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路小說類型化和獨創性
Ⅰ 什麼是類型小說
類型小說則是指那些在題材選擇、結構方式、人物造型、審美風格等方面有著比較定型的類型化傾向的、讀者對其有著固定的閱讀期待的小說樣式。
今天我們談論的類型小說主要還是指現代小說以來的類型小說,包括言情、科幻、游戲(網游)、競技、玄幻、武俠、歷史、軍事等等。
Ⅱ 關於邊城的問題
《邊城》中人性美初探摘要:沈從文的《邊城》是一曲人性美的贊歌,是一曲中國式的牧歌。本論文試圖通過文中人物身上揚溢著至真至善的親情,翠翠與儺送的愛情,淳樸自然的鄉情,「悲」的「人生形式」,揭示《邊城》中人性的真、善、美。指出漫布於整部作品的人性美,把《邊城》推向了藝術的高峰。關鍵詞:沈從文;《邊城》;人性美 中篇小說《邊城》是沈從文發表於三十年代的的作品,這部作品從問世以來,一直受到國內外人士的關注,特別是近些年來,不少讀者更為作品中那動人的故事所感動,真是山美、水美、人更美。小說以撐渡老人的外孫女翠翠與船總的兒子天保、儺送的愛情為線索,表達了作者內心的追求以及與這追求相呼應的人性之美。這種淳樸的人性美若和當時由卑鄙的人渣組成的動盪社會相對比,簡直就是一塊脫離塵寰的「世外桃源」。在這塊世外桃源中生活的人們充滿了原始的內在的「愛」。正因為這「愛」,才使得湘西小城、酉水岸邊茶峒里的「幾個愚夫俗子,被一件普通人事牽連在一處時,各人應得的一分哀樂,為人類『愛』字作一度恰如其分的說明」。《邊城》中作者寫了親情、鄉情、愛情三種人情關系,並把這三種人情美與自然景物的美、邊城風俗的美渾然一體,以清新明麗的色調寫出邊城兒女們的人性美. 《邊城》中一系列閃爍著人性美的藝術典型,都是平凡生活中最平凡的人。他們沒有什麼豐功偉績,也不是什麼英雄。只因翠翠的愛情.把他們連在一起。盡管結果悲慘,但書中的每一個人都有一顆金子般的心。人與人之間沒有圖財害命的金錢交易,沒有逢場做戲、爾虞我詐的官場交易,有的只是純真的親情,濃厚的鄉情和忠貞的愛情。《邊城》的主題思想與作者的創作傾向是一致的。作者曾說:「一個偉大的作品,總是表現人性最真切的慾望—對於當前社會黑暗的否認,以及未來光明的嚮往。昭我要表現的本是一種人生的形式,一種優美、健康、自然,而又不悖乎人性的人生形式」。一、《邊城》中人物身上揚溢著至真至善的親情《邊城》開篇就用自然流暢的文筆疏密有致地勾勒了邊城——茶峒的高山、溪流、白塔、河景、竹林、花草、溪邊住家等一系列自然風景.邊城故事就是在這種令人神往的「桃源」中發生的.帶著一派朦朧綠意我們看到的是溪邊的獨家小戶,一個老人,一個女孩子,一隻黃狗,在這令人心醉的邊城景物中自然地生活著。老人70多歲了,五十年來忠於職守為來往行人渡船。對於老人而言「代替了天在日頭升起時感到生活的力量,日頭落下時,與他相依為命的是一個女孩子翠翠,還有一隻渡船,一隻黃狗.對於翠翠,已失去雙親,她唯一的依靠是外祖父,這一老一少在相互感情的寄託中,老的漸漸衰老,小的慢慢長大,這種彼此不能分離的親情關系使人感動。在老人的回憶中,表現了他對女兒的寬厚,女兒與軍人的私生女在女兒死後他認真撫養,把自己對女兒的感情都寄託在外孫女翠翠身上.翠翠對爺爺的感情也是唯一不可替代的。通常是爺爺在渡船,翠翠拿著小笛,銳聲喊叫「爺爺,爺爺,你聽我吹,你唱」。於是祖孫合奏曲開始了。端午看船,祖孫倆為誰守船爭論一番,翠翠雖小,卻很懂事,「玩心有,但愛心更多」.問爺爺:「我走了,誰陪你呢?」爺爺病了,她給爺爺煮葯、替爺爺渡船,到後來爺爺死了,翠翠的精神大樹突然倒了,她感到不知所措。這種親情在邊城秀麗風景的襯托下,給人不能忘卻的記憶。 船總順順與兒子天保、儺送的父子之情也體現了人本性中的親情.順順很愛這兩個兒子,但不是溺愛。理應象順順這樣有地位有財勢的人家,兒子們應過富足輕松的日子,無須象水手們那樣辛苦,但順順卻教他們甘苦與人相共.兩個兒子不負父望,凡水手所做之事.他們做得都很出色。駕船、泅水、走長路、背纖拉纖,水上之事樣樣精.在父親的教導下學得做人的勇氣與義氣,待人如父一般和氣親人。這種父子之情體現在他們的言行之中。表現了邊城兒女們正直、善良、勇敢的自然本性。無論是老船夫與孫女翠翠之間相依為命的祖孫之情,還是順順與兒子之間坦誠、真摯的父子之情,都是親情中無限美好的表露,這種斬不斷的血緣之情體現了人性中最自然的人性美.二、翠翠與儺送的愛情歌頌了邊城人民純潔的人性主人公翠翠是一個迷人的形象,是全書之魂。她是人之子,更是大自然的女兒。她「為人天真活潑,處處儼然如一隻小獸物」,「從不想到殘忍事情,從不發愁,從不動氣」。湘西的清風、麗日給了她一個壯健的軀體;茶峒的青山、綠水給了她一雙碧玉般清澈透明的眸子;碧溪岨的竹篁、白塔又給了她一顆絕不世故的赤心;酉水、小船載滿了她那少女的悠悠歲月。祖孫倆在這古老而又清澈的溪水邊、小船上、白塔下相依為命。一不貪財,二不羨貴,三不嫌貧,四不偷懶,願守清貧,甘於助人,體現了中國勞動人民的傳統美德——勤勞、善良、淡泊。幼小的翠翠正是在這種祥和而又古樸的小屋裡,從爺爺那裡繼承了自己應該繼承的東西,弘揚了本該弘揚的內容。隨著年齡的增長,她的性格也便有了微妙的變化:少了一點乖巧,多了一些沉思;少了一些歡笑,多了一份羞澀。由少時爭著坐渡船夫渡新娘子的花轎,學小羊、小牛叫,摘一把野花縛在頭上,裝扮新娘子到站在小山頭聽那迷人的鼓聲,想那迷人的夜晚,到後來便有了青春期少女們同有的心事。面對著那突如其來的分不清、道不明的心緒,年青、稚嫩的翠翠不知道是應該快樂,還是應該憂愁。為此她便常常坐在山頭上,站在渡船上沉靜地慢慢地咀嚼著人生的酸澀苦甜,吞咽著自己為自己釀造的人生苦酒。 後來,翠翠路遇了剛剛在劃船比賽中中了頭獎的儺送,兩顆年輕的心靈撞擊在一起,那種朦朧的愛意便在翠翠心中萌發。從此她覺得自己感情上有了一種新的需要,但又不好意思說出來。當別人「無意中提到什麼時」,她會臉紅,在內心深處卻又在盼望著聽到與之有關的內容,等到這種盼望日久天長在心中紮下根之後,她那少女的純情便自然而然地流露了出來。兩年後端午節前夕她又見到了儺送,情不自禁地對爺爺說:「那個人很好。」以至在看劃船時無意間聽到別人議論儺送婚事時,一向沉穩的翠翠心中也便亂作一團,甚至儺送和她說話也忘了應答。後來,儺送在月下為翠翠唱歌,酣夢中的翠翠竟被儺送的情歌所吸引,靈魂也浮了起來。可惜的是她卻不知道這月下唱歌的年輕後生就是自己愛著的儺送。不久,天保為愛離家出走落水而死,儺送尋兄歸來過溪時,又得不到翠翠的一點暗示,便賭氣遠走他鄉。老船夫也流然長逝。翠翠忍受著親人離去之痛、愛人負氣出走之苦,仍決定留在渡船上翹首期盼心上人的歸來。 翠翠與攤送這對深深愛著對方的年輕人既沒有山盟海誓的豪言壯語,也沒有離經叛道的駭世之舉,更沒有充滿銅臭味的裙帶交易,有的只是原始鄉村孕育下的超乎自然的樸素純情,有的只是「遵從古禮」的淳厚人性,有的只是含蘊的東方的傳統美德。作者著重表現了他們行為的高尚和靈魂的美。在作者的筆下,翠翠是個天真無邪的山區女孩,她聰明、美麗、乖巧、純朴、善良。儺送是個童稚無欺的鄉下小伙,他勇敢、英俊、豪爽、熱情、勤勞。在這人傑地靈的偏僻之地,兩顆年青的心靠攏了,他們按照自己的標准同時選擇了對方。一切顯得那麼自然,而在這自然之中卻顯示了「人性」在這塊尚不開化的山村的永久魅力。作者正是通過這一對青年男女的愛情反映了人性美。三、《邊城》體現出淳樸自然的鄉情,弘揚善良的人性作品勾勒了邊城民風淳厚的人際關系,體現了邊民的人性美。作者在《邊城》中,描繪了一個理想化的完美社會形態,這里沒有繩墨規矩的束縛,也沒有法律和道德的制約。這個社會中的人和事是那麼質朴、單純,雖然也有貧富等級之分,但人們都在一種淳厚古樸的人情中享受著一定的人格平等,富人也與窮人一樣的豪爽、慷慨和救人之急,他們的心靈也如一汪清水般單純、溫存、善良。邊城人的身上都閃爍著人性美的光彩,邊城社會的人際關系也體現著善和美,可見邊城是一個以「人性皆美」為思想基礎建立起來的理想社會。 《邊城》中,作者所描述的湘西是一個苗漢雜居半封閉的地域,這里的各種風俗營造出了一種唯湘西才有的獨特的文化氛圍,散發出一種神秘的美麗。既有鮮明的生活實感,又新奇別致。風俗的描寫以端午節最為詳盡,最為出色。因為翠翠與儺送的愛情之夢就是從這個節日開始的,又是在這個節日中得到發展的。端午節成為牽動主人公愛情的紐帶。因此文中用了一章的內容來描寫這一傳統節日,「端午日當地婦女、小孩子莫不穿上了新衣,額角上用雄黃蘸酒畫了個王字,任何人到了這天必可以吃魚吃肉」,「又狹又長,兩條高高翹起,船身畫著朱紅色長線的特製龍船」猶如「梁紅玉老鶴河水戰」的競渡以及泅水能手追抓脖子上纏有紅布條的大雄鴨子……作者用傳神的筆,勾畫出了一幅湘西健美多姿的龍舟競渡風俗畫。讓讀者如同身臨其境與當地人民共同歡度節日,從而深刻地領略當地的美好風俗。 作品中男女傳遞愛情的方式,戀愛的心理狀態,以及婚俗也都具有湘西所特有的風味。作品中提到了「走車路」和「走馬路」是兩種找對象的方式,無論是「走車路還是走馬路」只要兩情相悅就行。這正說明在湘西,男女戀愛是自由的。對於婚姻並不注重身份錢財,而是更注重愛情的價值。男女戀愛結婚多選擇「走馬路」即用對歌傳情,自已選擇對象,湘西地區所保留下來的這種充滿愛和美的人情世態與婚俗,是當地少數民族的一種優秀文化傳統,構成了一個民族一個地域所特有的生活景觀。它使讀者從中感受到了湘西人民的勇敢,歡愉以及富於浪漫色彩的愛情追求。這就使得湘西獨特的美景融入人性的深層需要,不僅能夠滿足讀者感官的獵奇願望,更能夠在讀者的心靈深處引發共鳴,從而啟領讀者對自然人性美的追求慾望,產生更大的價值與意義。 管理碧溪岨渡船的是一位七十歲的老人,他五十年來不知把船來去渡了若幹人,他把固守渡船為過客服務作為自己的天職,作為生活的內容。他不怨天,不尤人,能夠豁達地看待人間恩怨糾葛,在女兒死後,精心地把外孫女哺育成人。他擺渡不辭勞苦,風雨無誤,從不額外收人送的錢,實在無法推辭,便用此錢買回茶葉、煙草煮茶水供過渡人解渴,或是把煙草給過客,供爬山乏時提神。白天黑夜.總是忠於職守,從不耽誤客家趕路。端陽節賽龍舟,他也不離開渡船。人們上岸他總是囑咐:「慢點,慢點。」老人的熱誠、認真負責勁,總是深深地感動過往的客人。他卻認為這是應該做的,不必酬謝。人們對他也極熱忱,他買肉,「人家照例不願接錢。屠戶若不接錢,他卻寧可到另外一家去,決不想沾那點便宜。」當屠戶稱好肉,故意把分量加多他就說:「凡事公平,我不要你那些好處!」這里表現的絕不是幾個錢和一點肉的謙讓,而是一種極普通而又高尚的品質在閃光。它極其鮮明地表現了老船夫同邊城人們之間的渾厚友情.以及船夫那種見義就上,見利就讓的優秀品質。他「豪放豁達,樂善好施」,喜歡交朋結友,偶爾進城買酒,每遇熟人必邀到家中喝酒,若有人想嘗他的酒,他立即把葫蘆推給別人喝光為止。他十分疼愛翠翠,多次向船總探聽消息,多次找機會撮合翠翠與儺送的婚姻。因誤會遭到淡漠的回答,也不因此懷恨他們。在《邊城》中,老船夫是個「人性美」的化身。頗有家資的本地首富掌水碼頭船總順順,不以財富自居,盛氣凌人,不貪戀於物,為人明事明理,正直和平,豪爽大度,是地方上極受人尊敬的人。他大方灑脫,慷慨而又能濟人之急,只要有失意人來聞名求助都盡力幫助。他教育孩子十分嚴厲,輪流派遣天保和儺送各處旅行,甘苦與人相共。體恤老船夫生活窮困,送來白鴨、棕子;不嫌翠翠家貧,請媒人帶了禮物為兒子向駕渡船的攀親戚;他雖不願讓間接弄死大兒子的女孩來作二兒子的媳婦,但當得知兩人是真心相愛後不去反對。老船夫病逝,他派人送來翻白木匣子,還送來食物,並親自幫忙料理後事,多次提出接翠翠到他家中去住。在順順身上也體現了「邊城」人的人性美。作品中對自然風俗的描寫還體現在對次要人物的刻畫上.「由於邊地的風俗淳樸,便是作妓女,也永遠那麼渾厚……四十天或五十天,在船上浮著的那一個,同在岸上蹲著的這一個,便皆呆著打發這一堆日子.盡把自已的心緊緊縛定遠遠的一個人,尤其是婦人情感真摯,痴到無可形容.由於民情的淳樸,身當其事的不覺得如何下流可恥,旁觀者也就不用讀書的觀念,加以指摘與輕視.這些人既重義輕利,又能守信自約,即便是娼妓,也常常較已知羞恥的城市人還更可信託。」連被鄙視的妓女,在這里都能得到她應有的尊重.可見這里的民風多麼純朴,作者把邊城人們的淳樸善良、正直、熱情與他的城市生活相比照,更突出了他對人類智慧與美麗的傾心,健康誠實的贊頌。四、作品用「悲」的「人生形式」,來揭示人性美。 在小說這種極美的山水人情故事中,更有一層深意。沈從文先生感嘆:「你們能欣賞我故事的清晰,照例那作品背後蘊藏的熱情卻忽視了,你們
Ⅲ 金庸小說究竟有何過人和獨到之處,能歷經半個世紀不衰
金庸這個思想的巨人的濃縮在於他那通過虛擬誇張的浪漫敘事透視現實人生的苦樂真諦和借光怪陸離的江湖傳奇展示現代社會的運作機制的近九百萬字的武俠小說中。研討金庸小說的藝術特色時,作者無意談論金庸小說的所有藝術特色,而是通過對金庸小說形式和語言的論述,來探討金庸小說「氣寒西北何人劍,聲滿東南幾處蕭」和具有雅俗彈性的主要因原。
關鍵詞:金庸小說形式語言
金庸作為武俠小說這一「項目」的「奧運冠軍」,其超凡的功力在於他通過浪漫敘事構造的俠譜。武俠小說作為「寫夢的文學」本不以寫實見長,其人物創造主要來自作者想像和寫作傳統,寫作傳統中的程序化因素是另一回事,作者的想像主要偏重寓言化和象徵化,它不直接來源於現實。而金庸小說作為一種經典就恰恰在於它通過傳統中的程序化形式把象徵性、寓言性以及含蓄不盡的言外之意、耐人咀嚼的韻外之致等本屬於中國古典文化要求的東西表現了出來,並藉助獨特的武俠語言文化的天空讓我們作了一次堪稱壯舉的烏托邦飛翔。於是,我們才無法忘記郭靖、黃蓉、令狐沖、楊過、小龍女、喬峰、韋小寶甚至是李莫愁、岳不群、歐陽峰、滅絕等等栩栩如生的人物。也因此,金庸塑造的「俠譜」才會比那首「笑傲江湖曲」更令人盪氣回腸、不知肉味,才會比那些在地下深藏百年甚至千年的佳釀更醇香無比。而他的這種歷史處理也使得武俠世界中的人物和事件全出虛構,「真實」的歷史不過是江湖武林的背景襯托,而人物的性格卻呼之欲出了。
傑出的武俠小說家,寫武俠,寫出的是人世的眾生相;敏銳的讀者,讀武俠,讀出的是人間的滄桑和百態。到如今,金庸小說的流播已經沖出華人世界,走得更遠。但是,研討金庸小說的藝術特色時,要一時說清卻是很難的,在這里,我無意談論金庸小說的所有藝術特色。前輩說書人常說「花開兩朵,先表一枝」,我覺得用這一想法作為指導思想來切入金庸作品涵蓋乾坤的殿堂無疑是有效的。
一
在杜南發的訪談錄《長風萬里撼江湖——與金庸一席談》里有幾段被人引用過多次的對話,金庸在里邊提到了兩個很耐人咀嚼的話題:「中國近代新文學的小說,其實是和中國的文學傳統相當脫節的,無論是巴金、茅盾或是魯迅寫的,其實都是用中文寫的外國小說……中國的藝術有自己獨特的表現手法……有人常問我,為什麼武俠小說會那麼受歡迎?當然其中原因很多,不過,我想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武俠小說是中國形式的小說,而中國人當然喜歡看中國形式的小說。」 「不管是武俠小說還是愛情小說、偵探小說或什麼小說,只要是好的小說就是好的小說,它是用什麼形式表現那完全沒有關系。武俠小說寫得好的,有文學意義的,就是好的小說,其它小說也如此。畢竟,武俠小說中的武俠,只是它的形式而已。」①這是兩個多麼矛盾的話題,但卻同時存在於一個對話錄里,還被許多大師級的人物當成文藝理論一般引用!於是,文學的形式問題便成為了一個焦點,到底該如何看待文學的形式?又該如何理解這兩個話題所傳達的意思呢?
文學形式在某種意義上即寫作傳統,通常包括文學創作中常規手法的體系和與此相連的讀者的視野期待。目前通俗文學作品中的文學形式問題的解決者中的集大成者,恰恰不是別人,而是金庸。
首先,金庸小說作為武俠小說,它承襲了武俠小說這一文類的特點,即金庸在創作過程中保持了武俠小說復雜的文學、文化、社會、歷史內涵,典型的創作了繁復多變的武俠文學。武俠小說在舊中國小說里是文學流派的一個大的分支,它與傳統小說一樣也是由評話、彈詞、說書等演變而來的。在內容方面,與武俠有關聯的單四大名著中就牽扯到三部;在形式方面,新派武俠小說與舊派武俠小說並沒有多大區別,江湖恩怨、門派斗爭、武林紛爭、男女愛恨、兄弟情義照例還是新派武俠常用的模式和顯揚的主題,它的復雜變化反映在小說的思想上。正如金庸所說:「武俠小說所繼承的,是中國傳統小說的表現形式,就內容而言,武俠小說和《水滸傳》差不了多少,當然寫的好不好是一回事,但形式是中國的形式,是繼承了中國小說的傳統。」②所以,魯迅在寫《中國小說史略》時也得提到《七俠五義》和《兒女英雄傳》,而魯迅若再生,他也必須得提到金庸小說、古龍小說、梁羽生小說。一個真正的思想的巨人在評價文學作品時是不帶任何功利色彩的。
其次,金庸小說襲用了舊小說在行文時夾用詩詞、歌賦、聯句,在回目中使用對聯、詩詞,在語言上使用白話、夾用韻文等特點。金庸在行文時很會玩「花樣」,像元好問的《摸魚兒》、丘處機的《無俗念》、岳飛的《滿江紅》、李白的《俠客行》等都運用得渾然天成,毫無斧鑿之痕。金庸在回目上為了小說的古典意境所做的裝潢更是心機用盡,他在1978年10月《天龍八部》修訂本的後記中寫道:「曾學柏梁體而寫了四十句古體詩,作為《倚天屠龍記》的回目,在本書中學填了五首詞作回目。」③他還頗費周章的在先祖查慎行的七律中選了五十行對句作為《鹿鼎記》的回目。不過,金庸也在幾本書中沒有堅持這種通俗文學固有的思維慣性,殊為恨事。盡管如此,金庸在回目上的成就還是鶴立雞群,試看《天龍八部》四十一——五十回的回目:「燕雲十八飛騎/奔騰如虎風煙舉/老鷹小丑/豈堪一擊/ 勝之不武/王霸雄圖/血海深仇/盡歸塵土/念枉求美眷/良緣安在/枯井底/污泥處/酒罷問君三語/為誰開/茶花滿路/王孫落魄/怎生消得/楊枝玉霞/敝履榮華/浮雲生死/此身何懼/教單於折箭/六軍辟易/奮英雄怒。」這一曲氣吞萬里如虎的《水龍吟》於細微處峰迴路轉,英雄俠義與兒女情長互為映襯,真是「虎嘯龍吟,挽巢鸞鳳,劍氣碧煙橫!」④
再次,金庸小說潛移默化的借鑒了一些中國式的傳統手法,如說書藝術、插科打諢角色的引入、全知敘述和次知敘述的運用、戲劇舞台的架設、假全知狀態下的視覺與心覺的堂皇運用等。如在人物的塑造上,金庸依靠視覺與心覺的運用,半明半暗地描寫人物和事件在客觀視覺中留下的意味深長的空白點,輕易地迷惑住了讀者,加上精細的心理刻畫,終使岳不群成為武俠小說史上最成功的「虛偽家」。又如周伯通、桃谷六仙、岳老三、華山二老等插科打諢一類角色的引入,更令金庸小說錦上添花,對於減低小說的沉悶氣氛大有裨益。李漁的《閑情偶寄》就說了「插科打諢、填詞之末技也。然欲雅俗同歡、智愚共賞,則當全在此處留神。文字佳、情節佳,而科諢不佳,非特俗人怕看,即雅人韻士,亦有瞌睡之時。作傳奇者,全要善驅睡魔,睡魔一至,則後乎此者雖有《均天》之樂,《霓裳羽衣》之舞,皆付之不見不聞,如對尼人作揖,土佛談經矣。」⑤但即使是如此「末技」,也是多少文人夢寐難求的啊!
到了這里,真相才清晰起來:中國形式的寫作傳統處於作品中整體藝術構架中較符合傳統欣賞習慣,較易為大眾所感知的位置,它們較早地隨著說書、評話、彈詞等藝術形式深入民間,成為影響讀者審美心理的重要因素。類型化或程式化的寫作傳統也並不意味著貶義,還有可能是某些藝術形式的重要特徵的中性表述,只有「胸中大有丘壑」的「裝載家」才是最後的贏家。優秀的作家總是會想方設法去豐富作品的內涵和藝術表現手法,如錘煉語言、增添新的類型或亞類型、將中西相形式結合等等。而金庸小說的成功也就在於它大俗大雅,至幻至真,超越俗雅,充分的繼承了中國傳統形式的衣缽,發揚了其武俠小說的特質,成為了20世紀最中國形式的小說。金庸是矛盾的,但這並不一定是缺陷,一個真正意義的作家總是生活在矛盾中並探索著人間百態。