到來人開口道:「看不見就不要隨便走動,你的手下要是沒用就趁早換了。」

「靳子崖!」羅芩吃驚道,下意識便要推開他,「你來干什麼?」

    靳子崖無言,只是生怕她會掉下來便抱緊了她,走到榻邊,將她輕輕放於榻上。

羅芩卻突然坐起身,伸出手拔出榻邊匕首刺向靳子崖,意料中的手被抓住,隨後便被奪走。

羅芩把臉轉到一邊去,忍住哭泣,「我就不該帶你來西域,我就不該救你。」

靳子崖看了她一眼,沒心沒肺道:「別這么說,畢竟你這么善良,總不會見死不救的。」

聽及此,羅芩氣得忘了哭,伸手抓到被褥便砸向靳子崖,惱怒道:「善良也有錯?靳子崖,你可真讓我對你刮目相看!」

「你何必這般生氣,我來此本是來照顧你報恩的,可不想惹你生氣。」

羅芩好笑地「呵」了一聲,「你一個駙馬,大半夜不和公主待在一塊,跑到這兒來,莫不是想給我加上罪名?」

靳子崖無聲輕笑,卻沒再和她鬥嘴,伸出手握住她的雙肩,聲音突然柔下來道:「先躺下,我給你換葯。」

羅芩確實沒換葯,以前每次都是蘇立為她換的,現如今蘇立應睡下了,她也不便去打擾他。

思及此,羅芩「盯著」靳子崖多看了幾眼,便躺了下去。

戴著的白絲布被靳子崖取下,他的手指微涼,觸到她皮膚之時,她微顫了一下。

片刻後,雙眸被冰涼的白絲布重新蓋住,她欲起身,肩卻被手壓住,上方傳來靳子崖的聲音:「別動。」

羅芩不知為何,卻是乖乖沒動。

房中一片安靜,許久無聲響,羅芩以為靳子崖走了,便欲出聲確認,這時聽到靳子崖道:「我明晚再來,你好好休息。」

話畢,房間又恢復安靜,羅芩這才真正感到靳子崖走了,還是未動,漸漸地睡了過去。

次日晚,靳子崖果然又來了,同樣是為她換葯,此後每晚,他同樣的時間來,同樣的時間走,羅芩想,他可能是礙於駙馬身份,不好光明正大來找她吧!

可為何呢,他只是報恩而已?

直到第五日,靳子崖沒有在同樣的時間中出現。

那時,羅芩百無聊賴地坐在桌前,房間門被人推開,她上一秒以為是靳子崖,在准備開口同他說話時意識到不對,靳子崖從來都是進出連一點聲響都沒有的。

果然,進來的是其他人。

「阿芩,還沒睡呢?」蘇立的聲音從門口傳來,羅芩站起身,喚道:「阿立,你……還沒睡啊?」

「嗯,阿芩,我有話和你說。」

聽出他的語氣不對,羅芩擔憂道:「怎麼了,阿立?」

蘇立臉色發白,像是幾日未休息般,身子微微發顫後走到羅芩身邊,伸出手欲握住她的手,卻在半空停下,後慢慢收回。

那晚,他微微發燒,迷糊中想起她還未換葯,便從榻上爬起來,走到她房間外,欲敲門之時,聽到裡面傳來說話聲。

是靳子崖,他透過門縫看到,她躺在榻上,他低下身去取下她的白絲布,隨後很用心地為她換了新葯,一切做得小心翼翼。

聽到他說他明晚會再來,他便次日晚再來,便真的見到他來了,羅芩心思單純,被他照顧後所有事便一筆勾銷了,總和他說著有的沒的,又變回那個大大咧咧的羅芩了。

他每晚站在門外看著屋中二人,他們會鬥嘴,羅芩話最多,而靳子崖往往一句話就能讓她啞口無言,氣得咬牙切齒。

可他能看出來,她是開心的。

今晚,他知道靳子崖不會來此,他還有更重要的事去做,這件事,有必要讓她知道。

「你說,靳子崖蠱惑國主尋找神陵?」

「更准確的來說,他應該是蠱惑守陵國打開神陵。」

    深夜,屋中羅芩坐於榻上,蘇立立於門外。

「靳子崖。」羅芩冷笑,笑著笑著,欲哭,卻無淚。

不能哭,對於此刻的她,無疑是最大的折磨。

「你好樣的。靳子崖,你好樣的……」

話語未落,聞到一股濃濃的異香便失去了意識。

屋外的蘇立感到不對勁,這才推門重入,屋內,人已無。

四、

白日,神靈壇。

羅芩恢復意識,雙手動不了之時,才明白過來,她被人綁了。

下面似乎有很多的人,他們在呼喊:「祭陵女,復神陵!」

她又聽到有人對她說:「阿芩,你是陵女,這是你的宿命,你別怪阿爹。」

阿爹?

她開口叫喊,聲音卻被如浪潮般涌來的歡呼聲淹沒,她聽到他們說流沙出現了,只要將她的血獻於神靈,神陵便會出現。

隨後有人將她松綁,有人將她扶上了壇中央。

她感到手腕被冰刃劃傷,出奇的痛。

片刻,她又聽到有人呼喊:「流沙變大了。」

扶著她的人將她松開,她無力地摔倒在地,此時,已松開的白布飄落在地,模糊中她看到了靳子崖。

她看到,他看著流沙的貪婪的雙眼,這讓她想到了關於神陵的傳說。

傳說,守陵國的創始人是一位風度翩翩的大漠男子,在與中原交戰之時,俘虜了中原的玉心公主,對她一見傾心,便將她強行留在身邊,而玉心公主因長思故國,而久病不起,產下一子之時就此長眠,國主悲痛欲絕,一夜發白。

他為她建了一座堪比金陵的陵墓,裡面金銀財寶無數,為了守護玉心公主的陵墓,他將國家改名為守陵國,命舉國上下皆為守陵人。

守陵守陵,他只是想守住這座陵墓,讓玉心公主能安眠於此罷了。

數年後,國主隨著玉心公主的陵墓一同消失,無人知曉陵墓為何突然消失,覺得神奇,便稱它為神陵。

後世之人猜到了神陵為何突然消失。是因為流沙。

玉心公主的陵墓就建在流沙地帶,而這是先王有意為之,他應早知陵墓終有一日會被流沙吞噬,而這么做的原因,無非是知道世間貪圖錢財之人甚眾,只想給玉心公主一個安靜的世界罷了。

但,他不想讓她寂寞,寧願放棄打來的天下,陪她一同長眠。

這一段美麗情緣,在西域廣為流傳。

守陵國從那以後世代有陵女,傳言,在神陵的附近,用陵女之血來祭神靈,神陵便會出現,卻因為西域之大,一直找不到神陵所在的位置,那些陵女得以一生平安。

他們守陵國尋找神陵,是想保護它,而外來人,無非就是為了神陵中的那些金銀珠寶而來。

靳子崖亦是如此。

只是他的本事還真大,這么快便將守陵國尋了數百年的神陵給尋到了。

羅芩苦澀地望著靳子崖,眼睛酸痛。

她看到了族長阿爹,欲喚他,卻也看到了他臉上難以掩飾的喜悅之色,他從始至終未曾看過她一眼。

此時的流沙越來越大,神陵卻遲遲不見出現,靳子崖似是急了,命人將她帶過去。

羅芩被兩個族人粗暴地拉起來,帶過去。

「阿芩!」

她聽到了蘇立的聲音,回頭時,果然見到了他,只是還未開口說話,便被靳子崖狠狠地一掌打了出去。

一切都安靜了。

她聽不到任何聲音,只看到他的眸子。

那是一雙冰冷的,如同她第一次與他相遇之時的眸子。

她正緩緩落向流沙,嘴唇抿了抿,不讓流到嘴角的鮮血繼續往下流,淚水卻模糊了眼眶。

一切都結束了。

靳子崖嘴角輕輕勾起,在還未到達一個完美的弧度之時,一黑衣男子出現,在流沙邊上將羅芩截了下來。

    眾人臉色皆變,尤其是靳子崖,笑容瞬間不見,難以置信地看著來人。

羅芩亦是吃驚於眼前之人,他竟長著和靳子崖同一張臉,唯獨不一樣的是,他的眼神。

一口血破喉而出,她彎身而吐,鮮血染紅沙塵。

立於靳子崖身旁的隨從道:「喲,這不是靳二少嗎,我還以為是個縮頭烏龜,沒死還不敢出來見人呢!」

話語剛落,一記飛刀從羅芩身旁飛過,毫無偏差地插入說話之人的眉心處,倒地,睜眼死去。

羅芩身子一抖,轉頭看向靳子傲,看著他的眼神,一言不發。

靳子崖命令人將兩人圍住。

她看到眼前有著和靳子崖一模一樣的臉卻給她的感覺完全不同的男子垂眸,撕下衣角,不慌不忙地給她包紮傷口,讓她想起了給她換白布的人。

是同一個人嗎?

包紮完畢,靳子傲才抬起頭看向恨不得拔劍將他碎屍萬段的靳子崖,抬步過去,雙手環繞在胸前,看向躺在地上的人道:「我要見的是人,你是人嗎?」

他笑了笑,抬眸望向了臉由青變白的靳子崖。

靳子崖拔劍走來,道:「在北逐國救阿冰公主之時你逃得可真及時啊。不過若不是你,我還沒那麼快就成為駙馬,也就不會這么快就尋到神陵,更不會這么快就得到陵女的血,所以,我還得感謝你呢。」

靳子傲稍歪著頭,無言。

「不過,你今天必須死。」

利劍刺來,靳子傲利落躲開,同時揮手,三記飛刀穿過還未反應過來的羅芩耳邊,長發飄散,插入身後欲對她動手的三人體中。

心地一顫,回頭看到了自己的族人倒在地上,臉色變得蒼白。

「還愣著干什麼,打呀!」

聽到靳子傲的聲音,她猛地看向他,一劍飛來,她抬手接住,手指忍不住顫了顫。

在她看到靳子傲與靳子崖交手,無暇顧及她,而已有人對她發動兵器之時,她拔出了劍……

族長道:「阿芩,你在做什麼?你身為陵女,祭神靈,讓神陵重現於世這是你的使命,而如今你拿著劍殺自己的同胞,背離家訓,枉我養育你這么多年。你放下劍,去祭神靈,神陵馬上就能出現了。」

羅芩身子狠狠地顫抖,手中染上族人鮮血的劍落地,被黃沙污染。

她往後退去,眼中盡是蒼涼,一滴青淚滑落之時,上身緩緩倒進流沙中。

靳子傲看向她,蹙了蹙眉,本想救她的,卻不曾想被靳子崖偷襲,只感到重重的一掌砸在身上,雙腳便離開了地面。

靳子崖道:「既然這么在乎她,那就讓你們做苦命鴛鴦好了。」

靳子傲亦與羅芩一同隱沒在流沙中,只見到,在最後那一刻,靳子傲握住了羅芩的手……

神陵未出現,流沙神奇消失,靳子崖費盡周折,到頭來卻什麼也沒有得到,落得眾叛親離永不得返回中原的下場。

大漠之上,風沙滾滾。

已在好心人家休養兩日的羅芩和靳子傲牽著馬走在大漠上。

「我要回中原了。」靳子傲抿了抿唇,卻沒能問出:你可願隨我回去?

羅芩點了一下頭,只是道:「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嗯。」他對她笑了笑,翻身上馬,「後會有期。」他朝她揮了揮手,「駕」一聲,馬飛奔而去。

羅芩笑了,亦翻身上馬,「駕」一聲追隨他而去。

五、

待我踏馬歸來時,君可願,與我共折枝?

哪有什麼神陵,有的只是對美好愛情的渴望罷了。只圖錢財者,永遠不會尋到。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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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以上的都很好看 比較短的喇

注 大部分都是穿越滴、都市滴和BL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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