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㈠ 誰有莫泊桑先生的小說《一家人》的原文
一家人
開往納伊的市內小火車過了馬約門,正沿著林蔭大道向塞納河岸駛去。小車頭拉著一節車廂,鳴著汽笛驅開擋路的車輛行人。它直噴蒸汽,像一個人在急速奔跑,上氣不接下氣,呼哧呼哧喘個不停。它的活塞里發出快節奏的響聲,好似火車的鐵腿在跑動。夏天傍晚的悶熱籠罩著大道,雖然沒有一絲風,路面上卻揚起粉筆灰似的白色塵土,濃厚、嗆人而且熱烘烘的,還黏附在人的皮膚上,迷糊人的眼睛,甚至鑽進人的五臟六腑。
家家戶戶的門口,都有出來透透氣的居民。
車上的玻璃窗都大敞著,車速很快,窗簾在疾風中飄揚。車廂里的乘客寥寥無幾,因為天氣悶熱,大多數乘客都愛待在頂層和車廂外的平台上。一部分乘客是打扮得俗里俗氣的胖太太,屬於住在郊區的小市民,就靠裝腔作勢來代替自身所缺乏的高雅氣質。另一部分乘客是膩煩了辦公室生涯的公務員,由於長期伏案工作,臉色蠟黃,腰彎背駝,肩膀一邊高一邊低。他們愁苦憔悴的面容,表明他們上有老下有小,負擔沉重,經濟拮據;也表明他們早年的希望已經徹底破滅,如今加入了衣衫破舊的窮人行列。他們在巴黎邊緣當垃圾場用的田野安家,住在刷了白灰的破房子里,門口一塊花壇就算是自家的花園,日子嘛,當然是省吃儉用,過得緊巴巴的。
緊挨車門,坐著一個矮矮胖胖的男子。他臉頰臃腫,大腹便便,直垂到雙腿的叉開之處。他一身黑色服裝,佩戴著勛章綬帶,正同一個身材瘦長的人在聊天。此人不修邊幅,穿一套臟乎乎的白色斜紋布服裝,戴一頂舊兮兮的巴拿馬草帽。那矮胖子說話慢吞吞的,有時真像個結巴,他是海軍部主任科員卡拉望先生。那瘦高個子從前在商船上當衛生員,後來在古爾博瓦圓形廣場附近定居,利用他漂泊了一生之後僅余的那點淺薄的醫學知識,給當地窮老百姓治病糊口。他姓舍奈,要人家稱呼他「大夫」。關於他的為人品行,當地頗有不少流言飛語。
卡拉望先生一直過著公務員循規蹈矩的生活。三十年來,他天天早晨去辦公室上班,走的是同一條路,在同一個時間,同一個地點,遇上同一批上班族,傍晚下班,還是走同一條路,遇上同一批眼見著日漸衰老的面孔。
每天早晨,他在聖奧諾雷區的大街口,花一個蘇買一份報紙,再買兩個小麵包,然後走進部里大樓,那神態就像一個投案自首的罪犯。他急匆匆地趕到辦公室,心裡惶惶不安,總是擔心自己的工作有什麼疏忽而會受到斥責。
他這種單調的生活規律,從來沒有發生過什麼變化,因為除了辦公室里的事務,除了升級與獎金,他什麼都不關心。從前,他就不在乎嫁妝,娶了一位同事的女兒。長期以來,他不論是在部里還是在家裡,都只談論公務。他那點腦子,早已在辦公室枯燥的日常事務中萎縮了,如今除了與部里有關的事情之外,他再也沒有其他的計劃、希望與夢想了。不過,雖然他對自己的公務員生涯知足常樂,但總摻雜著一種掃興的苦澀感,那是因為一些海軍軍需官,軍裝上有幾杠白條紋,被人稱為「白鐵匠」,光憑這一點,一調進部里就當上副科長或科長,對此,他與妻子都憤憤不平。每天吃晚飯的時候,他就大發議論,列出種種理由,證明將巴黎的官職如此輕易地給了那些本應航行在海上的人,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都是極不公平的。
韶光易逝,不知不覺中,他已經老了。早年,自打出了校門,就直接進了衙門,他在學校里見了就發抖的學監,後來換成了他怕得要命的上司。他只要一到那些辦公室暴君的門口,就渾身上下直打哆嗦。由於長期處於這種惶恐不安的狀態,他也就形成了猥瑣可笑的舉止習慣,見了人就局促不安、低聲下氣,說起話來則神經質地直結巴。
他對巴黎的了解少得可憐,不比那個每天由狗領到同一個門檐上乞討的瞎子知道得更多。他從一個蘇一張的小報上,也讀到一些社會消息與桃色新聞,但認為純系杜撰編造,是專供小職員消遣解悶的。他一貫奉公守法,是一個沒有鮮明觀點的保守派,但對「新事物」還是有強烈憎恨的。凡是報上的政治新聞,他一概跳過不看。不過,話得說回來,那份小報在這方面作報道時,總要為了某一方收買者的需要而歪曲事實。每天傍晚,他沿著香榭麗舍大街步行回家,望著熙熙攘攘的行人與川流不息的車馬,那神情就像一個來自遙遠國度的異鄉旅客。
這一年,卡拉望先生按規定服務三十年的期限滿了。一月一日那天,他因此而得了一枚榮譽團勛章。須知,在這種軍事化的機關里,那些被縛在綠皮卷宗上的公文奴隸,經過長期悲慘的苦役,也就是「竭誠效力」之後,就會獲得此種獎賞。這一出乎他意料的榮譽,使他對自己的才幹刮目相看,評價更高,同時也徹底改變了他的日常習慣。從那以後,他不再穿雜色的褲子和不倫不類的上裝,而換上黑色的禮服與褲子,這樣才跟勛章寬寬的綬帶般配協調,相得益彰。與此同時,他每天早晨都要刮臉,仔仔細細地修指甲,隔一天就換一件襯衫。總之,眨眼之間,卡拉望就像換了一個人,衣著整潔、神氣十足但又平易謙和,而所有這一切,他都是出於對國家「勛位團」的尊重,出於一種合情合理的團體精神,要知道,他本人就是這團體中的一員呀!
他在家裡,總喜歡把「我的勛章」掛在嘴邊。他這種自豪感極度膨脹,甚至不能容忍別人在扣眼上掛任何別的勛章,見了外國勛章更是火冒三丈,他認為:「根本就不應該允許他們在法國佩戴出來。」他特別反感每天傍晚在小火車上遇見的舍奈「大夫」,此人居然也總掛著一種勛章綬帶,白不白藍不藍、黃不黃綠不綠的,說不上是個什麼玩意。
從凱旋門到納伊這一段路,他們兩人交談的話題大同小異。這一天與往常一樣,先是談論本地區的種種弊端,對所有這些,他倆都甚為憎惡,但區長卻熟視無睹,不聞不問。接著,卡拉望把話題轉到疾病方面來。與醫生結伴同行,這是自然而然的,他指望在閑聊中能免費拾些牙慧,得些指點,只要不著痕跡,問得巧妙,說不定等於能得到一次診斷。何況,他近來很替他母親的健康狀況擔心。她時常昏厥過去,隔許久才蘇醒過來。她年已九旬,偏又不肯求醫就診。
母親垂垂老矣,卡拉望一說起就要大動感情,他一再對舍奈「大夫」說:「您能經常見到這么高壽的人嗎?」說著,就喜滋滋地搓搓雙手,這倒不見得是他希望老母親永遠活在世上,而是因為他母親的長壽,也是他本人將長壽的預兆。
他接著說:「哈哈,我們家的人都長壽,因此,我敢肯定,如果不出意外,我會活得很老。」
老衛生員向身邊的這位夥伴投去憐憫的一瞥,再打量打量對方紅光滿面的臉,肥嘟嘟的脖子,垂在兩條肉乎乎大腿上的大肚子,還有那容易中風的圓滾滾的體型,然後掀了掀扣在頭上的那頂灰不溜秋的巴拿馬草帽,嘿嘿地一笑,回答說:「老兄,不見得吧,令堂身體乾瘦乾瘦,而您卻胖得像個皮球。」卡拉望窘得發慌,便一聲不吭了。
這時,小火車到站了。兩個同伴下了車。舍奈先生提議到對面他倆常去的那家環球咖啡館去,請卡拉望喝一杯苦艾酒。老闆跟他們挺熟,隔著櫃台上的酒瓶伸出兩根手指,他們握了握,然後走過去,瞧瞧從中午起就一直在那裡玩多米諾骨牌的三個牌友。大家彼此熱烈地互致問候,又少不了打聽打聽「有何新聞」。然後,牌迷們繼續玩牌。待這兩位告辭時,他們頭也不抬,只把手伸過來,他倆握了手,就各自回家吃晚飯了。
卡拉望住在古爾博瓦廣場附近的一所三層小樓里,樓下開了一家理發店。
他的住宅里有兩間卧房、一間飯廳和一個廚房,幾把修理過的椅子要按需要在幾個房間里搬來搬去。卡拉望太太的時間,幾乎都花在打掃房間上了。十二歲的女兒瑪麗·路易絲與九歲的兒子菲力浦·奧古斯特,則整天在街邊的泥坑裡,跟本街區的頑童嬉鬧玩耍。
卡拉望的母親被安置在樓上。她在附近這一帶以小氣而出名,而她本人又精瘦精瘦的,所以有人說,上帝把他老人家自己精打細算的原則全都用在她身上了。她脾氣很壞,沒有一天不跟人吵架,不大發雷霆的。她從窗口裡大罵站在自家門前的鄰居,大罵蔬菜販子、清道夫與孩子。孩子們為了報復,就在她出門的時候,遠遠跟隨其後,高聲叫喊:「老——妖——精,老——妖——精!」
家裡雇了一個女傭,專幹家務活。她是個矮小的諾曼底人,粗心大意得令人難以置信。她睡在三樓,就在老太太的旁邊,以防老人有三長兩短。
卡拉望回到家中時,他那有潔癖的妻子,正在用一塊法蘭絨擦拭那幾把散放在空盪盪幾間屋裡的紅木椅子。她總是戴著線手套,頭上扣著一頂便帽,綴在帽子上五顏六色的緞帶,時不時滑落到一側耳朵上,她老是打蠟呀、擦拭呀、洗呀、刷呀,每逢被人撞見時,就總是這么說:「我不是有錢人,我家裡的陳設很簡單,我的奢華就是潔凈,這可不亞於其他種類的奢華。」
她生來就講求個實在,而且固執己見,在大大小小的事情上,都是她向丈夫發號施令。每天晚上,先是在飯桌上,而後又在床上,兩夫妻都要喋喋不休地議論辦公室的事。雖然丈夫比妻子大二十歲,但是如同向神甫做懺悔一樣,什麼事都告訴她,並且還得遵照她的意見去行事處世。
卡拉望太太從來就沒有漂亮過,她原本又矮小又乾瘦,現在更稱得上是醜陋了。這也怪她不會打扮,如果穿戴得體,她那點很有限的女性特徵,也可以巧妙地有所突顯,然而現在卻被她自己的不當弄得不見蹤影。她的裙子總是穿歪了,扭向一邊。她還愛在身上東抓抓西撓撓,不管是什麼地方,也不管是什麼場合,這種習慣已經成為了一種怪癖。在家裡,她通常戴著一頂軟帽,帽上綴著一大簇絲綢綵帶,她覺得這是唯一適合她的打扮,自認為這樣很美。
一瞧見丈夫回來,她立刻站起來,親了親他的頰髯,說:「親愛的,你還想去波坦百貨店嗎?」他原本答應過妻子到那店裡為她辦一件事,這是第四次忘得一干二凈了。妻子一問,他簡直就嚇壞了,一下就倒在椅子上。他說:「太糟了,這件事我惦記了一整天,可是沒有用,一到後半晌還是忘掉了。」看他的確是一副很難過的樣子,妻子就安慰道:「你明天別忘記就是了。怎麼,部里沒有什麼新聞嗎?」
「怎麼會沒有呢?又有一個白鐵匠被任命為副科長了。」
他妻子的神情猛然一下肅穆起來:「是哪一科?」「國外采購科。」
妻子立即就火了:「這么說,是接替拉蒙的職位嘍?這正是我想要你得到的位子。拉蒙呢?他退休了嗎?」
卡拉望訥訥地答道:「他退了。」
妻子火冒三丈,頭上的軟帽滑到了肩頭上,她泄憤著說:「完了,瞧吧,這個鬼地方,現在一點指望也沒有了。你說的那個軍需官姓什麼?」
「博納索。」
她把存放在手邊的海軍年鑒,拿過來一查,念道:「博納索。——上校。——一八五一年生。——一八七一年任見習軍需官,一八七五年任助理軍需官。」
「他出過海嗎?」
卡拉望聽此一問,憤憤的情緒消釋了,笑意驟然而生,直樂到心坎里去了。他答道:「同巴蘭一樣,同他的上司巴蘭完全一樣。」接著,放聲笑了起來,講起他那個部的人都覺得妙不可言的笑話:「派他們倆去視察黎明軍港,千萬別走水路,他們即使乘小火輪,也會暈船的。」
但妻子仍然板著臉,對這個笑話似乎充耳不聞。過了片刻,她慢吞吞地搔著下巴,喃喃道:「要是認識一個議員就好了,一旦議會了解部里發生的這一切,部長非下台不可……」
從樓梯口傳來一陣吵鬧聲,打斷了她的話。瑪麗·路易絲與菲力浦·奧古斯特從街上的泥坑裡回來了。姐弟倆每上一級,都要你打我一個耳光,我踢你一腳。母親大為惱火,沖了過去,抓住兩人的胳膊,使勁搖晃,一把將他們推進屋裡。
兩個孩子一見父親,立即就撲了上去。父親慈愛地摟著他們親了親,然後,讓他們坐在他膝上,跟他們談心。
菲力浦·奧古斯特是個丑孩子,頭發蓬鬆,像堆亂草,從頭到腳都臟乎乎的,而且一臉傻相。瑪麗·路易絲長得像母親,說話也像母親,愛重復她的話,甚至還模仿她的手勢。小姑娘也這么發問:「部里有什麼新聞嗎?」而做父親的,則快快活活地答道:「丫頭啊,你的朋友拉蒙,也就是每月都來吃飯的那位先生,很快就要離開咱們了,有位新任副科長要接替他的職位。」小女孩抬眼看了看父親,以早熟孩子那種同情的口吻說:「這么說,又有一個人踩著你的後背爬上去了。」
父親收起笑容,未作回答,接著就岔開話題,問正在擦玻璃窗的妻子:
「媽在樓上好嗎?」
卡拉望太太停下來,轉過身去,把滑到背上的軟帽扶正,嘴唇顫動著說:「哼!好吧,咱們來談談你媽吧,她可真給了我個好瞧的!你想想看,理發匠的老婆勒博丹太太,上樓來找我借一包澱粉,正巧那時我出去了,你媽就罵人家是『要飯的』,把人家攆走了。我回來就把老太婆狠狠說了一頓。她跟往常一樣,別人一說到她的不是,就裝聾作啞,其實,她不見得比我耳背,是不是?她那是在裝蒜。我這么講是有根據的。她當時什麼話都不說,立刻就賭氣上樓回自己房間去了。」
卡拉望甚為尷尬,沉默不語。這時,女僕跑來通知飯已准備好了。於是,卡拉望拿起藏在牆角的一根掃帚把,往天花板上捅了三下,通知老母下樓就餐。然後,大家來到餐室里,卡拉望太太把湯分好,等老太太下來。可是,等得湯都涼了,還不見下來,他們就只好先慢慢吃了起來。每人的湯喝完了,他們又等。卡拉望太太一不耐煩,就真的來火了,便拿丈夫撒氣:「你瞧瞧,她是在成心鬧別扭,可你老是偏袒她。」卡拉望左右為難,沒有辦法,於是打發瑪麗·路易絲去請奶奶,自己則垂著目光,坐在那裡沒有動。他的妻子則氣鼓鼓地用餐刀的尖端,不斷敲打著酒杯的杯腳。
門突然打開,只有小女孩一個人跑回來,臉色煞白、驚慌失措地說:「奶奶倒在地上啦!」
卡拉望一下蹦了起來,把餐巾往桌上一扔,跑了出去,樓梯上響起了他嗵嗵嗵的腳步聲。他太太認定婆婆是在玩花招,輕蔑地聳聳肩,慢吞吞地跟著上樓。
老太太直挺挺地趴在房間中央。兒子將她的身子翻過來,只見她那張面孔毫無知覺,沒有表情,皮膚發黃,遍布皺紋,雙目緊閉,牙關緊咬,一動也不動,那乾瘦的軀體已經僵硬了。
卡拉望跪在她身邊,嗚咽著:「我可憐的媽媽呀!我可憐的媽媽呀!」
但是,他的妻子仔細端詳了一會兒,蠻有把握地說:「得啦,沒有什麼事,又是昏過去了。不用說,就是不想讓我們吃晚飯!」
夫婦二人把老太太抬到床上,脫掉衣服,再加上女用人,一齊給她按摩,費了半天的勁,仍不見她蘇醒過來。於是,他們便打發女用人羅薩莉去請舍奈「大夫」。他住在河邊,靠近蘇雷恩,路很遠,等了好久,他才趕到。他檢查了一番,號了號脈,拍了拍老太太,大聲宣稱:「人不行了!」
卡拉望撲到母親身上,號啕大哭,哭得全身直發抖。他拚命吻母親僵硬的臉,大顆大顆的眼淚,像下雨一樣紛紛落在死者的臉上。
卡拉望太太的悲痛發作得適度而又得體,她站立在丈夫的身後,輕聲地哭泣,用手揉著眼睛。
卡拉望的臉腫脹得更大了,稀疏的頭發也全亂了,悲痛欲絕使得他的面相顯得十分醜陋。他猛然站起來,說:「真的……大夫,您有把握……您絕對有把握嗎?……」
衛生員連忙走過去,以行家裡手的熟練動作擺弄著屍體,就像商販誇耀自家的貨物一樣,說道:「喏,老兄,你瞧瞧這眼珠嘛。」他翻開老太婆的眼皮,手指下露出的那顆眼珠,看上去並無變化,只不過瞳孔好像大了一點兒。
卡拉望心如刀割,嚇得渾身發軟。舍奈「大夫」先抓起老太婆那肌肉已經縮攏的胳膊,用力掰開她的手指,就像面對一個抬杠者那樣氣沖沖地對卡拉望說:「您自己瞧瞧這只手嘛,盡管放心吧,我是絕對不會看走眼的。」
卡拉望又撲到床上打滾,哭得像牛在哀號。這當兒,他妻子一邊裝作仍在啜泣,一邊料理她該做的事。她將床頭櫃挪過來,鋪上一塊檯布,放上四根蠟燭,點著以後,又從壁爐台上取下吊在鏡子後面的一根黃楊樹枝,擱在四支蠟燭之間的一個盤子里。沒有聖水怎麼辦,盛滿在盤子的清水就算是吧。不過,她略微考慮了一下之後,又捏了一小撮鹽放進清水裡。毫無疑問,她以為如此這般,就算是完成了臨終法事。
她布置了靈堂之後,就站在那裡不動了。衛生員幫她擺這擺那安排停當後,低聲提醒她說:「應當把卡拉望先生拉開。」她點頭同意,走到一直跪在那裡痛哭的丈夫身邊,同舍奈先生一人架一條胳膊,將他攙扶起來。
兩人先扶他坐在椅子上。妻子吻了吻他的額頭,便開導他起來。衛生員也在旁邊幫腔。他們勸他要認從天命,要節哀自持,要堅強振作,殊不知他們開出的這幾味葯,正是大悲大痛的人難以消化的。於是,這兩人又重新攙起他,把他領出去。
他像一個胖孩子一樣,抽抽噎噎,渾身綿軟,雙臂耷拉著,兩腿無力。他跟著他們走下樓,卻渾然不知自己在做什麼,只是機械地邁著腳步。
他們扶他坐在他平日吃飯坐的那把椅子上,餐桌上還放著幾乎空了的湯盆,湯匙仍浸在湯里。他坐在扶手椅上一動也不動,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酒杯,腦子里一片空白。
卡拉望太太在角落裡跟舍奈先生談話,打聽該辦哪些手續,了解辦喪事方方面面的事情。舍奈好像還在期待著什麼,最後他抓起帽子,說他還沒有吃晚飯,行了個禮表示要走,卡拉望太太高聲地表示意外:
「怎麼,您還沒有吃晚飯嗎?那就留下來,留在這里吃吧!有什麼吃什麼,不必客氣,您知道,我們家從來都吃得很簡單。」
「大夫」婉言推辭,卡拉望太太執意留客:「您這是為什麼呢?請您還是留下來吧。在這種時刻,有朋友在身邊,真是萬幸;再說,您勸勸我丈夫,他也許會吃點東西,他真需要補充補充,恢復點氣力才行呀。」
「大夫」躬身從命,把帽子放回傢具上,答道:「既然如此,太太,我就只好領情啦。」
卡拉望太太向嚇昏了頭的羅薩莉吩咐了一番,自己也坐到餐桌前,說是要「陪陪大夫」,自己「裝裝樣子,也得吃點東西」。
他們把已經涼了的剩湯都喝掉了。舍奈先生還添了一次。接著,端上來一盤里昂風味的牛肚,散發著一股洋蔥的香味,卡拉望太太也決定嘗一嘗。舍奈大夫贊道:「好吃極了。」主婦笑了笑說:「是不錯吧?」然後扭頭對丈夫說:「你也吃點吧,我可憐的阿弗雷特,哪怕只是墊墊肚子也得吃點呀,想想吧,你還得熬夜呢!」
卡拉望馴服地把餐盤拿過來,開始吃了,現在,他凡事順從,既不抵制也不思考,即使是讓他上床去睡,他也會聽命照辦的。
舍奈「大夫」自己動手,往自己盤子里添了三次;卡拉望太太也不時用叉子叉一塊牛肚,裝出心不在焉的樣子吃下去。
接著又上了滿滿一盆通心粉,「大夫」再次喃喃贊道:「喲,這真是好東西!」這回,卡拉望太太給每人都足足分了一份,連小孩的盤子里也都盛滿了。兩個孩子就攪和著往嘴裡塞,有時趁人不注意,還偷喝原汁葡萄酒,並且在桌子底下互相踢腳。
舍奈先生突然想起羅西尼喜愛義大利通心粉,沒頭沒腦來了這么一句:「嗬,還挺押韻的呢,可以寫一首詩嘛,就這么開頭好了:
羅西尼這音樂家
愛吃通心麵粉條……」
誰也沒注意他在說什麼。卡拉望太太忽然間心事重重,她在考慮這次突發事故會引起哪些後果。她丈夫則把麵包一塊塊揪下來,搓成一個個小面團,擺在餐桌上,然後兩眼死死地盯著,全然一副白痴的神情。他覺得嗓子眼裡幹得火辣辣的,於是,一次又一次地把斟得滿滿的葡萄酒一飲而光。他的腦子經受了這場打擊與悲痛,本來就已經是亂糟糟的,現在更是晃晃悠悠,就像暴飲暴食後腸胃壅塞、昏昏欲睡之時飄飄然的那種感覺。
舍奈「大夫」不再客氣了,喝起酒來像個無底洞,他顯然已經醉了。卡拉望太太經過這一陣子神經緊張之後,不免焦躁不安、心煩意亂,雖然只喝了些清水,卻也感到腦袋暈暈乎乎了。
舍奈先生閑聊起幾戶人家死了人的情況,在他看來,那都很不近人情的。因為在巴黎郊區,住的全是外省人,他們還保留了鄉下人對死者的那種冷漠的態度,即使死的是自己的親爹親娘。固然,在鄉下人中,這種對死者的不敬、這種自己也沒有意識到的冷酷無情,是極為常見,不足為奇的,但在巴黎就十分罕見了。他說道:「喏,我就碰上了,上周,普托街有戶人家來請我,我連忙趕去,一看,病人已經咽氣了。可是,家屬們卻在床榻旁邊喝茴香酒,那是頭天晚上專為臨終病人買來給他過癮的,這一家子人還非得從從容容喝光這一瓶才肯罷休。」
然而,卡拉望太太根本沒有在聽,她心裡正在想著遺產這樁大事。卡拉望腦子里則一片空白,舍奈先生所講的,他什麼也沒聽懂。
咖啡端上來了,為了提神,咖啡煮得很濃,每個杯子里還兌了白蘭地,一旦下肚,人人的面頰上就泛起一層紅暈,腦子里僅存的那點模糊意識,也都被攪亂了。
最後,「大夫」又猛然抓起酒瓶,給每人斟了一點白蘭地涮涮杯子。他們不再說話,慢慢地啜著加糖白蘭地在杯底和成的淡黃色甜漿,一個個沉湎在消化美食時的甜蜜溫馨之中,而美酒則更使他們像動物一樣,在酒足飯飽的舒適感里沉淪若失。
兩個孩子都睡著了,羅薩莉把他們送上了床。
卡拉望像所有遭遇不幸的人一樣,機械地順從一種要使自己變得麻木的下意識,又接連幾次喝了白蘭地,他那呆滯遲鈍的眼光居然炯炯有神了。
「大夫」終於起身要走了,他抓住朋友的胳膊,建議道:
「來,跟我一道出去,透透空氣對你會有好處的;一個人有了煩惱,不應當悶在家裡不動。」
卡拉望聽從了這個建議,他戴上帽子,拿起手杖,隨「大夫」出去了。兩個朋友挽著胳膊,在星光燦爛的夜空下,朝塞納河走去。
㈡ 求 幾篇 小說 簡介
紅旗譜故事梗概(簡介)
根據梁斌同名小說改編。
在冀中平原滹沱河畔的鎖井鎮,惡霸地主馮蘭池為霸佔48村的公產,陰謀砸碎作為公產憑證的古鍾,農民朱老鞏挺身而出,反抗地主的無理侵佔。但馮蘭池依仗強大的封建勢力,砸碎了古鍾。朱老鞏因斗爭失敗,一氣病死,女兒受辱自盡,幼兒虎子——朱老忠被迫逃離家鄉。25年後,流落關外的虎子懷著一顆復仇的心,帶著全家返回家鄉。這震動了地主馮蘭池,他悔恨當初沒有斬草除根,於是又設毒計,將朱老忠的兒子大貴抓去當兵。朱老忠聞訊奔到院中,拿起鍘刀要去找馮蘭池報仇,忽然想起當年父親護鍾慘死的情景,決定暫時吞下這口氣。朱老忠的朋友伍老拔是地下黨員,在他的引導下,朱老忠結識了地下黨領導人賈湘農,並走上革命道路。在黨的關懷教育下,朱老忠認清要報仇,只有走革命道路。朱老忠年幼時的窮兄弟嚴志和的兩個兒子江濤、運濤及受苦的農民兄弟,在朱老忠的帶動下,在鎖井鎮展開了革命工作。由於革命形勢的發展,運濤被派往黃埔軍校學習,參加了北伐。北伐戰爭鼓舞著鎖井鎮農民,地主則萬分恐慌。蔣介石叛變革命,革命轉入低潮,運濤被捕。朱老忠帶著江濤前去探望,朱老忠從運濤那裡受到更深刻的革命教育,向賈湘農表示了入黨的願望。在黨的培養下,朱老忠成為一名無產階級戰士。馮蘭池返鄉後,比以前更加猖獗,他和反動政府的縣長狼狽為奸,在年關時節利用權勢勒索農民,設「割頭稅」,包收稅款,禁止農民設立殺豬鍋。在黨的領導下,朱老忠率領鎖井鎮的農民群眾展開轟轟烈烈的斗爭。朱老忠的兒子大貴也從國民黨軍隊中逃回家鄉,和父親一起參加到斗爭的前列。馮蘭池不甘失敗,驅車到縣城,企圖利用反動政權勢力鎮壓群眾。朱老忠率群眾尾追而來,砸毀稅局沖進縣衙門。反動政府的縣長在群眾強大的壓力下,不得不宣布免除「割頭稅」,農民的斗爭狠狠打擊了地主馮蘭池。農民群眾在黨的領導下,經過一場激烈的斗爭終於取得勝利。
影片以深沉,雄渾的筆觸,描繪了朱老忠等農民走上自覺革命道路的軌跡,並折射出我國北方農村二、三十年代的社會狀況和斗爭風貌。
該片人物眾多,各種矛盾錯綜復雜,編導者將農民與地主之間不可調和的階級矛盾作為主線,並多層次、多側面地表現了其他各階層人物及其矛盾,在諸多矛盾斗爭中使人物形象得以確立。
崔嵬飾演的朱老鞏及朱老忠父子,具有鐵骨錚錚的農民英雄氣派和悲歌豪壯的人物力度。他以強烈的感情體驗和精深的藝術造詣,將朱老鞏的俠肝義膽與朱老忠的耿耿正氣表現得淋漓盡致。渾然天成。
影片不論是音樂,美術或其他方面,都始終體現著冀中平原濃烈渾厚的鄉土氣息,使之有著令人感奮的「燕趙之風」的氣質。吳印鹹的攝影相當出色,從構圖到色調,都突出地表現了影片的主調。
山鄉巨變:
本書可以說是《暴風驟雨》的續篇,雖然一個寫的是東北地區的土地改革,一個寫的卻是湖南山鄉的農業合作化運動。它們是中國農村的兩次暴風驟雨。小說集中深入地描寫了一個僻靜的山鄉,在農業合作化運動中引起的異常深廣的變化:相沿幾午年的私有制的經濟基礎,古舊的社會習俗,家庭生活以及人和人的關系等,在一個短時期中被連根掀翻。作者用細膩的自我批評, 帶著親切的鄉士氣息,刻畫了幾個革命幹部和農民的形象,其中鄧秀梅、李月輝、陳在春、盛佑亭等,各有自己鮮明的性格和特徵,給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暴風驟雨:
根據周立波同名小說改編。 1946年的冬天,是第三次國內革命戰爭最艱苦的年代。國民黨軍隊在美帝國主義的指使和援助下,以精良的裝備和數量眾多的優勢兵力,對我解放區發動瘋狂進攻。我東北四野大軍在毛主席的戰略思想指導下, 「讓開大路,佔領兩廂」,相繼從幾個大城市撤出,並根據黨中央的指示,抽調一大批幹部到農村去發動群眾,實行土地改革,以便我軍紮根立足,積蓄力量,准備反攻。我軍一支農村土改工作隊在年輕指揮員肖祥隊長的領導下,來到了東北某解放區元茂屯。元茂屯的情況非常復雜,惡霸地主韓老六仍是屯內政治、經濟上的實際統治者,農會也在他的狗腿子張富英等人的控制之下。農民群眾還沒有發動和組織起來,對黨的土地改革政策還很不了解。肖隊長帶領工作隊一方面揭露地主的陰謀,打擊地主的拉攏和收買;另一方面,深入發動群眾,培養農民積極分子趙玉林、郭全海等人,改組農會,與惡霸地主韓老六展開斗爭。韓老六在無計可施時,勾結國民黨武裝殘余襲擊工作隊。肖隊長率領農民自衛隊消滅了國民黨武裝殘余,活捉了韓老六,然而農民趙玉林卻在戰斗中不幸犧牲。在工作隊的領導下,發動和組織起來的農民群眾,像一場迅猛異常的暴風驟雨,終於打垮了地主階級的反攻,完成了土地改革的任務。這時農民們一面積極生產,一面踴躍報名參軍,正如趙玉林生前所說,全力「保住窮人的天下」,將革命進行到底。1947年的冬天,中國人民解放軍開始大反攻。在浩浩盪盪的南下隊伍中,元茂屯的青年人郭全海、劉桂蘭,與回到部隊的年輕指揮員肖祥並肩前進著。 影片以簡煉細膩而富有概括性的手法,准確、形象地表現了解放區勢如暴風驟雨迅猛異常的土地改革運動,塑造了趙玉林、郭全海等在土改運動中成長起來的一批新型農民形象。肖隊長、白玉山、老孫頭等人物,也都具有鮮明的個性。趙玉林形象比小說更加豐滿,具有較高的典型意義。 該片情節波瀾起伏,風格樸素平實,多用東北口語,生動活潑,顯現出一種雄渾、厚重的氣派,公映後受到觀眾的熱情贊揚,曾被推薦參加了卡羅維·發利國際電影節。
紅日:
據陳其通同名歌劇改編。 柯山地處康藏交界,背靠雪山,三面峭壁,歷稱天險。柯山土司——柯陸亞德和他的老婆加洛呷據險稱霸,私設非刑,隨意抓人殺人,無惡不作。工農紅軍長征時曾路過柯山,撒下革命的種子。柯山至元山境內有個著名的歌手名叫麥力生,他渴望自由和解放,被亞德刺破左眼,滾油潑身。麥力生終於唱出奴隸的心聲:「紅軍啊!快來救救我們!」1950年冬,當年的紅軍——中國人民解放軍回到柯山。聽到此訊,柯陸亞德家慌作一團。這時,從西藏噶廈反動集團派來的特務羅家前來投靠,他們共商對策,准備明從暗鬥,等待時機。黨為了等待藏族少數上層分子的覺悟,沒有馬上實行民主改革,解放軍進行了艱苦的建設,為藏民造福。八年過去了,阿侯土司主動要求改革,洛卡土司也擁護改革,只有柯山土司執迷不悟。女土司加洛呷趁亞德開會未歸,在羅家的支持下,抓走了我軍分區司令員楊凡的愛人黃英和通訊員小李,想使解放軍扣留亞德,然後以此為借口發動叛亂。特務陰謀未逞,又設計請楊凡上山飲宴。楊凡隻身赴會勸其悔改,而亞德土司堅持反動立場,並妄想殺害楊凡,未遂。為挑起叛亂,特務羅家槍殺了通訊員小李。柯陸亞德離開柯山寨,企圖聯合洛卡向解放軍進攻,解放軍不得已採取軍事行動。加洛呷進了洛卡寨,威逼洛卡謀反,並妄想收買黃英,黃英身受酷刑,堅貞不屈。叛匪企圖偷襲解放軍,但放軍早有準備,里應外合,徹底消滅了叛匪。奴隸的枷鎖被徹底粉碎了,吃人的制度一去不復返了,柯山頂上插上了紅旗,紅日照亮了黑暗的柯山。 該片以歌劇的形式,將解放西藏的史實予以再現。錯綜復雜的民族矛盾和階級矛盾,均給進藏的人民解放軍帶來重重困難,正是在這種特定環境中,使幾位軍人的精神風貌和個性特徵得到充分的展現。他們為維護民族團結、實現國家統一所作出的犧牲十分感人。 影片對幾位不同階層的藏民形象也做了精心的描繪。並通過他們表現了藏民的生活習慣與心理特點,影片保持了原歌劇的風格,注重用音樂手段表現人物的感情,烘托場景的氣氛,其高亢、優美的韻律,具有鮮明的時代感和突出的民族特色。
林海雪原:
講述的就是在這樣一個復雜的歷史背景下,一隻驍勇善戰的小分隊與在東北山林盤踞多年的數股土匪鬥志斗勇的故事。 女縣長鞠萍率領的工作隊正在夾皮溝開展土改,深夜遭到奶頭山匪許大馬棒的突襲。危難中通訊員白茹突出重圍向牡丹江民主聯軍二團部求救,途中被進城買糧食的團部炊事員楊子榮所救……
鞠縣長的親弟弟二團參謀長少劍波帶兵火速援救夾皮溝,可土匪已逃之夭夭。 由於土匪作戰的游擊特性,軍分區領導決定由少劍波組建一支精乾的小分隊深入林海雪原追剿土匪,並要求他們尋找一張標有牡丹江地區潛伏特務分布情況的地下聯絡圖。 少劍波意識到局勢的嚴峻和自己身上責任的重大,精心挑選了一批身懷絕技的戰士,如身高力大的「坦克」劉勛蒼,夜行千里的「長腿」孫達得,攀緣能手「猴登」欒超家等等。軍分區田司令則將身邊懂得土匪黑話,了解東北風情的炊事員楊子榮安排進了小分隊。
少劍波聽說老楊身上有很多江湖氣息,成分復雜,不太想接受,礙於田司令員的命令,決定先讓他當伙夫,看看再說…… 白茹也央求田司令替她說情,積極要加入小分隊為鞠縣長報仇…… 駐扎在牡丹江的蘇聯紅軍突然包圍了二團團部並繳了械,楊子軍從跟隨蘇聯紅軍的翻譯身上看出了破綻,夜裡和坦克溜出團部,在大煙館活捉了正和土匪串謀陷害民主聯軍的翻譯,解除了危機。楊子榮也因此贏得了少劍波和小分隊其他成員的初步信任。 小分隊第一站決定駐扎夾皮溝摸清匪情,沒想到他們剛到,原土改工作隊的房子就不明不白地著了火,楊子榮在火場發現了一隻可疑的破舊膠皮鞋,決定以此為突破深入偵察。楊子榮和劉勛蒼密林偵察數天終於發現了重要情報,膠皮鞋的主人是個小爐匠,真名欒平,是奶頭山的聯絡副官,楊子榮在沒有打草驚蛇的情況下活捉了欒平……
在審問欒平的過程中發現在夾皮溝寄居多年的外鄉女人槐花失散多年的老公就是奶頭山的土匪「老北風」,而槐花也無意中發現楊子榮居然就是在山東老家和她訂過親的楊大貴。 楊子榮因此開始琢磨如何里應外合剿滅奶頭山的辦法…… 首先,他們通過頂替欒平接捻子,捉到了土匪刁佔一,從刁佔一打開了欒平的缺口。頑固不化的欒平終於供出地下聯絡圖由他老婆李月娥保管,並交代出聯絡圖全是日文,他根本看不懂。藏匿大煙土的地點也只有奶頭山的老北風和軍需副官最清楚。 為了進一步掌握敵情,少劍波派要子榮等去尋找李月娥,自己則去趕集。集市的不太平讓少劍波分析到各路土匪為了加緊找尋聯絡圖,都坐不住了。他決定盡快剿滅奶頭山。 楊子榮和孫達得在尋找李月娥期間,發現了對奶頭山了如指掌的蘑菇老人。白茹治好了蘑菇老人的病,贏得了老人的信任。經過蘑菇老人的詳細介紹,少劍波了解到形勢的嚴峻和作戰的困難。欒超家則對蘑菇老人提到的鷹嘴崖產生了興趣…… 楊子榮設計活捉了下山接捻子的老北風,並藉助槐花的力量讓老北風里應外合,打了個措手不及,將奶頭山一舉殲滅。
奶頭山取得的巨大勝利使小分隊士氣高昂,少劍波鼓勵群眾生產自救,啟動了日偽時期留下的小火車頭,夾皮溝的第一列火車開到了牡丹江。
小火車的開動使土匪們氣急敗壞,他們要給立足未穩的小分隊點顏色……小火車運行遭到土匪的伏擊,負責押車的高波等戰士英勇犧牲,而隨車送牡丹江受審的小爐匠欒平卻中途溜走了。
欒平在火車上同樣被抓獲的土匪處得知李月娥被威虎山的土匪挾持的消息,溜到土匪聯絡點神河廟了解情況。被守在外面偵察的楊子榮等人發現,突然襲擊搜廟,摧毀了據點繳獲了電台,從欒平手中救出了李月娥,欒平滾下山崖…… 李月娥流產大出血,白茹英勇獻血。小分隊安排李月娥住在槐花家中,槐花竟然在李月娥棉襖的夾層中發現了一張聯絡圖。可是,軍分區卻無法破譯這張聯絡圖…… | 少劍波總結了小火車被炸的教訓,按照軍分區的指示准備攻打大鍋盔。但是大鍋盔是平原,小分隊的馬追不上土匪的爬犁。少劍波從功聯紅軍的記錄片中想到了滑雪,軍分區派來了蘇軍少校薩沙前來教小分隊滑雪,很快就在茫茫林海里出現了一支行動飛快的滑雪小分隊……
隨後,小分隊充分利用集體智慧和滑雪的優勢,「將計就計」、「調虎離山計」、「毀巢毀屁股」、「槽頭炸馬」、「林海雪原大周旋」等一系列的智勇之戰,將林海雪原中的大鍋盔山和四方台上4個旅的匪徒逐一剿滅。 此時的楊子榮已不是當初滿身江湖氣的炊事員老楊頭,他已經成長為一個智勇雙全的偵察英雄。他將各路匪徒的情況摸得清清楚楚,並與孫達得、老北風一起活捉了日本女特務野田清子,巧妙地利用馬的特性設計擊斃了胡彪,找到了大煙土。老北風也因此得到了田司令的親自接見,正式加入了民主聯軍。 這些性格、外表、年齡、出身迥然不同的革命軍人,在共同的剿匪戰斗生涯里逐漸結下了比同志更親密的兄弟情誼。 為了徹底消滅最後也是最頑固的威虎山上的頑匪,少劍波和楊子榮數夜未眠,共同上演了一出機智壯烈的「智取威虎山」……
泥鰍:
泥鰍,一個剛剛離婚的農村女人,帶著她的雙胞胎女兒來到北京。在火車上,她遇到了一個也叫泥鰍的包工頭。他一直試圖說服她與他"晚上一起睡覺做個伴",還經常說要給她"買個大宅子",大家一起過上好日子。但是女泥鰍始終不能接受沒有愛情的性,就像她堅信沒有住著一家人的房子不能叫做家一樣。
他們是不同的兩個人,然而他們一起掙扎著學會了很多東西:怎樣生存,怎樣愛,怎樣成為一個真正的人。
磨難,傷痛,恐懼,威脅,接踵而至,然而兩顆心開始一點點地靠近。他們相依為命,在困苦中尋找歡樂,期望明天。
但是這一切最終被一場突如其來的災難擊得粉碎。有幸活下來的人,靠著心中愛情的暖意在風雪中走向明天……
《苦菜花》以抗日戰爭時期膠東半島昆嵛山區的王官莊為背景,以仨義嫂及其一家的際遇為中心線索,從一個側面反映了抗日根據地軍民在反掃盪中所進行的不屈不撓的英勇斗爭,鮮明地表現了根據地人民那種英勇不屈的精神,成功地塑造了一個普通而感人的革命母親的藝術形象。首先,作品真實而深刻地揭示了抗日戰爭時期根據地斗爭的復雜性,並在這種復雜的斗爭中表現了人民的覺醒和成長,歌頌了革命人民的崇高品質。抗日游擊隊雖然一下子就結束了漢奸、大地主王唯一對王官莊的統治,成立了抗日民主政權,但斗爭並未就此結束,而是更深入、更尖銳地展開了。王唯一之子王竹當了偽軍中隊長,充當日寇掃盪戰中凶惡的劊子手,成為王官莊人民的死對頭。而更陰險、也更凶惡的則是王柬芝。他以開明地主身分獻地、辦學,偽裝進步,騙取信任,鑽入抗日民主政權內部,但暗中卻網羅黨羽,從事特務活動。王官莊的幾次被掃盪,村幹部的被殺,陳政委的被害,都和王柬芝送的情報緊密相關。而他的這些罪惡活動,又與為他所脅迫的無辜的長工王長鎖的悲劇性的愛情糾纏在一起,這就使他的陰謀更加難以揭露。在侵略者與漢奸地主這兩種勢力明明暗暗的勾結下,王官莊人民的抗日斗爭就變得更加復雜和殘酷。但是,革命人民沒有屈服,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經受了極其嚴峻的考驗,並在斗爭的鍛鍊中迅速地成長起來,懂得了生命的意義。作品用飽含激情的筆觸,細膩地描繪革命人民的成長,贊頌他們那種善良而又不屈的崇高精神。在嚴酷的斗爭中,面臨生與死、革命與個人、幹部與親人之間抉擇的關頭,他們總是以自己的身家性命,來維護黨和革命的利益。副村長、共產黨員七子固傷未能和鄉親們一起轉移,被王柬芝出賣,敵人想活捉他。七子英勇地戰斗,寧死不屈的頑強意志,使他把最後一顆手榴彈留給了自己和妻子。敵人設毒計讓婦女認親人以捕殺區幹部,花子正向丈夫老起走去,突然發現區委書記姜永泉,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她克服了感情上的矛盾,毅無反顧地走向姜永泉,眼睜睜地看著患難與共的丈夫慘死敵手;而老起明白她的心跡,宣布自己是八路軍,以自己的犧牲保全了黨的領導。就連被王柬芝脅迫的王長鎖和杏莉母親,也醒悟到「做個好人死了,強似劣人活著」,再也不願屈辱地生活下去,終於在斗爭中盡了自己的一份力量。其次,作品所塑造的母親——仁義嫂的形象,是當代文學史上第一個比較完整而豐滿的革命母親的英雄形象,具有相當的典型意義,為我國社會主義文學的人物畫廊增添了一個光彩奪目的藝術形象,同時,也標志著作品本身的藝術成就。可以看出,作者是懷著無限的深情來塑造母親的形象的,鮮明地刻畫了母親思想性格的主要特徵:慈愛心腸和革命意志。作品把母親置於王官莊極其嚴峻復雜的矛盾沖突之中,在公與私、生與死的抉擇面前,充分展示她性格中慈愛心腸與革命意志這兩個特徵,真實地描寫了她的覺醒和成長,具體地寫出她從一個只知愛自己子女的母親到愛革命、愛一切革命的子女,勇於為革命奉獻一切的革命母親的性格發展過程,並注意揭示母親性格發展過程中多方面的矛盾心理,使得母親的形象血肉豐滿,也使得讀者清晰地看到了一個普通的農村婦女怎樣變為靈魂高尚的革命母親的過程。當大女兒娟子拿起獵槍參加革命活動時,母親的一家正處在極端困苦的生活中。大伯一家數口被惡霸地主王唯一害死,丈夫又被逼走,母親獨自拉扯著5個年幼的孩子,娟子是她唯一的幫手,母女相依為命,而且,斗爭的環境又是那樣的險惡,母親怎麼能不為娟子擔驚受怕呢?但是,公審大會和娟子親手槍斃大仇人王唯一的現實教育了她,「有一種東西,像是一把火從她內心裡燒起來」——母親的革命意識開始蘇醒了。面對封建家族的傳統壓力,她更加認定「娟子是好孩子」,毅然支援娟子幹革命工作。敵人燒毀母親的房子,她咬緊牙根:「這前世的冤,今世的仇,我爛了骨頭也要跟你們算清!」這冤讎,不僅是個人的,而且是階級的,因此,大兒子德強參軍時,母親滿意地「點頭」。隨著斗爭的深入,在共產黨員革命精神的感召下,她那母親的慈愛和革命的意志在不斷地發展。她從娟子、姜永泉、星梅和八路軍戰士身上,愈來愈深刻地感受到了革命的力量,認識到革命才是苦難農民的唯一出路。她把對兒女的愛擴大到對每一個革命戰士的愛,上升到對革命的愛。當敵人逼她說出兵工廠埋藏機器的地點,並以殺害她的小女兒嫚子相威脅時,為了革命,為了保住兵工廠,她忍受了一切酷刑和巨大的悲痛,眼睜睜地看著心愛的小女兒被敵人殘酷殺害。酷刑,摧毀不了她鋼鐵一樣的革命意志;殘殺,只能激起她更強烈的仇恨。這時,母親的慈愛心腸和革命意志已經升華到了一種嶄新的境界。她自覺地為革命工作,直到拿起武器親手消滅敵人。母親的覺醒反映了千百萬貧苦農民的黨醒;母親的成長代表了千百萬革命母親的成長。《苦菜花》還善於提煉生動而富於特徵性的情節,描繪驚心動魄的場面,這對於刻畫人物、增強作品的藝術感染力都有重要作用。《苦菜花》的不足之處是,由於對當時斗爭的歷史背景展示不夠廣闊,致使作品未能涵納更為深廣的社會歷史生活內容。
《青春之歌》是當代文學史上第一部描寫學生運動、塑造革命知識分子形象的優秀長篇小說。作者楊沫,出生於北京一個沒落的官僚地主家庭,曾在河北省定縣等地教書,後又在北京做過家庭教師和書店店員,在此期間接觸了馬列主義思想,並加入了共產黨。這種個人的生活經歷對她的小說創作有很大的影響。《青春之歌》正是以「九·一八」到「一二·九」這一歷史時期為背景,以學生運動為主線,成功地塑造了林道靜這一在三十年代覺醒、成長的革命青年的典型形象。
林道靜出生於一個大地主的家庭,是一個中學生畢業生,為了反抗封建家庭的束縛,她毅然出走,隻身逃到了北戴河謀生。在經歷了一系列的挫折和打擊之後,她對前途絕望了,在這樣的時刻,那個在她眼中具有「騎士兼詩人」風度的余永澤闖入她的生活,成為她生活的伴侶。然而,渴望著「獨立生活」做「自由的人」的林道靜並不滿足於做余永澤的家庭主婦。她對下層勞動人民的同情,使她同那個冷酷自私的余永澤感情上出現了裂痕;余永澤的蠅營狗苟也使她看清了這個自私、平庸的男子的本來面目。更為關鍵的是,通過同共產黨員盧嘉川等人的交往,革命的新天地更使她感到同餘永澤的格格不入。終於,林道靜斬斷了小資產階級感情的羈絆,離開了余永澤,從此義無反顧地走上了革命的道路。她參加遊行、散發傳單、宣傳鼓動群眾參加抗日救亡運動,並經受了鐵窗的考驗,最後迎著敵人的水龍大刀,和革命隊伍一道勇往直前。小說生動地描繪了林道靜由一個小資產階級知識分子逐步成長為一名無產階級革命戰士所經歷的曲曲折折、反反復復的人生歷程,從中透視出整整一代革命知識分子所走過的艱苦道路。
除林道靜之外,小說還塑造了盧嘉川、林紅、余永澤、王曉燕等一大批具有鮮明時代特徵的人物形象,其中有為民族解放英勇獻身的革命烈士,有投機鑽營以求平步青雲的統治階級的奴才,也有叛徒、特務以及自甘墮落的青年,形形色色人物的精神面貌得到了展示,這又使得小說包含了廣闊、豐富的時代內涵。
在藝術特色上,整部作品結構宏偉,情節曲折復雜,在處理人物形象時作者避免了簡單片面的處理,而是以細膩的筆觸伸入到主人公的內心世界中,真實地刻劃人物的心理,較為全面地把握了人物的多重側面,因而具有極強的藝術感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