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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短篇小說摸

發布時間: 2025-02-24 02:12:15

㈠ 求多年前看過的一篇短篇小說

好像是柳文揚的一日囚吧 相當經典的科幻小說哦~
有疑問請追問哦~也可以hi我~

附上原文哦~
《一日囚》—— 柳文揚

B先生死了。就在他搬進這座大樓不到二十四小時。

B先生是昨夜,不,准確地說是今天凌晨0點住進來的。那時夜霧彌漫,有兩個黑衣男子陪著他,拎著三隻大提箱,敲開我值班的房門,要租一間不帶傢具的房子。這個要求有點奇怪,因為大多數人都想要有傢具的房間。

"請問你們要租多大的屋子?"我打量著B的光頭問。他戴著眼鏡,蒼白而又靦腆,臉上有種愁苦的模樣。

一個黑衣男人說:"最小的單元就可以了。一間卧室,帶廚房和洗手間。"

"請原諒,三個人住這么小的房子是不是太擠了......"我說。

黑衣人面無表情,指了指B:"就他自己住。"

"好吧,您想租多久?半年還是一年?"我問B。

B先生低聲說:"一天......"


"什麼?"我沒聽清楚。

黑衣人說:"租一個月吧。這是你們最短的租期?"

"對。"我拿出登記簿,讓B寫下自己的名字。黑衣人付了一個月租金,然後我帶他們上電梯,到了大樓16層的那個小套間。

B先生對客廳表示滿意,但他抱怨房子的視野太狹窄了。黑衣男人們冷淡地沉默著,把大箱子打開。裡面竟裝滿了簡易傢具——折疊的帆布衣櫃、充氣床墊,還有一些換洗衣服。最後,B安頓下來,一個黑衣人看了看錶,說:"8月18日了,現在是凌晨0點整。"

兩個黑衣人走了。我對B說:"早點休息吧,希望您在這里住得愉快。"

他點頭說:"是啊,愉快......我不會打擾你們太久的。"

"您說什麼?"

一瞬間,他眼睛裡流露出虛弱和渴望,好像要說什麼。我被嚇住了。但他馬上恢復了常態,也就是說,恢復了那種靦腆和愁苦的模樣。

"麻煩你了。請讓我休息吧。"他客氣地把我送出門外。

這就是我記憶中的昨夜。

僅隔二十幾個小時,B就死在房間里。他死後形容枯槁,看上去老了很多。

那兩個黑衣人穿過夜霧走進大樓,還帶了一位醫生模樣的人。我現在還不懂,他們是如何預知B先生的死訊的。當他們要我打開那間屋子的門,發現B毫無生氣地躺在客廳地下時,他們一點也不驚訝。醫生走過去,翻開B的眼皮,然後摸摸他的脖子,轉身對兩個黑衣人點了點頭。

"他死了。"

他們想抬起B先生的屍體,我攔在門口說:"等一下,我應該去報警。還有,我都沒有發現他已經死了,你們是怎麼知道的呢?"

一個黑衣人走過來,低沉地說:"不必報警。"他拿出一份證件給我看,那是種讓人無法懷疑其權威性的身份證明。我沉默了。

他們在房間里翻來翻去,把所有簡易傢具拆開,每一件衣服都抖開來看——我發現那些衣服都很舊,而且都是一模一樣的套裝。B在這兒住了還不滿一天,難道能在房子里藏什麼東西嗎?最後,他們將屋中的一切裝進大提箱,抬起B,消失在門外。只剩我一個人站在四壁皆白、空空如也的房間里。

對這個死去的人,我有種奇怪的感覺。我認識他只有二十幾個鍾頭,但卻像是多年的老友似的。細究原因,大概是他每次見我都表現出老友一般的熟絡。

B先生真的有些古怪。他的精力一定非常旺盛,單看外表會被欺騙的,他蒼白憔悴,彷彿弱不禁風,但是他整整一天頻繁地出入於大樓內外,僅僅被我看見的就有十幾次。他好像可以突然間出現在這里,又突然間出現在那裡。

自從午夜安排好房間,我第一次看見B先生竟是在半分鍾後。誰知道他是怎麼樣飛快地、神不知鬼不覺地下了樓,無聲地站在我旁邊。

我目瞪口呆地盯著他。他眼睛紅紅的,彷彿換了一個人,急切地問我:"現在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我莫名其妙地說。

"現在是幾點?幾號了?"他夢游一樣問。

我幾乎被他嚇住,很快地回答:"8月18日凌晨......0點過1分。您是什麼時候下來的?"

他沒有理睬我的問題,呆了呆,說:"哦,是這樣......謝謝你。"

他回去睡了。但早上3點鍾,我竟透過窗子看見他在樓外。他佝僂著身子,從霧氣里慢慢地移動過來,蒼白的臉像一盞昏燈。我趕忙出去,打開玻璃大門。他疲倦地走進來。

"您才安頓下來,不好好睡一覺嗎?"我說,"是什麼時候出去的?"

"什麼?"他愣了一下,然後說,"哦,我不累。我出去的時候,你沒看到?"

我遲疑地說:"可是,樓門一直是鎖著的啊......"難道他是從十六層的窗戶中爬下來的嗎?

"是么?"他微笑,"你記錯了吧。我是從這里出去的。"

他的背影蹣跚著走進電梯,我鎖好樓門,回到值班室里打盹。

早晨七點半,他經過前廳,對我說:"早上好!"

"早上好!"我很驚訝,他只睡了這么一會兒,居然有精神出去散步。

奇怪的是,只過了幾秒鍾——至少在我的印象里,只過了很短暫的時間——又看到他經過前廳向樓門外走去。他沖我打招呼,就像剛才沒見過面似的:"早上好!"

我詫異地望著他,他走出了樓門。

大約一個小時後,他乘著一輛計程車停在樓外,慢慢從車上挪出來,疲憊不堪地走進大樓,也不理睬我,直接上了電梯。

B先生怎麼了?他在外面這一個小時做了什麼?我想得走了神,卻又看到他微笑著從我面前經過,道了一聲:"辛苦!"就去按電梯的按鈕。

我捧住頭,使勁閉上眼睛又睜開。我瘋了嗎?我的大腦提前老化了嗎?我在做夢嗎?

我在前台上趴了一會兒,想養養精神。一抬頭,就看到B愁苦地在大廳里走動著。我下意識地彈了起來!他對我羞澀而凄涼地笑笑:"我丟了件東西......"他茫然地說,"一定要找到,一定要找到......"

"您丟了什麼?"我問他。

他搖搖頭,走出了樓門。

我跟著他走到門外,身後有隻手拍了拍我的肩,真是差一點叫我跳起來!

原來是住在1608號的那位老寡婦,她非常神經質,而且,說起來她還是B先生的隔壁鄰居。

"他叫什麼?"她伸出一根瘦得像巫婆的手指頭,遠遠指著B先生的背影。

"B。怎麼啦?"我問。

老太太低聲說:"他很怪!"

這我知道,但怎麼跟她說呢?

她看見B消失在拐角,把嘴湊在我耳邊說:"剛才我聽見他的房子里有人在哭!"

"哭?"我覺得她太敏感了。

"沒錯!我趴在門上聽到了!"她忽然轉向裡面,臉上皺起驚恐的紋路。

B先生又從裡面走出來了。

我也百思不解,但是客氣地問了一句:"您丟的東西找到了嗎?"

"什麼?"他抬起頭來,驚疑地望著我,"什麼東西?"

真是莫名其妙。

他走出樓門。老太太拉著我跟出去,停在陽光下面,悄悄地說:"一個妖怪!"

B在遠處上了計程車。我轉過身,想著老太太的話,無意地向上一瞥。

我看見十六樓上,B先生房間的窗內有個人影。我退遠幾步,用手遮住陽光重新分辨。沒錯,是他的房間。那個清瘦而衰頹的人影移到了窗簾後面。我嚇出一身冷汗。

"你看見了?你看見了?"老太太激動地念著。

我扯著老太太,在她的心臟和腿腳允許的情況下盡快跑到管理室,拿上電棍,乘電梯上了十六層,在B的門口站住。我們緊張地傾聽著。

"B先生!您在裡面嗎?"我輕輕敲門。沒有人回答。

老太太尖利的手指掐得我生疼。我拿出備用鑰匙打開了門,必須搞清楚。我手握電棍,走進寧靜狹小的房間。

裡面空盪盪的。

老太太干癟的嘴唇哆嗦著。"他是個妖怪,他是幽靈......"她驚惶地轉動腦袋四處張望,好像這間屋子裡真的有什麼看不見的幽靈。

"我們快離開吧!"她使勁拉我的衣服。我也害怕了。

就是這樣。我確實在今天一天里看到B先生十幾次出入於樓門內外。而且,他的容貌像霧中的貓頭鷹一般不可捉摸,一會兒蒼老,一會兒又變得比較年輕。他的衣服也時新時舊。這個世界上是沒有幽靈的,但我拿不準B先生是什麼。

快到中午的時候,他拿著一副紙牌走到前廳,要跟我玩一會兒。

我無法拒絕,他明顯的蒼老了,真奇怪。而且他眼睛下面有暗淡的黑暈,目光彷彿是發高燒的病人。

他向我展露出令人驚嘆的牌技,就算我把牌洗得再徹底,他還是能記住每一張牌的位置。我更加相信他是個隱藏在現代城市裡的巫師。

最後,他把牌丟在檯子上,說:"這一點也不神秘,我不是什麼魔法師。年輕人,去買一副偏光眼鏡吧。這牌留給你。有些時候你會發現,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換一副眼鏡就能看得清清楚楚。"

我真的託人去眼鏡店幫我買了副便宜的偏光鏡,戴上它再看那副紙牌,原來每一張的背面都用特殊墨水做著標記。

這是B先生教我的一件最有趣的事,也許他另有用意,但我沒有猜破。

吃過午飯,我發現他站在樓門口,呆望著對面的路燈。

"天氣很好。"我小心地跟他打招呼。

"是啊,天氣每次都是這樣。我倒希望某一次看見下雨。"他更像是在喃喃自語,然後他奇怪地說,"你瞧那盞路燈,"

"路燈?"

"對,它一直在那兒嗎?"

我仔細看了看路燈,又看看他:"當然,它早就在那兒,一直在。"

"它......沒有......沒有被打破過?"他耳語似地問我,彷彿心懷恐懼。

"沒有吧。"我搖搖頭。這是拿不準的,附近的頑童很多,而我來這兒當管理員才兩個月。

他問出一個令我渾身發冷的問題:"你沒看見過路燈碎片從地面上飛起來,自動地重新組合好嗎?"

陽光燦爛,他的臉還是那麼蒼白。我的心像被看不見的冰冷的手狠狠捏住了。他看出我在害怕,就笑一笑進去了。

老實說,才認識一天就能讓我這樣害怕的人,B先生算頭一個。

我不敢再主動招呼他。下午我又看見他進進出出,來來去去。有時也跟我說話。但沒有特別奇怪的事情發生。

夜裡,他就死了。

兩個黑衣人把B的屍體和屋子裡所有東西都搬走以後,我站在他的卧室里茫然四顧,雪白的牆壁,一塵不染的地板。黑衣人想在房間中搜尋什麼?B先生難道真的在這里藏了東西嗎?回憶著B的種種詭異之處,我感覺這房間把我的心牢牢吸引住了。這里留著他的靈魂,我荒唐地對自己說。

突然,在靈機一動之下,我從衣袋裡取出那副偏光眼鏡。戴上它後,我驚呆了。

老天哪,牆壁上寫滿了字。

毫無疑問,這是B先生特意寫給我的,他成功地瞞過了那兩個黑衣人。我把門從裡面鎖好,回到卧室激動地讀著牆上的字。這兒寫著一個最讓人毛骨悚然的故事:

我寫下這些,是因為我預感到自己就要死了。我一直渴望對人說出自己的遭遇,但我不敢。現在,我用這種方法告訴你,世界不像你想的那麼簡單。

在牆上寫字是因為:1,他們在最後會把所有能移動的東西都拿走,留下的只有牆壁;2,用這么原始、簡單和不可靠的辦法才能騙過他們。你很聰明,理解了我對你所做的暗示。

我死後沒人能看到我的墳墓,讓我來悼念自己吧:B,65歲,死於長久的孤獨和生命力枯竭。他是個罪人,然而又是個可憐的犧牲者。我在這個地方,在這一刻,被囚禁了十年。

十年。

噩夢是這樣開始的,由於人類共同的弱點,我犯了罪,大罪。在我的世界裡,在你還沒有見到、無法想像的世界裡,我得知自己將接受什麼樣的懲罰。

法官說:"你被處以一日無期徒刑:在有生之年,你將永遠過著同一天—我們為你隨機選擇的那一天,2008年8月18日,你的一切生命活動都只限於這二十四小時之內,直到自然賦予你的生命結束。作為一種人道主義的優待,你可以在一座熱鬧的都市中服刑,但在服刑期間,你不能對周圍的任何人提起關於你和你所受的刑罰,否則,我們將把你轉移到一個封閉的小空間內,在孤獨中度過刑期。"

你理解嗎?朋友,這是無止境的噩夢。

據說我是第一批被處以時間囚禁的罪人之一。他們還不能了解這一技術的全部內涵,我們算是實驗品。

一開始,我對這刑罰的可怕之處還沒有真正的體會。這是座熱鬧繁華的城市,處處充滿生機。我住進自己的房間,對置身於開放的大世界裡感到高興,我透過玻璃窗觀察下面的人群,不準備擔憂以後的日子。

第一天——我這樣說是按照自己的習慣,其實我度過的這十年,這三千六百多個日子,對你們來說都是同一天。第一天,我早早地起了床,打算出去散步,呼吸一下這座都市的空氣。我的鄰居,1608號的那位太太——她真是個細心人——熱情地問候我。

"您好!您是新搬來的鄰居嗎?"

我答道:"是的。很高興認識您。"

"您從哪裡來?"

我把早已編好的謊言對她說了一番。她最後說:"希望您在這兒住得愉快!"

在樓下我對你打了個招呼:"早上好!"你對我報以關心。

走到大街上,我在拐角處的報童手裡買了一份報紙,先看了看日期:2008年8月18日,頭版的新聞很吸引人。我過馬路,在對面的咖啡館里要了早餐,巴西咖啡和烤麵包。我看報紙,咖啡館老闆對我說:"我覺得您很面生。"

"對,我是剛剛搬來的。"我回答。

"喜歡我們這里么?"

"很好,大家都很友善,咖啡很香。"我向他微笑。

接下來我去公園散步,看場電影,吃午飯,在市政廣場坐著喂鴿子,逗弄躺在嬰兒車里的小孩。

吃過晚飯後,在街道上漫步,直到疲倦才回家。我躺在床上睡覺,一覺醒來,仍然是2008年8月18日。

第二天(還是按照我的習慣說的),我在同一時刻出門。1608號的太太站在樓道里問:"您好!您是新搬來的鄰居嗎?"

我答道:"是的。很高興認識您。"

"您從哪裡來?"

這真有趣,我又一字不差地說了那番話。她最後說:"希望您在這兒住得愉快!"

我又在下面問候了你,在街拐角買了同一份報紙:2008年8月18日的日報,頭版的新聞對我來說早已是往事。我過馬路,在對面的咖啡館里要了早餐,還是巴西咖啡和烤麵包。我看報紙,咖啡館老闆對我說:"我覺得您很面生。"

這一切都像鍾擺一樣准確。

我說出了跟昨天一模一樣的回答。我感到自己好像一個無意間走進一部老電影里的客串者,我知道電影里發生的一切,但其他角色卻對此一無所知。

公園、電影、午飯、鴿子、嬰兒車里的小孩......一模一樣的場景,一模一樣的事,唯一不同的只有我。不,唯一不同的只有我的心。我很清楚,這個日子我已經是第二次度過。這感覺真怪,2008年8月18日,這一天是否像錄像帶一樣永遠保存在某處,保存在宇宙的一個神秘角落?而我則被施了咒語,一次次地進入這盤錄像帶,帶著了解一切的心,卻被迫重復著一成不變的情節......

在開始的幾天里,我並不沮喪,也沒有害怕。甚至還抱著一種優越感和好奇的興趣,觀察這發瘋的世界。我按照固定的時間表過日子,我記熟了在每個時刻、每個地點將遇到的人,以及他們將做的事情。我背誦著自己的台詞,還在心裡替對方念出他想說的話,我暗自對他說:"嘿,我知道你下一分鍾要做什麼。"

但我很快厭倦了。如果你覺得生活中的某個日子是快樂的、豐富多彩的,那隻因為它是唯一的,是轉瞬即逝的。永不逝去的一天是可怕的一天,它會由新鮮變為陳舊,變為腐爛,變為惡毒。

我默默地服刑。第一個星期,我快樂;第二個星期,我累了;第三個星期,我憤怒;第四個星期,我想到死;第五個星期,我知道自己將會發瘋。

真不可思議,在同一個人身上,在同一天,竟可以承載這么多的眼淚、憤怒、掙扎、絕望和瘋狂。我躲在房間里痛哭,用力咬著自己的手。時間囚禁之刑,無法打破、不能逃脫的監牢。

有一種魔力籠罩著我,每當一個二十四小時的周期即將過去,我似乎要追隨著時間之流,沖破牢籠;那魔力一下子又把我拉回二十四小時之前。於是一切周而復始。我又開始見到昨天見到的人,重復昨天做過的事。最可怕的是,只有我清楚這一切,其他人對此一無所知。我多羨慕他們,多嫉妒他們!對他們來說,我被永世困在其中的這一天只是生命中的千萬個平凡日子之一。他們將無知無識地度過這普通的一天,然後把它忘記,走進我永遠也看不到的"明天"。可我呢,我還要在循環往復的苦刑中掙紮下去,得不到一點同情和援助......

而且,要知道,除了我自己之外,其餘的一切人、一切事,都是固定不變的,在每一次循環當中比原子鍾還更穩定。所以,我必須注意每一件事的准確時刻,以免與這個世界脫節。我有一個固定的時刻表,精確到秒。在這鍾表般的世界裡我是唯一可變的因素,但我卻要強迫自己成為鍾表裡的一個零件。我是罪有應得,但我要告訴你,這種刑罰過於殘酷了,即便是對我這樣的罪人。

時間的囚徒,比空間的囚徒更可悲。全世界都與你無關,只有你獨自在不變的時光中老去,日復一日地重復著比死亡還蒼白的生活。

時間是多麼可怕、偉大和不可駕馭的東西。我是想說,當猴子學會了一種把戲,它只能想到憑借這把戲來換一點食物。人,只有人,才會把他所掌握的一切權力和知識都用於"懲罰"。

在無數次孤獨的發作之後我決定破壞規則,看一看能給世界造成多大的麻煩。我扔掉了時刻表,故意在頭一天的早上七點三十分整出門,而在第二天早上的七點三十分十五秒出門。我在比平時晚半分鍾的時間進入咖啡館,要熱麵包卷和冰咖啡。在下一個循環中,再晚半分鍾進去,要蛋糕、檸檬凍和香草冰淇淋。我選擇不同的時刻——但相差不超過一分鍾——從報童手裡買報紙。我在每個循環中換著看不同的電影。我這次踩死一隻蝸牛,下次卻把它從地上撿起來放進草叢里。出於一種可笑的倉惶失措,為了逃離牢籠般的感覺,我曾經到處亂跑,跑到城市的邊緣,再乘坐計程車回來。

我在郊外過夜,彷彿希望這能幫助自己奇跡般地逃離被困於今天的命運。我蜷縮在草叢中,看著星星。時間一秒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鍾都在心中撞擊出宏大的回響。午夜十二點,我激動地坐起來,在星空下奔跑。我狂喊著:"計程車!計程車!"我上車就問司機:"現在是幾點?今天是幾號?"

"0點十分啦。您喝得夠多的,今天是8月18日。"司機說。我的心沉了下去。汽車穿過入睡的城市,停在被夜霧籠罩的大樓前,已是凌晨三點,我還要回到那間小屋,回到監牢中的監牢里睡覺。

我的歇斯底里症發作了不止一次。我幻想著,在某個特殊的時刻"再次"進入大樓,就能打破魔法。我從郊外回來,在午夜十二點整走進樓門,問你:"幾點了?今天是幾號?"

小夥子,記得嗎?你說:"十二點啦,您住進這兒快有一整天了。今天當然是8月18號。"就是這個時刻,魔法的轉折點,我要在你的見證之下突破了......我激動萬分,盯住你,在那裡站了一會兒,又問你:"現在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僅隔幾秒鍾,你就像完全忘了剛才的事。我有種不祥的感覺,我說:"現在是幾點?幾號了?"

你驚訝地回答:"8月18日凌晨......0點過1分。您是什麼時候下來的?"

你知道當時我是多麼絕望嗎?

我還有過更瘋狂的主意:我想帶著幾個人走得遠遠的,走到郊外去。晚上,我們圍坐在篝火旁,我要在午夜時分講一個故事。當時鍾越過12點、又回到二十四小時前的瞬間,我會看到什麼情形?那幾個人會像幻影一樣消失嗎?他們又會看到什麼?他們會發現自己忽然從家裡的卧室中來到了野外嗎?

我不敢做那樣的實驗,風險太大了,可能會傷害別人。我只能用自己作實驗品,給世界找一點小小的麻煩。

世界沒有垮掉,無論我怎麼躁動,都像籠中困獸的掙扎一樣無濟於事。只有寥寥幾次,我從你和別人的目光中看出了詫異與恐懼。你們發現了嗎?我不清楚。

本來我有種可怕的猜疑:這刑罰只是一種心理層面的感受,只有我的"靈魂"(我只能這么說)被硬生生地剝離出來,拉回一次次循環的開始,而肉體則像行屍走肉一樣,僵硬地重復著比鍾擺還准確的固定行為。也許為了打消這種恐懼,我才故意在每天的行動中做了一點變化。沒有遇到阻礙,而且,我慢慢地發現自己的身體在衰老,我放心了。

如果你的外部行動被限制在一個小范圍內,那麼你會發現,心靈的活動將變得十倍百倍地豐富和激烈。我不是科學愛好者,但現在卻對時間這個東西產生了興趣。我很想知道自己是用什麼方式被一次次拉回8月18日的凌晨0點。我還想知道,時間是什麼,被困在時間中的人又如何與世界發生關系。

後來的日子裡,我一直在觀察和思索。這樣反而不太難過。我列出了幾種被拋入時間循環的方式。

第一種,像那些物理學家所說的,每當我被"拉回"一次,時間就在這里產生了一個分枝,出現了一個新的"平行世界",在這個新世界裡,除了我本人,其餘的一切都與原來的世界相同。但是,我有證據否定這種理論:這個新世界中的人將不會知道原來那個世界在8月18日發生的事,可有一次,你突然問我:"您丟的東西找到了嗎?"我大惑不解。想來這是因為在後面的某次循環當中,我將丟失一樣東西,而時刻卻在此時之前。後來證實了這個猜測,我的錢夾丟失了,時刻是上午九點。

還有一種最簡單的解釋:8月18日這一天是固定不變的,只有我一次次地回到這天當中,重復我的生活。但這會造成一個難點,我反復地度過這二十四小時,度過了三千六百五十次。我一個人在此期間所耗費的物質,比如水和電,會超過整個大樓中其他居民用量的總合。難道沒人發現這樁怪事么?

有一次,我一言不發地走到大樓對面的路燈底下,脫下鞋子,用它打碎了路燈。然後我穿好鞋走回大廳里。當時你驚訝極了,你一定認為我發瘋了。不,我在思考問題。

在路燈被打破後的整整一天里,我記住了每個人看著我的神情、對我所說的話。次日(我習慣的說法),我一早就發現路燈好好地立在那裡,當然啦,我還沒有去打它呢。這一天真的與前一個循環大不相同。

我的存在使世界變得充滿悖論。我在這次循環當中,在上午九點打碎了街上一盞路燈,那麼在別人即旁觀者眼裡,這盞路燈在九點之後就應該不存在了;但在此次循環之前的那些天里,路燈一直存在到一天的結束。旁觀者究竟會"記得"那一種情況呢?

記得我問過你,在一個中午。你完全不知道我打碎過路燈。

我的最後一個猜測是:每當一個循環結束,我就彷彿被單獨拉出這個世界,而那神秘的魔力,即操縱時間的力量,使整個世界(除我之外)退回到二十四小時之前的初始狀態,然後我又被扔進世界裡面,一切重新開始。那就是說,無論我在服刑期間做了什麼,把路燈打碎多少次,旁觀者都只會"記得"最後一次循環。

不知我猜的對不對,多想向某個旁觀者詢問一下啊。

但丟掉錢夾的事,還有你看到我不按時刻錶行動時的詫異,又如何解釋呢?

大概,在旁觀者眼中,我在若干次循環中的行為,像立體空間的物體在平面上的投影一樣,被疊加於一天裡面,於是形成了這么一種情況:你看著我走出大樓,然後又看見一個我走出大樓,而緊接著,你可能發現我的房間里仍有一個我。我所處的微觀時間循環被嵌套在整個宏觀的時間之內,於是在外人看來就有了一種粒子態一般測不準的"閃動"。

如果有一位超然的觀察者俯視這座城市,他會發現我就像一個做布朗運動的粒子那樣,狂亂而無序地出現在各個角落。這一秒鍾在東邊,下一秒鍾又到了西邊,甚至在同一秒鍾里出現在幾個地方。普通人如果留意我的行蹤,一定會被這奇怪的現象搞瘋的。

我很遺憾在將要死去的時候才發現了思考的樂趣。我相信,那些孤守在燈塔上的人不會瘋狂,因為他們是思想者。

但唯一不公平的是,他們的每一天都是不同的。

我要死了,我仍然沒有明白時間是什麼,被困於時間中的人又怎樣與世界發生聯系......再見了,朋友,你將幸福地進入明天,把今天的我永遠忘記。而那個明天是我絕對無法想像的。再見。

我摘下眼鏡,牆壁又變得潔白無瑕。這一切真的發生過嗎?我又戴上眼鏡,B先生寫下的字跡布滿了整面牆。

應該把這些字塗抹掉。誰知道以後的住戶會不會戴起偏光眼鏡來看這牆壁呢?B先生此時已經死了,但在此時之前,在2008年8月18日凌晨0點到夜裡10點,他依然活著,永遠活著,一次一次地活著。他的秘密仍然不能泄露。

我看了看手錶,已經是11點半了。

我忽然激動起來。

B先生是今天0點住進來的,他的死亡時間是今夜10點,而現在是11點半,距離一個循環結束還有半小時!他在牆上寫著,他曾在午夜12點從郊外回來,希望由我見證他突破時間的牢籠。我有辦法驗證他的猜想了。

"一個"B先生已經死了。如果在12點,"另一個"B先生從外面回來,那就至少能證明他的一部分猜想。可那種情況會多麼詭異、恐怖和激動人心啊。

如果是那樣,如果"另一個"回來了,我應該對他說什麼?B先生,您已經死了,現在的您是無數鏡子里的鬼魂之一?我能不能這樣認為:當我們這些幸福的人無知無識地越過了今天午夜,進入B先生無法求得也無法想像的明天;在被我們超越、拋棄和遺忘的這一天里,還有一個、兩個、無數個B,無可奈何,循環往復地永遠被困於此。我對這些道理一點都不懂,也想不明白。

我懷著莫大的期望和恐懼,坐在大樓門口的管理員室內,望著窗外的夜世界。

我頭一次注意到時間是這么奇妙,每一秒鍾都彷彿在我心中跳躍著流過。流逝,流逝,流逝......在某一次循環當中,B先生此時此刻還坐在由郊外趕回來的計程車上。我心亂如麻,等待他穿過夜晚的濃霧,蒼白的臉像一盞燈一樣往大樓里走來;等待他從時間的某個角落佝僂著走來;等待他迷茫絕望地一邊尋找一邊走來。從未知走進未知,從無限走進無限,從幽暗走進幽暗,從牢籠走進牢籠。我要緊緊拉著他的手,不,我要緊緊地抱住他,跟他一起度過由今天到明天的那一秒鍾。如果這樣,我能夠把他帶進明天嗎?或者是他把我拉進那循環的魔咒當中?天哪,我在想些什麼?

12點鍾就要到了,我的心跳幾乎停止。

窗外,夜霧茫茫。

㈡ (短篇小說)巧合

劉師傅看了看錶,已經快要十二點了,他扔下手裡的煙頭,用腳碾了碾,吐了一口唾沫上車了。

劉師傅家就在土凳子村,他每天開著車從縣里到村裡,一個來回,早上七點離開,十點到縣里,十二點回返。

返回去的時候會路過一片小攤的聚集地,因為在車站里買票需要多花10塊錢,所以有許多人為了省錢就選擇在劉師傅的必經之地小攤這里等著,劉師傅看在大家都掙錢不易,又多是同鄉,一直就沒有怨言,到這里總會停下。

因為客車沿途要路過許多地方,所以劉師傅每天都是十二點從車站出發,到小攤這里十二點過五分,停留十分鍾,十二點十五准時發車。

可是今天,劉師傅一直在這里等到了快十二點半。

因為幾分鍾之前,表妹給他打電話,說要從北京回來,坐他的車從縣城回家,考慮到今天只有這一輛客車能回到村裡,加上不是學生放假的高峰期,坐車的人寥寥無幾,所以劉師傅決定多等一會。

在表妹沒有到之前,同村的劉軍卻先來了。

「哎呀,劉哥,我以為你們都發車走了呢!我還想著要是趕不上車,一會就溜達著會賓館接著住了!」劉軍穿著半新的軍大衣,頭上歪頂著一個棉帽子,手指粗壯,即使凍得通紅,也抓著煙往嘴裡送。

「今天算你運氣好,這大初六的沒人,我妹妹今天回來,正好等等她,要不然現在早走出去好遠了。」

劉軍聽到劉師傅的話,咧著嘴樂呵呵的笑了兩聲,從身上的棉大衣兜里掏出二十元錢遞給了劉師傅。

「今天來干什麼了?」劉師傅接過錢,塞進腰上的皮包里,一邊往遠處眺望著表妹的身影,一邊和劉軍閑聊著。

「嗨,沒事,過來看看病!」劉軍一屁股坐在了副駕駛的位置。

「這是新買的手機啊?」劉師傅注意到劉軍手裡嶄新的手機,連外殼的膜都沒有撕掉。

「嗯,手機該換了,今天過來順道買了一個!」劉軍說著把手機給劉師傅遞過去,意思是想讓他看看,可是劉師傅擺擺手。

談話終止了,劉師傅無聊的擦拭自己面前的方向盤,從車里的鏡子看到後邊坐了一個人,車坐人不奇怪,但是這個人劉師傅看著眼生。

誰會在大初六的出來串親戚呢?

劉師傅家裡這邊有習俗,初六都盡量不出門,才會一年順當。

此刻表妹穿著時髦的衣服風風火火的走上車,劉師傅趕忙走過去,幫她把行李箱放好,車在十二點三十五准時出發了。

張醫生是一個快要六十的老中醫了,他幾年前就從一家私立醫院退休自己開了一個診所,上班時間自由,主要擅長治療肝膽腎疾病。

從臘月二十三到正月初五一直關張休息。

今天初六,年已過,張醫生開張坐診,上午九點不到就來了一個年輕人,他穿著軍大衣,帶著一頂棉帽子,看起來憨厚朴實。

「怎麼了?」張醫生看見來人,主動坐到了就診桌子前邊。

「我的腎病有些犯了,過年腰的厲害,您看看可不可以開中葯幫我調理一下?」 年輕人說著將衣服擼了上來,露出白花花的後腰。

張醫生從座位起身繞過桌子來到年輕人面前,用手按了按男子的腰,確實是有些浮腫,看起來像是腎炎的症狀。

「那就來一星期的中葯調理一下!」

「好!」男子很爽快的答應了。

張醫生的診所可以將湯葯加工成葯丸,不必在鍋里熬制就能直接送服,男子覺得很方便,就同意診所對他的葯進行加工。

男子拿著葯付了錢,張醫生以為他要離開,剛准備打招呼。

「醫生,我今天可能回不去家,能不能在您這先喝一頓葯?」男子咧著嘴,撓撓後腦勺小聲的提出。

「哦,行!」張醫生先是愣了一下,隨後同意了,這樣的事很常見,患者如果是從鄉下過來,當天回不去家,或者病症比較急,都會在這喝上一頓葯。

男子的葯是治療肝腎的,需要用酒做引送服,張醫生還好心的幫他倒了一小杯白酒,放到了櫃台上。

「醫生,我喝不了酒……以前喝過一次,腦袋難受了好幾天呢!」

「你這個葯,酒是葯引,喝不了太多也得多少喝一點吧,放心吧,這個酒後勁大,剛喝沒什麼感覺的,你現在喝完不會有什麼事,過幾個小時之後就找個地方躺著睡一會就行。」張醫生耐心的解釋道。

男子沒有再反駁,拿起葯喝酒一飲而盡,表情痛苦。

張醫生微笑的看著他,心裡盤算著喝一次總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劉老漢今年已經快要七十了,兒子是他四十歲才得到的,按他們那個年齡來說,算是老來得子。

兒子今年已經快要三十了,因為家裡寵著慣著,所以上學的時候就不學無術,學也沒念完就留家裡了,劉老漢當時快要六十,還覺得自己精壯能幹,所以對於兒子輟學在家也沒有什麼意見。

可哪知道兒子一待就待了十多年,這期間別說出去找工作了,連家門都不怎麼出,最近幾年跟著劉老漢外出辦事去過縣城幾次,見識過里邊的好,才願意偶爾的去縣城裡溜達溜達,買點吃的穿的。

「你最近走路怎麼輕飄的,哪不得勁啊!」劉老漢看兒子最近有點不對勁,生怕他有什麼毛病。

「沒事,我就是腰有點疼。」兒子裹著大衣,一屁股坐在炕上,眼瞅著就要脫鞋鑽被窩。

「你快別躺著了,起來活動活動,我看你最近一直不對勁,要是難受,正趕上明天初六通車,你就去縣里邊診所瞅瞅吧!」劉老漢一把抓住兒子的肩膀,擔憂的說道。

「我一冬天都凍得不敢出門,大初六的去什麼縣城啊?」兒子坐在被窩旁邊,手臂被劉老漢攥著,不耐煩的說道。

「你不是要換手機嗎?你明天去看看,我給你錢,你買個新手機!」劉老漢無奈的說道。

「真的啊爸,行,那行!」

劉老漢無奈的搖了搖頭,心想著就算花點錢,這一年讓他能出去一次也值了。

年節歲月,是留給普通人的,有許多人不能過年,因為他們要養家糊口,除去那些工作繁忙的人之外,還有許多在黑暗角落的人也得不停的忙碌著,比如小偷。

可是今天初六,習俗使然,大家都選擇避開這天出門,所以縣里的大車站已經關門了,只剩下一個通往各村的小車站還在營業。

今天小偷已經在外邊逛盪了一上午,也沒有什麼收獲。

想著要不然就去小車站碰碰運氣。

等到他溜達到小車站之後,看見一個一個穿著軍大衣,帶著棉帽子的人,這個人本身沒有什麼吸引小偷的地方,吸引他的是那個人粗壯的手指即使凍得通紅,也在不停的撥弄著的智能手機。

這款手機是新款的,外殼的保護膜還沒有撕掉,看男子愛不釋手的樣子,小偷猜測他是新買的,要是今天能把這個手機弄到手,轉手一賣,一星期都吃穿不愁了。

下定決心之後,小偷跟著男子一路來到一個通往土凳子村的客車上,小偷更是喜出望外,去這個村子的客車路過自己的老家,所以他可以跟著男子上車,再動手。

時間寬裕的很。

小偷跟著男子上車,看他和司機寒暄了幾句,坐在了副駕駛的位置,聽到他是要坐到終點站,小偷選擇了一個最好下手的姿勢坐在了他後邊的座位。

車子啟動了,一陣風順著窗子颳了進來,小偷聞見男子身上有一股濃濃的酒味,小偷不喝酒,他下意識的皺了皺眉頭,對面前的男子產生了一點厭惡。

客車啟動了,離小偷的老家越來越近,他必須快點下手,否則就得不到這個手機了,他用車前玻璃的倒影看了看男子,發現他似乎有些迷糊,便趁著車子搖晃的空檔,一把將他大衣右邊兜里的手機收進囊中,看著男子還在睡著,他起身叫司機停車,前方正是自己的老家。

車子走遠之後,小偷才拿出手機,沒想到今天自己偶爾來一次來到小車站,卻有這么大收獲。

他像中了大獎看著手機興奮的跳了兩下,將手機又裹進自己的大衣兜里,轉身回到了前方不遠的村子。

車外白茫茫的一片,劉師傅知道這天要下雪了,這離村裡不遠的路邊平時都有人路過,可是今天因為習俗問題,空無一人,像是夜行的高速一般寂靜。

劉師傅的車快開進村裡的時候,坐在副駕駛的劉軍突然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

「停車,停車,我手機不見了,我要下車……」

劉師傅聽見劉軍有些大舌頭了,「你怎麼跟喝醉了似的,什麼手機啊,老實坐著吧,馬上到家了!」

「趕緊停車,我手機,新買的手機不見了!」

「不見了你下車也找不到啊,去哪找?」

「停車,我就要下去!」劉軍的眼睛變的通紅,甚至拿起了車前邊的一支木棍,這木棍是劉師傅平時用來之客車前面的簾子用的,沒想到此刻卻指到了自己的鼻尖。

「好好好,停下!」

劉師傅無奈,只能停車,劉軍的情緒才穩定下來。

「有啥事打電話聯系,這里離家還挺遠呢!」劉師傅朝他大喊道,全然忘記了他丟失了手機。

劉軍沒有理他,顫顫巍巍的下了車。

劉師傅看見他的背景,無奈的搖了搖頭,開走了。

大年初五在土凳子村村民的眼裡是年節的最後一天,而初六是失去庇佑的第一天,所以他們都盡量避免在初六齣門。

正趕上初六那天早上就開始飄雪,大家都覺得幸運至極,瑞雪兆豐年,何況是在大家不能出門這天下雪,不就是天意嗎?

「你們快去瞅瞅,旁邊路上有個死人,好像是劉老漢家的兒子劉軍!」張三嫂每天都起早出去到山邊溜達一圈,這聲音也是她最先發出來的。

就算沒有看到真相,這也算是一個爆炸性的新聞,大家口耳相傳,很快便有人行動,不出一個小時,在劉軍的屍體四外就圍滿了土凳子村的村民。

第一個接受不了的就是劉老漢,聽到消息還沒有看到屍體就抽了過去,被村民打電話叫救護車直接拉到醫院了。

「你們說這劉軍從來不出門,怎麼會死在這呢?我一直以為他會死在家裡呢!」張三嫂站到離屍體十米遠的地方,小聲的和旁邊的劉大嫂說道。

「可不是說呢!」

劉師傅站在兩個人旁邊,一句話沒說,面色凝重的看著劉軍的屍體,他回憶起昨天劉軍本可能不會坐上這個車,半路自己也本來能攔著他不下車的,如果自己能攔著,他會不會不會死……

警察來了之後,迅速疏散了人群,只留下了幾個人做問詢,張三嫂便是其中一個。

「這個人你們認識?」

「認識,認識,劉老漢家裡的兒子嘛!」

「你知道他平時都喜歡去哪嗎?」

「這個別的孩子我不知道,他我知道,那基本是不出門,天天在家裡邊玩手機,打游戲,有一次我下午一點去他家借點東西,他還躺在被窩里沒有起來呢……」

「他平時喝酒嗎?」

「這個我倒是不知道,平時村裡有流水席,他都不去嘞!但是他爸倒是挺能喝的,他也估計能喝點。」

「為什麼他離家這么近,你們這么晚才發現,你們每天下午都不出門嗎?」

「昨天不是初六么,加上下雪,大家都在家裡不出去,可能也是趕巧了,沒看見,對了警察同志,這劉軍是怎麼死的啊?」張三嫂壓低了聲音,八卦的問道。

「這個我們還需要調查,謝謝您的配合。」

從眼前的一片蒼茫,能看見昨天晚上下了一場不小的雪。

505國道邊站滿了土凳子村的村民,這個村子離現在這個熱鬧非凡的國道僅有五百米之遠。

村民們有的捏著鼻子,一臉厭惡,但是眼睛還是不經意的朝路邊「目標」瞟著,有的人則明目張膽的抱著孩子站在最里邊的位置,臉上的表情復雜的看不出是幸災樂禍還是感到哀怨。

警察到了現場之後迅速的疏散了群眾,才看清本在眾人圍繞的中心,躺著一具男屍,身上穿著半新的軍大衣,但是衣服已經被敞開,僵硬的雙手還緊緊的抓著衣服的兩側,露出的皮膚有著顯眼的雞皮疙瘩,面部表情僵硬瞪著雙眼,帶著死不瞑目的怨恨看著天空。

可奇怪的是,他的身上沒有多少雪,但是周圍卻有著厚厚的雪,除了大概十米之外那些圍觀群眾的腳印,周圍沒有任何人走過的痕跡。

張警官看著面前的屍體,趕緊叫法醫帶回去查驗。

查驗結果顯示身上沒有傷痕,可以確定是在雪地上活活凍死的。

「可是他離家裡就這么遠一點,為什麼不走回去呢?」

「他喝醉了,酒精含量微微超標,看樣子酒量不好。」

「那他這屬於意外了?」

「不是謀殺,就是普通的醉鬼凍死在雪地里了!」

「又是一個這樣的,今年冬天碰見多少起了,還以為能有新鮮一點點的案子呢!」

張警官看著抱怨的同事走遠,摸了摸下巴,看著眼前的結案記錄,大筆一揮在末尾處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劉軍算得上是一個宅男,從初中輟學之後,就一直留在家裡靠父母養著,平時像個大姑娘一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最近過年卻來病了,腰開始無端的疼痛,但是他覺得沒什麼大事,也不願意去醫院,哪怕父親劉老漢看出端倪,苦勸他,他也不願意去。

以前他的腰腎就有些問題,但是都能熬過來,一開始還吃葯,後來懶得再買了,發現挺挺也能過去。

直到劉老漢用買新手機的事情誘惑他,他才改變了主意,決定去城裡一趟,他每天玩手機的時間要比睡覺的時間還長,這對他來說算是剛需。

劉軍酒量很差,以前喝過一次,醉的不省人事,還險些酒精中毒,以後就再也沒有喝過一滴酒,但是去城裡看腰的時候,老中醫給他開了葯之後要給他一杯酒做引讓他服葯,一開始劉軍有點不願意,後來老中醫解釋酒剛喝上不會醉,讓他過幾個小時找地方去休息。

劉軍想著自己幾個小時之後就算回不去家,也能回得去賓館,自己好歹也算個男子,人家好心給酒,自己不喝也不合適,於是便毫不猶豫的喝了。

劉老漢在家裡囑托他,車子十二點整從縣里出發,讓他盡量趕回來,劉軍去買手機的地方人很多,他連挑帶買差不多快要十二點了。

於是為了趕上車,只能打了一個車去小攤那裡,到地方已經十二點十五了,可是劉軍卻意外的發現同村劉師傅的客車還在那裡停著。

他驚喜的走上了車,才知道劉師傅為了拉他的表妹才延長了發車時間。

雖然花了不少打車錢,但是劉軍很高興,總覺得自己今天的運氣很好。

車子差不多半個小時之後才走,搖搖晃晃加上酒意,劉軍竟然在車上睡著了,後來在猛地搖晃中突然醒來,他立馬伸手摸自己的棉大衣兜里,接著便心中一沉。

果然,新買的手機丟了。

劉軍心急如焚的要下車,他當時不知道怎麼想的,或者是酒勁上來了,他看見車上只有兩個人,就斷定一定是已經下了車的人偷了他的手機。

劉師傅的阻攔劉軍沒有放在心上,他滿心滿腦都是自己的新手機。

大年初六,天上飄起了雪花,氣溫也在零下,這里離村子說近不近,說遠也不遠,下了車的劉軍搖搖晃晃走出很遠之後,才開始覺得天氣冷的發緊,手機丟了,沒有辦法打電話叫人來接,他只能下意識的往回走,卻發現因為診所的那杯酒,自己的步子已經不穩了,他一邊承受著丟失手機的心痛,一邊忍受著越來越洶涌的寒冷,盡力的搖頭,希望自己可以清醒一些。

劉軍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遠,他似乎覺得沒那麼冷了,眼睛被酒意模糊,隱隱約約的好像看到了村子就在不遠處,父親就站在村口招呼自己回家……

他想快步跑過去,卻發現自己的腿已經不聽使喚了,用力過猛,他一個趔趄倒在雪地里。

他用手下意識的支撐自己的身體,卻還是倒在了雪坑裡。

此時的雪地早已沒有了應該有的冰冷,反倒是像是一個燙人的火坑,燒的他皮焦肉綻,他沒有力氣站起來躲開這個火坑,只能用手使勁的敞開自己的衣服。

漸漸地,他覺得有些涼快了,可是燥熱又轉瞬撲面而來,天上的雪花越來越大,掉進他的眼裡,身上,像是燙人的火星,直到把他完全吞噬……

㈢ 短篇小說:借欲

借欲

孫雯是個容易害羞的姑娘,偏偏房東阿姨說的話又那麼讓人尷尬。她已經有些魂不守舍了,房東阿姨還是不緊不慢的說著。

孫雯是來這個城市打工的鄉下姑娘,在此之前她也只是幻想過都市的繁華,雖然已經在這里生活了快一年了,但她打心眼兒里覺得自己不是這個花花世界中的一份子。

房東阿姨,當然就是房東叔叔鄭斌的妻子於紅。孫雯從心眼兒對這兩位房東家尊敬,因為他們不但少收她的房租,還因為她一個小姑娘出門在外的處處給予照顧,盡管孫雯是個農村出來的姑娘,可是孫雯讀過高中,雖然說不上高材生,倒也和普通的老百姓有著天壤之別。

孫雯今年19歲,是的,這個年齡實在應該是在學校上學的年齡,可是作為農民的父母實在覺得女孩用不上讀太多的書,能識文斷字也就可以了,將來找個好人家嫁了才是根本。孫雯也沒有想到自己第一次外出打工,竟然遇上了這么好一家房東。

鄭斌和於紅結婚後,日子過得還算殷實,生活上彼此也很恩愛,只是好景不長。幾年後,於紅得了很嚴重的婦科病,從此便不能再和丈夫性生活。丈夫鄭斌倒也沒往心裡去,從來沒有過這方面的要求,也沒有提出任何的想法,倒是於紅覺得這樣對不起丈夫,一個發育正常的男人,守著妻子卻十來年不能性生活,心裡一定很苦。有幾次,於紅都想和鄭斌硬來,嘗試嘗試,都被鄭斌拒絕了,因為醫生說於紅的病無法繼續性生活,否則很可能導致大出血入院,嚴重的可能喪命。

於紅是個細膩的人,當孫雯住進來後,她隱約覺得丈夫對這個小姑娘有些特別的關注,乃至關愛,也許這樣洋溢的青春氣息的姑娘才是一個男人的追求。她沒有生氣,反而覺得丈夫一定是飽受煎熬,可是怎麼辦呢?丈夫又不肯和自己離婚。

她終於想到了一個主意,盡管這是一個荒唐而愚昧的主意,但只要對她的丈夫好,她願意厚著臉皮一試。她告訴了孫雯,自己和丈夫的一切,眼睛裡轉著淚花,激動的講述著夫妻之間的恩愛,以及擺在他們面前的難處,她讓孫雯明白,她跟孫雯說出這一切需要多大的勇氣,沒有任何一個妻子願意自己的丈夫和別的女人睡在一起,而於紅就是那個可憐又可愛的女人。

孫雯還是個處女,還沒有男女方面的經驗,更沒有想過和一個大自己將近十多歲的女人在談論人家的丈夫,而且談論的還是人家的私生活。她感到臉紅心跳,在此之前,她雖然也想過交個男朋友,以後順理成章的一些事情,但從於紅的嘴裡說出來的話,讓她有些手足無措,她想都不敢想這樣的事情。然而看看此刻痛苦傷心的於紅,這個處處對自己百般照顧和呵護的房東阿姨,她的心軟了,她輕輕的點了點頭,盡管她覺得心裡像壓著一塊巨石,她感到臉在發燒,已經燒到後頸根部。

於紅知道打鐵應該趁熱,盡管她也不希望這樣做,但她畢竟還是這樣做了,對於她這樣一個成熟的女人,她絕對了結小姑娘的每一個心理細節,沒一點情緒波動,如果不能趁熱打鐵,那麼只有前功盡棄了。她吩咐孫雯放鬆心情,不要緊張,先平靜一下,做做心理准備。就匆匆忙忙的找到自己的丈夫,和丈夫說明了自己的心意,丈夫一聽就火冒三丈,怎麼能做這種事情?這不是害人家小姑娘嗎?不管夫妻之間遇到什麼樣的難題,怎麼能把一個小姑娘扯進來。於紅眼圈也紅了,她明白自己的丈夫,如果不是她提出來,他的丈夫大概一輩子都不會說出來,她不能太自私,不能讓自己的丈夫總飽受著慾望的煎熬,她認真的把她和孫雯的談話內容告訴了丈夫,丈夫的心開始活動了,這個小姑娘真的原意?於紅非常堅定的點頭,她希望盡快得到丈夫的恩准,因為夜長夢多,鄭斌說把姑娘帶來,他要和她聊聊。

孫雯一直低著頭,她不敢看鄭斌,鄭斌卻在死死盯著她,他要知道這個姑娘是不是心甘情願,他的老婆不會是給她什麼好處吧。孫雯不是會撒謊的人,鄭斌看得出來,知道這事兒千真萬確,他告訴她這樣做的結果,希望她最好想清楚。孫雯是有些猶豫的,無論她的生理有多成熟,她的心理都還遠沒有達到足以應付眼前這種情況的程度,她需要再平靜平靜,鄭斌和於紅也知道這事情不能硬來。

夜裡,於紅睡得不好,鄭斌也睡得不好,於紅摸了摸鄭斌的襠里,那個東西正雄糾糾氣昂昂,生龍活虎的樣子讓於紅心裡癢癢的,可她不能做什麼,只能不停的吻著丈夫,把丈夫吻得興致勃勃,她就只好用手幫丈夫解決。這些年來,這種事情已經不知發生過多少次了,可她明白,丈夫的反應是因為孫雯的原因,這姑娘不錯,看上去挺純潔,不是那種在社會上混的,那些女人就是送上門,她也不會同意丈夫和那人睡,那都是不知被多少男人穿過的臭襪子了。

第二天早上,於紅興沖沖的走進孫雯的房裡,她迫切的想要知道孫雯的准備怎麼樣了?然而,當她打開孫雯的房門,裡面竟一個人都沒有,桌上放著一些錢,還有一張字條。

孫雯走了。

㈣ 一夜長大!(短篇小說)

小薇是這個家的獨生女,從小就嬌生慣養,父母手心裡的寶,當然她也識慣,並不過分的任性,只是不可避免地有著屬於這個時代的某些自私和享樂主義,於她的話講「自己的自私或是享樂不打擾別人,也就輪不到他人的指指點點」。剛畢業不久,在小薇的央求之下,父母全款給她在工作的時候城市買了套單身公寓,於是小薇過起了吃喝躺平的悠閑日子,凡事不必愁,想買啥買啥、想吃啥吃啥,好不愜意的生活。

生活總有不盡人意之處,小薇的遺憾是剛畢業時的入職體檢,就檢查出自己的腎有異樣。這些年來時關注、時忽略,安逸的生活也帶了亂造,胡吃海喝、熬夜等等不一的某些原因加速了腎臟的惡化。五、六年後,眼見就要滑向到透析的境況了,越焦慮越難以自控,愈加的失眠和暴飲暴食,心態也非常的不穩定。

無論是省會城市還是偏方問診,小薇都義無反顧地去奔赴治療,萬一有奇跡呢?天靈靈地靈靈的奇跡並沒有出現,小薇在與腎臟做著最後的抗爭。機緣巧合之下,小薇所在公司要搬遷了,順利拿到賠償金的小薇正好藉此機會在家好好休養,有錢有閑有瀟灑了。

在家躺平一年後,小薇還是不可避免地走上了透析之路。其實事前聽著恐懼,真的臨到時也沒有那麼慌張了,孰能生巧,還遇見很多同病相憐的安慰和信息交換,很大程度上緩解了此前的焦慮。

透析半年後小薇就登記換腎的排隊了,不到四個月後,換腎的機會竟然就輪到了她,這也是年輕的優勢,優先照顧年輕人的生命。無論是換腎還是生病期間,小薇都像是做了一場夢,夢醒後一切都是欣欣然了,自己又將是一條好漢般重出江湖,世界等著她去揮霍。毫無疑問,這一切的底氣必然是來自於她的父母,尤其是母親張華青,為了這個女兒,嘔心瀝血地付出著、守護著跑前忙後,一門心思地照顧小薇的吃喝,提醒著她按時吃葯、睡覺,拉著她散步、噓寒問暖,還要用自己質朴的言語疏導著小薇的心情,只要面對小薇,張華青都是一張笑臉,像是沒有憂愁般地樂天。

小薇的父親李順良肩負起這個家的經濟重任,五十多歲,還有力氣,在工廠埋頭苦幹。這二三十萬的換腎費用幾乎再一次抽幹了這個家的積蓄,但是只要小薇身體健康,作為父母,哪怕是砸鍋賣鐵都是心甘情願的。最真摯的親情,最質朴的付出,只有等到干不動了,才會停息。

父母的愛,就像傳說中的「無足鳥」,它只能夠一直地飛呀飛呀,飛累了就在風裡面睡覺,這種鳥一輩子只能下地一次,就是它死亡的時候!

年華已過了三十的小薇,盡管是歷經生死之考驗和疼痛的折磨,但是隨著傷口復原,切身還是沒有太多的感觸,被家人悉心呵護的太好了,憑著年輕機能恢復的也快,移植的腎臟與身體也在完美地契合著。

現在小薇唯一的期盼就是趕緊回到職場,雖然暫時還沒有金錢的壓力,畢竟已經不是原裝的器官了,後續能用多少年,誰也說不準,這一次有驚無險地趟過去了,還好有父母做自己最有力的後盾,十年、二十年後呢?自己又可以依靠誰呢?所以賺錢成了小薇的目標所在。但是在母親眼中,一定要好好休養啊,急不得,老兩口還是有能力養活這寶貝女兒!

等待是焦慮的,恢復是可喜的。眼見小薇一天強壯似一天,一家人終於熬出頭的開心,在小薇軟磨硬泡之下,張華青也鬆口可以去找工作了,只是自己要隨行去照顧她一段時間。

「薇薇,我和你媽沒有多大的本事,也不求你大富大貴,只希望你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知道吧,照顧好自己,爸媽老了,經不住打擊了。」李順良抿了一口酒說道,心頭一塊大石頭終於落地了。

「爸,我知道的,你放心好了,我會照顧好自己的,媽和我一起去了,你在家可要照顧好自己。」

「我身體好著呢,還能忙幾年!」

小薇偶爾會擔心父親的身體,他是這個家的頂樑柱,在這個還算不錯的工廠幹了好多年了。如今工資、待遇都可以,鄉鎮工廠,幸而沒有退休之說,幹得動一直干,干不動趕緊走人。人上了年紀,毛病也就多了,血壓、血脂、血糖,還有老胃病,看著體檢單上每年節節攀升的紅色數字,還是有些心慌。互相擔心對方,在於這個家太過於脆弱了,不能再經歷搖曳的風雨了。可是老天的冥冥安排又怎能遂人心願呢?

小薇的老家離城裡不遠,一個多小時的車程,所以來去還算便捷。母女倆打好包就前往小薇城裡的家了。張華青負責洗衣做飯、督促小薇早睡早起,其餘的時間,母女倆就躺在沙發上各看各的手機。說是要找工作,沒有那麼容易啊,小薇已經脫離職場有三、四年之久了,這個空缺的緣由不太好講啊,身體不好?

公司招人就是要不辭辛苦地幹活,又怎麼會考慮身體不好的人呢?哪怕是已恢復,也有所顧忌;而且小薇的年齡也不小了,未婚未孕,也是企業衡量的點。但是工作總會找到的,只是需要多些時間而已,目前也沒有太大的經濟壓力,小薇對自己找到工作還是有必勝信心的。

足足將近五個月後,小薇才找到自己滿意的工作,順利通過了一直擔憂的體檢關,下周一將正式入職了,老母親也是操碎了心,一個周末都在念叨著。

「上班時記得多喝水啊,不要憋尿。哦,還有吃食堂的菜最好過下開水,你要吃得清淡些,我就講還是自己帶飯好,干凈、衛生,還健康。」

「哎呀,知道了,我先上班看看情況,剛到公司就另類,到時候會沒辦法融入的。」

「也是,千萬要和同事、領導搞好關系,嘴放甜些、勤快些,但是又不要太累了。」

「嗯,知道啦!」

「下周一的天氣有點冷啊,記得多穿點衣服啊,在家吃完早飯再走啊!」過了一會又說,「有沒有可能,中午回來吃飯呢?反正騎車也就二、三十分鍾,你問問同事啊。還有,可千萬不要忘記吃葯啊。」

「哎~~~」

「你別不聽我的叨叨,這些都是為了你健康著想,寧可不上這班,也不能再把身體搞垮了。」

其實小薇很想告訴母親,別瞎操心,自己恢復得很好了,醫院的各項檢查也都趨於正常了,辦公室上班哪有多累呢,但是看著母親眼中的焦慮,這是世上真正關心自己的人啊。

「放心吧,我沒事的,我就要賺錢啦,你和我爸就等著好好享福吧,我們家的好日子來了。」

「你呀,把你自己照顧好,爸媽也就放心了,最好呢,趕緊找個人嫁了,那我和你爸可就樂開花,享福咯!」

「哎呀,我的身體誰能接受啊,先別想這些了!」

「誰說的啊,換了腎就和正常人一樣了,我們家女兒這么好看、懂事、聰明,會遇到有緣人的,可不能灰心啊!」

「我在媽媽眼中這么優秀啊?我還以為你們會嫌棄我呢?一分錢沒給過家裡,還掏空你和爸的養老錢。」

「傻丫頭,莊稼是人家的好,孩子是自己的好。看著你身體不好,痛在我們心上啊,聽到你換要換腎了,我和你爸在家真是抱頭痛哭了啊,你換腎當天還特意請你大姨去廟里燒了香呢!」

小薇不敢再說些什麼了,害怕母女倆抱頭痛哭,多少不為人知的辛酸與感動啊!

「放心,從今以後我一定好好照顧自己,努力工作,聽爸爸媽媽的話。」

周一,小薇早早醒來,等著鬧鈴響起,廚房偶爾傳來了鍋碗瓢盆的碰撞聲,一定是母親在忙著准備豐盛的早餐,久違的走上正軌的幸福感啊,一骨碌爬了起來。洗漱、描眉抹粉了一番,望著鏡中收拾一新的自己,小薇笑得好燦爛,轉身開心地抱著母親。

「媽媽,謝謝你!」

「趕緊吃早飯吧,第一天上班可不能遲到,我女兒最棒了。」寵溺地摸了摸小薇的頭。

當重新坐到辦公桌前,小薇很是緊張,闊別太久了啊,有些生疏,但是人是適應性動物,小薇相信自己的能力,也格外珍惜如此的機會,很謙虛而認真地聆聽他人的指教,還好大多數人都很友善。工作的氛圍也是小薇喜歡的,張弛有度、有條有理。

「薇薇,別忘了喝水和吃葯啊!」

……

「中午的飯菜怎麼樣?新同事、新領導對你還好嗎?」

……

「薇薇,晚上想吃什麼?」

……

「你忙你忙,不急著回我。」

……

「薇啊,你晚上想吃什麼?媽去買啊,再不回復,來不及去買了!」

「隨便吧,你做啥我吃啥,別給我發語音了,不方便聽!」

過了許久發來了兩個漢字,「好的!」

作為新人,小薇也沒有忙到沒時間回信息,只是有點嫌母親煩,懶得回復了,畢竟這些啰嗦的話就這幾天已經嘮叨了太多次了,也許過段時間,等自己適應了新環境,母親就可以回老家了,老夫老妻最好生活在一起,滿足他們的老來伴幸福,也還自己一份自由。

「哎呀,回來了回來了,趕緊吃飯,我做了你喜歡吃的紅燒魚和西紅柿蛋湯。」

「今天累不累啊?」母親邊忙邊大聲地詢問著。

「還好啊,剛去也沒有什麼事啊。」

「飯菜好吃嗎?同事對你好不好?」

「哎呀,媽,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這些有什麼好不好的啊,就那樣吧,時間長了習慣了都差不多,好歹我上過那麼多年的班了啊,放心放心!」

「嫌我嘮叨了,你這不是剛恢復嗎?不自覺地為你擔驚受怕,擔心你被欺負啊、吃不好啊。」

「哎喲,我都三十多了,大人了啊,沒人欺負我了,而且我現在可健康了,別瞎操心了,你今天在家幹嘛來著了?「

「我啊,就收拾收拾屋子,買買菜,然後就看手機了啊。「

「媽,你出去跳廣場舞吧?要不然我上班了你一個人太無聊了。「

「我才不去呢,不會跳被人笑話呢,我不無聊,等過段時間我回去幾天,看看你爸。「

「等我適應了新工作,你就回家伺候我爸去,省的我爸心裡埋怨我拆散你們這對恩愛夫妻的團圓。「

「死丫頭,吃飯吃飯,身體好了,心情都好了,這下自己賺錢了,又高興的起飛了。」

「必須的!「母女倆笑作一團。

幸福的歡笑還沒有持續多久,突如其來的意外就打亂了這一切。

周四的早上,小薇被鬧鈴吵醒,有些慵懶地不想起床,豎起耳朵也沒有聽到外間有任何的響聲,「難道媽媽也睡過頭了?可是她不愛睡懶覺啊!」小薇趕緊爬起來,穿好衣服就去推母親的房門。

當房門被打開的那一瞬間,小薇呆住了,只見母親側躺在地板上,沒有任何的反應,地板上淌了好大一攤口水。小薇用顫抖的手去摸母親的雙手,幾乎感覺不到溫度與脈搏,淚水早就模糊了雙眼,甚至不敢大聲的哭,害怕驚擾到什麼。

不知道過去多久,也許五秒,也許十分鍾,小薇才撥通了120電話,隨後又撥通了父親的電話。

「喂,爸….」泣不成聲。

「薇薇,怎麼啦?怎麼哭啦?」

「我媽…我媽她…」

「你媽怎麼啦?好好說,你別嚇我,你媽怎麼啦?」

只聽見哭泣聲,急得李順良都想順著從電話線中鑽過來,焦急地詢問了半天才拼湊出,張華青跌倒昏迷了,李順良一下子就明白是:腦中風。

「我馬上來,我馬上來,你打醫院電話了嗎?哪個醫院?哪個醫院?」

「救護車…還沒來。」

手忙腳亂,模糊一片,心沉到了谷底,「上天啊,還有更悲慘的事發生嗎?媽媽可是自己最最寶貴的人啊,沒有她,可怎麼活啊?」小薇已經忘了請假,眼淚根本停不住地坐在急診室外的長椅上,甚至恍惚自己怎麼來到這里,恍惚這是一場夢,馬上就要醒來了,馬上就能聽見母親喚自己吃早飯了,自己還要上班,哦,上班啊!

「薇薇,你媽怎麼樣?」父親和大姨、小姨、姑姑一起出現在小薇的面前。

「還在裡面。」說完再也控制不住地嚎啕大哭,小姨拚命抱著她,將她帶離這略顯安靜之地,安慰了許久才抑制住大哭。

「薇薇,你現在可要堅強啊,你再倒下的話,你爸可怎麼辦?你媽不會有事的,她現在是需要我們的時候,要保重好自己啊!」

「小姨,我該怎麼辦?我不能失去我媽啊,我不能失去我媽啊,我要我媽,我要我媽…」

「不會的,你不會失去媽媽的,相信小姨,走吧,我們去看看手術。」

兩人抹著淚再次來到急診室門口,沒多久門被打開了。

「醫生,我老婆怎麼樣?」李順良沖過去踉蹌地一把抓住醫生。

「不樂觀,這是典型的腦中風,而且我們估計事故發生在凌晨三、四點,錯過了最佳黃金治療時間,腦中的淤血是清理了一部分,但是暫時不會有多大的起色,我們建議是帶回去照料,照顧好的話,還是會有奇跡,這個在醫學上真的不好講了,從醫院方面是盡了最大的努力,往後只能看家屬的意願和決定了。」

「這話是怎麼講?什麼叫醫院盡了最大的努力,只能看家屬的意願和決定?」

「現在我們也無能為力,病人並沒有完全失去意識知覺,但是沒有生活自理的能力了,說句不公道的話,她能活多久完全看家屬了,照顧的好、多陪著講話,也許能恢復到認識人;如果照顧的不好,隨時都可能走。再住個幾天院,觀察下,就可以回家了!」

幾乎是晴天霹靂,這叫什麼答案呢?也就是植物人般癱瘓在床了?整個下半輩子?圍著張華青的都是她的至親,對於這些呼喚,她無動於衷著。

張華青已經被送到病房了,安靜地躺在病床上,就像是睡著了一樣,嘴角也沒有那麼歪了。小薇幻想著,睡飽覺,母親就會睜開雙眼,看著自己微笑,伸出雙手來擁抱自己,「傻孩子,我怎麼捨得丟下你呢?」想著想著又是淚如雨下。

「媽,媽,你醒醒啊,你醒醒啊,我是薇薇,你看看我啊,你不能就這樣丟下我和爸啊!」嗚嗚….

「薇薇,好了好了,讓媽媽休息會,你也累了,出去坐會。」小薇被大姨、小姨拉著往外走,瞥見父親紅腫的雙眼,短短一天的功夫像是老了十歲,這個男人被生活鞭策著,治好女兒,又迎來妻子的不幸,真是開什麼玩笑啊?

醫院不允許留人陪護,幾個人只能回到小薇的房子,相顧無言的沉默。

「你怎麼就沒聽到那轟隆的響聲啊?」李順良憋了很久終於對著小薇吐出這一句輕聲的疑問。

口未開,淚先流。

「順良,這時候還糾結這個問題沒有意義啊,小薇,爸爸也是過度悲傷的胡話,這個家還需要你們兩個人的同心協力啊,醫生也說了,只要照顧的好,還是有奇跡的,我們這些兄弟姐妹也會搭把手的,不要灰心,這個年紀的人生病也是正常的事。「

「為什麼是我媽?為什麼要是我媽啊?我又生病,我媽又這樣,老天,還要不要我們過啊?我們做錯了什麼啊?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是我的錯,我的錯,我沒有聽到媽媽摔倒的聲音,我連豬狗都不如,我沒有人性,我沒有一點母女同心的感應。「嗚嗚嗚…

「薇薇,爸爸不是怪你,只是很遺憾,發生這樣的事情。我是真的累了,我寧可躺在床上的是我啊!「

「哥,不要這樣講,你可是頂樑柱啊,嫂子會好起來的,我們一起努力,千萬不能灰心喪氣。」



不能灰心喪氣,可是真的好難好難。那個愛的人再也無法回應自己的呼喚和擁抱,這是多麼悲涼的事啊。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卻毫無反應,這不就是小薇和母親之間最遙遠的距離嗎?

小薇不得不辭了工作,一個星期後,和家人將母親接回了老家,期待醫生口中的奇跡。小薇想再看到母親的笑,聽到母親的嘮叨,品嘗她做的可口飯菜,還要實現母親期盼的結婚生子啊,小薇想要母親見證自己的幸福,可是才剛剛開始的美好,為什麼又被打入萬丈深淵啊?自己還有什麼未來呢?沒有了母親,所謂的未來和幸福,也統統隨之離小薇遠去了,悲傷已經滿溢出了心房,聽不見外界的聲音。

「媽,你聽到我說話了嗎?今天寧寧來看你了,只是當看到她和姑姑兩人手挽手走在一起,喊著『媽媽』,我就難過的想哭,我多想挽著你啊,我多想喊『媽媽』,你能回應我啊。今天叔叔送了好多魚來,我多想喝你做的魚湯啊,無論我和爸爸怎麼努力也做不出你的味道。爸爸,也越來越沉默了,除了上班,幾乎沒什麼話,我知道他很想你,他很遺憾在你健康時好久沒去看你,沒有關心你的身體狀況,我們都非常想你啊,你聽見嗎?你聽見我說話嗎?媽,你回應我啊,我是薇薇啊,我是薇薇啊!」

李順良頂著白了大半的頭發繼續上班,小薇負責照顧母親和家務。其實照顧癱瘓在床的人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吃喝拉撒、翻身、擦拭等等,還要袒露心聲地一遍又一遍呼喚著,身心俱疲,這也許就是反哺之恩吧。人都崩著一根弦,一旦自己被依靠時,瞬間變得強大和充滿力量,小薇雖然移植過腎,但是精神力量飽滿,所以身體也並沒有異樣。

再過些日子,小薇打算出來工作、賺錢,父親也是該辭去工作了,只能由他來辛苦地照顧母親了。一輩子忙忙碌碌,卻沒有晚年的幸福生活,如果自己沒有生病,是不是就沒有這一出悲劇的演繹呢?深深的自責吞噬著小薇,也許在某一刻爆發,也許只能忍辱負重。如今也是該由小薇來撐起這個家了,一夜之間長大,成長的代價、愛的代價,總在某一刻明白半生的道理和意義。

小薇很多次想對李順良說,「爸爸,我愛你,你只管好好照顧媽媽,其他的就交給我吧!」這個男人已是自己可依靠最親的人了,但是由於母親意外的某些芥蒂,父女倆竟然有些的隔閡,顯得冷清和生疏。

「爸,你回來照顧媽吧,你也該退休了,雖然照顧媽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是不必那麼勞累了,你和媽都有退休金,而且媽也有殘疾補貼,夠生活了,該我好好賺錢去了!」

「你身體才恢復,照顧你媽這段時間也很辛苦,我願意照顧你媽,只要你們都好好的,我怎麼都願意!」

「爸,你更要好好保重身體,你們就是太關心我了,總是顧及、擔心我的身體,而忽略了自己的身體,其實我現在已經很健康了,放心吧!」

「你身體好就好了,爸經受不住打擊了啊,我老了,只希望你身體健康、你媽能好起來!」

「爸…」

「薇薇,爸爸之前可能說了些氣話,你不必計較和當真,我們好好過日子,相信你媽會感受到的。」

「爸爸,我愛你,很愛很愛你和媽媽。」

一夜之間長大的小薇,吞下了生活的狠狠一記。告別母親,是為了更好的相遇,她相信奇跡,等待奇跡,堅信只要都還活著就有希望,她一定會等到母親給予的有力擁抱、等到對母親說「我愛你」,等到母親笑著祝福她結婚生子的未來。瞬間充滿了力量和希望,挑起肩上的重擔,為了這個家、為了美好的未來,毫無怨言。

一切都還來的及,一切美好都會迎面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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